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誌苦笑道:“薪水是不錯,不過現在再多的錢,又有什麽用?”


    方紫道:“不錯是多少哪?”


    林誌伸出三個手指,在方紫眼前晃了晃。


    方紫道:“你隻是暑假掙學費,有三千也挺不錯了。畢竟隻是臨時的嘛。”


    林誌道:“不是三千,是三萬。”


    方紫一下站起,咋舌道:“不會吧?這...這集團再財大氣粗,怎麽可能會給一個打暑假工的大學生,開這麽優厚的薪水?”


    林誌道:“我當時也不相信,可那是白紙黑字簽下合同的。”


    方紫道:“莫非這其中有什麽陰謀?”


    林誌一笑:“我隻是個學生,一窮二白,有什麽陰謀詭計值得用在我身上?”


    “也對呀。”方紫緩緩坐下,忽而又叫道,“啊,不對,不對!”


    “小聲點!”林誌噓了一聲,問道,“哪裏又不對了。”


    方紫輕輕拍了兩下嘴巴,算是為自己的失態表達歉意,說道:“你剛剛說了,執行副總裁親手交給你一個密碼箱,讓你送到衛城分公司的負責人手中,那密碼箱呢?”


    林誌道:“當時火車脫軌,我隻顧逃命,還管得了什麽密碼箱不密碼箱的?”


    方紫歪著腦袋,說道:“你覺得密碼箱中裝的是什麽?”


    林誌道,“裝的是什麽,你覺得還重要嗎?”


    方紫道:“不是,我覺得既然是執行副總裁親自交到你手裏,那密碼箱中的物品應該很貴重。會不會是解藥?”


    林誌一怔:“什麽解藥?”


    方紫道:“蟲草菌的解藥呀!”


    林誌啞然失笑,忍不住在方紫的腦袋上輕輕一敲:“嗬嗬,要說你天真吧,但天真的人活不下來,總之,我是不理解女孩子的腦迴路了,盡說些異想天開的事情,我逃出車站後,曾經給執行副總裁打過電話,那個妖裏妖氣的小助理接的電話,她在電話裏麵聲音都是發抖的,說執行副總裁發瘋了,逮著人就咬,要是解藥,他自己不留著?”


    方紫道:“哦。”一臉的失落,忽而又道,“在我之前,你還看見過別的活人沒有?”


    林誌道:“有過一次,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


    方紫道:“你這話讓人莫名其妙。”


    林誌道