極速跑出去一陣子,就要把大軍甩在身後,薑霆之漸漸策馬放慢了速度,在道路一側轉圈等大隊人馬趕上他們。


    懷裏的小姑娘剛剛一陣興奮,又笑又叫的,此時微微喘息,小臉兒泛紅,一雙大大的桃花眼亮晶晶的,像兩汪紫色的泉水,倒映著日光。


    “跑馬可真暢快!師父剛剛保證過了,以後讓我學騎馬,萬萬不能食言。”


    小徒兒氣喘籲籲,坐在馬上看著比馬都累似的,到底是年紀還小,再惦記著想自己騎馬也得等等。薑霆之嗯一聲敷衍著王嬋,雙手一番動作,從儲物法寶裏取了個白玉胖肚小壺出來,裏邊裝著王嬋愛喝的竹葉清露,遞給她叫她喝水。


    王嬋道謝接過,雙手舉著小壺喝,薑霆之則掏出手帕給她擦額頭上的薄汗,動作小心翼翼,極盡輕柔,王嬋感受到了額上蜻蜓點水般的細膩觸感,抬眼看到了師父手中的帕子,邊角繡著竹葉,正是自己親手繡給師父的那條。


    小姑娘初學刺繡,成品勉強能看,師父風光霽月的神仙人物,居然隨身帶著這醜帕子,還會拿出來用,王嬋還以為會被師父隨意放著壓箱底呢。既然師父不嫌棄,等有時間了,她再給師父繡個更好的。


    傍晚間紅日西斜,依舊和師父坐在馬上的王嬋,看到地上被拉長的影子,形狀是騎在駿馬上的高大男人,而自己的身影完全被師父寬闊的脊背包裹其中,溫暖又安全。


    天色漸暗,不宜再接著趕路,大軍就地紮營,前後左右都看不到村鎮,今晚怕是找不到借宿的地方了。


    薑霆之開口對王嬋道:“今晚要在馬車上過夜了,甜甜委屈一晚,等明日途經城鎮師父給你買糖葫蘆。”


    馬車寬大,王嬋不覺得委屈,但師父願意拿她當小孩子哄著,她心裏甜滋滋的,仿佛已經吃到了糖葫蘆似的,開心點頭。


    白天跑馬,灰塵大,王嬋又知道自己出了汗,雖說今晚條件格外有限,但王嬋忍不住想沐浴,於是眼巴巴地望著薑霆之,“師父,這附近有沒有小河之類的地方,我想沐浴了之後再睡覺。”


    薑霆之一聽,心裏認為沒必要,徒兒日常拿竹葉清露當水喝,早就養得纖塵不染,體內毫無雜質,出的汗也清澈純淨,實在無需春日裏去郊野河中沐浴。但小姑娘想啊,薑霆之沒辦法,讓她等著,轉身吩咐侍衛去打水。


    迴到馬車上,薑霆之讓徒兒披上鬥篷去車外一會兒,然後收起馬車上的腳凳和桌子,從儲物錦袋裏取出一隻半人高的梨木浴桶,臉上露出成就感滿滿的笑意,決定要帶甜甜出門時,他就著手準備了一應日常用具,隻要他能想到的,統統都塞進了儲物袋中,這不,今日就用到浴桶了。這世上,就沒有他不能滿足甜甜的事,老手奶爸一般的薑霆之如是想著。


    侍衛們取迴水,一桶桶的在篝火上燒熱,再倒入馬車內的浴桶裏,然後就都被薑霆之遠遠支走了,要他們圍成圓圈警戒,不許任何人踏足馬車十米內。待王嬋進了馬車,薑霆之還是不放心,靈氣運轉,又費了一番功夫設下結界,才走到一旁草地上背手站崗。


    堂堂國師大人,小兵兒一般靜立著,親自守衛他家公主洗澡。


    王嬋心滿意足地沐浴過後,用吸水的棉布巾裹上頭發,穿好寢衣,圍緊披風,一下馬車,就看到了專心站崗的師父。


    快步走過去朝師父甜甜一笑,撒嬌似的稟報她洗好了。薑霆之一麵吩咐來人取走浴桶,一麵伸手給小姑娘把鬥篷上的帽子拉過頭頂,春夜尚有寒意,剛沐了浴可別凍著。


    不過片刻,馬車裏又變了樣子,浴桶沒了,桌子也沒擺迴來,兩張矮榻拚在一起,上邊鋪了厚厚的絨毯,還有柔軟的被褥。小姑娘身型小,這臨時床鋪足夠她睡了。


    薑霆之讓王嬋上去,他則解下被小姑娘胡亂包了的頭發,打算給她用靈氣烘幹,濕著頭發睡覺可不行。


    端坐於王嬋身後,薑霆之大手捧著徒兒濃密烏黑的長發,靈氣運轉到手心,心裏暗笑,即靈氣溫栗子之後他又自創一門功法,靈氣烘頭發。誰想到靈氣絲絲縷縷冒出來,還不等積蓄熱量,就自發地往王嬋體內鑽,薑霆之捏捏眉心,他怎麽忘了這一點,自家徒兒,可是個吸靈氣的黑. 洞。


    無奈收了手,取出幾張幹燥的棉布巾,返璞歸真一把,一縷縷地給小姑娘擦起了頭發。


    王嬋沐了浴本就舒暢,後來不知怎麽的,師父坐在身後不久,她就體會到了一陣暖流,周身像泡進了溫泉,比剛剛沐浴還舒服,如今被師父一點點撫在頭上,王嬋眼皮漸重,不一會兒,腦袋一歪,倒在薑霆之臂彎裏。


    徒兒睡著了,睡顏乖巧,嘴角微彎,仿佛做了美夢,薑霆之調整一下坐姿,輕柔地放甜甜的小腦袋枕在自己腿上,繼續耐心地投入他未完的擦頭發大業。


    待滿頭青絲都拭去水分,舒展地鋪了薑霆之滿腿,他又犯了難,甜甜睡得沉,薑霆之不想弄醒她,可若她在自己腿上睡一夜,明早起來會不會害臊,最重要的是,脖子會不會酸?


    思量一番,薑霆之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大手,輕輕地托住王嬋纖細的脖頸,挪了她到枕頭上,又為她蓋好被子,收迴手剛要轉身下車,小姑娘動了動,半睡半醒之間,抓住了薑霆之衣擺,嬌嬌軟軟地嘟囔句:“師父別走,師父走了,我又是一個人了。”


    她說完便又睡了過去,手卻沒鬆,捏著一角清冷的月白色,與這布料不同,衣服的主人此刻臉上,半點平日的冷淡疏離都看不到,眉目舒展,唇角含笑,伸手撫上睡夢中的小姑娘額角,聲音溫柔如水:“不怕,我不會丟下甜甜的。”


    徒兒如他一樣,自小沒體會過父母親人的愛,但他有對他視如己出的師父,甜甜曾經有魏嬤嬤,現在,她隻有自己了。小姑娘依賴他,信任他,睡夢中都怕他跑了,全心全意地在乎著他,薑霆之心裏酸酸澀澀,仿佛,還有點甜。


    好在宮裏的人眼瞎,不懂得珍惜如此單純美好的甜甜,才使得她無牽無掛,能在不久的將來,毫無顧忌地被自己帶離梁國,帶迴師門。清風朗月一般的君子,薑霆之卻在此時小人了一把,自私地慶幸小姑娘那幾年的無人問津,慶幸順賢帝對她的疏遠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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