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們深愛著彼此。”


    “隻是,你們又都對對方不夠坦誠,所以才會一直拖到現在。”


    “不過想想,這也是獨屬於你們年輕人的一種浪漫呢。”


    奧托的語氣不再做作,似乎第一次發自真心的說了些什麽。


    “因為愛……嗎?”


    “……”


    簡零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亦或,他本沒有想得到什麽特定的迴答,隻是奧托的迴答,恰巧能夠值得被他所期望罷了。


    有時,就是這麽簡單。


    自己千思萬緒無法想通的問題,在借由他人之口說出時,卻有了完全不同的性質。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沒想到,告訴我這一點的,竟然會是你這個混蛋啊。”


    “還真是……”簡零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已經開始灌注力量。


    不過這個水晶球看著不大,可真正往裏灌時才會發現它內部的廣闊。


    若不是他的力量大幅提升,很可能會前功盡棄。


    (讓我吸收那塊災厄級的結晶來提升實力,這也在他的計算之內嗎?)簡零暗暗想到。


    40%……


    70%……


    100%!


    洶湧的力量將其注滿的那一刻,“原點”發生了質的改變。


    水晶球開始擴張,顏色也不斷加深,直至擴大到直徑大約兩米的樣子。


    它變成了一個空間的入口,一扇門,或者……某人最後一程的起點。


    “原來如此,你需要我的力量構築一條不會被崩壞所打擾的通道,來直達你所需要改變的某個節點。”


    看著這條用“業”創造的跨越虛數的隧道,簡零終於明白了奧托的用意。


    他那長達數十年的實驗中,應該早已在他所需要的“節點”上做好了手腳。


    而自己,則是幫助他劈入木柴縫隙的最後一斧。


    “這樣……就可以了吧。”巨大的消耗讓簡零有些氣喘。


    “當然,感謝配合。”


    他沒有再管簡零,緩步走到門前。


    那扇門後,是他用“全部”換來的,跨越五百年的救贖與新生。


    按理說,這種時候,任何人都應該無比的興奮激動才對。


    可他卻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是空前的平靜,就好像一切都順理成章,本該如此。


    “簡零,對吧。”他忽然微微側過臉。


    “看在你幫了這麽大忙的份上,再給你一點提示吧。”


    “你真的認為,所謂的‘神明’,是那‘崩壞的意誌’嗎?”


    “或者,換個問法。”他稍稍一頓。


    “你真的認為,你們的對手,隻是‘崩壞’嗎?”


    “……”


    幾句看似沒頭沒腦的話。


    簡零並不很明白他的意思,但卻能隱約察覺到他的意有所指。


    而他也已轉迴頭,表示不再多言,仿佛再透露更多,便會被某隻無名的眼瞳盯上。


    但在他即將踏入那扇門扉的瞬間,簡零忽然開口。


    “謝謝提醒了。”


    “雖然你是個混蛋,不過我還是想說一句……”


    “恭送天命主教大人。”他抱臂,一字一頓的道。


    這一句話,並非致以那個雙手沾滿血汙的天命主教,而是致於那個為了“信仰”不惜一切,以一己之力反抗“世界”與淩駕其上“規則”的奧托?阿波卡利斯。


    “……”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簡零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是有這種感覺。


    而他也不可能知道了,因為金發男人的身影,已消失在混沌的無序之中…


    ……


    他,是人類最偉大的智者。


    他,是人類最卑劣的愚者。


    他的功與過,被世界所銘刻。


    他的是與非,待後人來定奪。


    沒人知道他究竟成功與否。


    又或者,他所做的一切,隻是庸人自擾下無意義的瘋狂。


    但,無論如何。


    他為“信仰”,獻上了名為奧托?阿波卡利斯的“所有”。


    這世上,已再無他所存在的一絲痕跡。


    如風,漫過沙地,遮掩足跡。


    這是一個反抗“世界”與“神明”的殉道者,最後的執著……


    ……


    她,還在追尋……


    痕跡,已模糊不清。


    她已感受不到“自己”,隻剩下執念,還在支撐著身體。


    忽視疼痛,忽視疲憊……


    忽視……恐懼。


    可,腳步忽然頓住。


    “痕跡……消失了?”


    並非是自然消失,而是像被剪刀剪斷一般整齊。


    “難道……是這裏?”


    “在這裏……進入了某個同位空間……”


    她伸出手,想要攻擊空間的壁壘。


    可那隻手,又不受控製的落下。


    相隨而至的,是致命的眩暈感,剝奪一切知覺。


    身體,再也壓榨不出一絲力量。


    仿佛發條拉到盡頭的木偶,重重倒下。


    亮紫色的線條蠕動著,爬上她的眼瞼,與眼角相連。


    最後,逐漸在她的瞳孔中,構築成網。


    “結束……了嗎……”


    “看來……這就是……我的極限了……”


    光線……消失……


    聲音……淹沒……


    零……對不起……


    我還是……什麽……都沒能做到……


    什麽……都沒能守護……


    她不甘心,卻連曲起手指的力氣都不複存在。


    永寂的黑暗,一點點包裹意識,吞沒著思維的齒輪。


    “零……”


    “簡……零……”


    她無意識的唿喚著那個名字。


    那是她在徹底湮滅前,唯一的依托……


    ……


    恍惚間,似有什麽,抓住了她的手。


    名為“溫暖”的感受,通過本該早已喪失殆盡的觸覺,湧入腦海。


    仿佛,迷霧的海洋中,亮起一盞燈塔。


    聽覺,嗅覺……


    最後,是視覺。


    意識徹底清明的瞬間,她看清了,那隻近在咫尺,扣住她手指的手。


    以及,手臂之後,那張熟悉的麵容。


    “這是……將死前的幻像嗎?”


    “不是幻像哦~”無比真實的聲音打破所有的迷惘,這一刻,她的雙眼猛然睜至最大。


    “零……”


    “……”


    “零!”


    她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掙紮著撲到簡零的身上,因虛弱而微微顫抖的雙臂掛住他的後頸,將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


    那觸感,讓她確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她哭了。


    “零……你沒事……”


    “太好了……”


    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浸潤著沙地。


    此刻,她所壓抑的一切,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釋放出來。


    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那種再次失去的恐懼……


    在這個,她想要,也可以去依靠的男人麵前。


    她用盡全力去抱緊他,生怕這一切隻是她臆想的泡影,一觸即破。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嘛。”簡零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的同時也用業力清除著那些侵蝕她身體的崩壞能。


    “別哭了。”


    “再哭的話……我會心疼的。”


    他伸出手,在她咬緊的唇旁,輕輕拭去淚痕。


    傳言,布洛妮婭一生,隻哭過一次。


    那就是在她失去希兒的那一天。


    可顯然,布洛妮婭在他麵前,都哭過不止一次了。


    她……就這麽信任自己嗎?


    ……


    這好像……是廢話吧。


    畢竟,這種棄自己的生命於一邊,完全不管不顧樣子,除了希兒,他還沒見她為誰而展露過。


    絕對理性是她的常態,很少有什麽能夠讓她如此感性。


    而相對的,一旦感性壓蓋理性,她便會展現比一般人千萬倍的“頑固”。


    但她對希兒,是姐姐對妹妹的親情。


    那對他,又是什麽呢?


    如果是友情,那未免太過牽強。


    這方麵,琪亞娜和芽衣就遠遠超過他。


    思來想去,似乎也隻有所謂的“愛”可以解釋。


    就算拋開他本身的想法不談。


    既然她能夠為自己付出一切,為什麽不將自己的真心給予她呢?


    雖然這真心有時並不一定是接納對方,就像哪怕一個人能為你傾盡所有,可你並不愛他。


    但,至少就目前看來,他們兩個還算幸運。


    他們的真心,彼此吸引。


    更何況現在的他,已經能夠真正認清她……和自己的心意。


    “布洛妮婭。”他溫柔的捋順著她卷曲的長發。


    “已經都結束了。”


    “我們迴家吧。”


    “……家?”


    “迴家……”


    “嗯。”布洛妮婭輕嗯了一聲。


    在他的麵前,她甘願不再成為什麽“銀狼”或者“銀翼”。


    她已甘願,褪去所有用以保護自己的偽裝,將最真實的“布洛妮婭”,呈現給他。


    她隻想去做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就這樣,依偎著他,靜靜的,感受他的溫度,他的氣息……


    可,世界總是如此不公。


    就在她抬起頭,想要正式的迴應他時,簡零的臉色突然驚變!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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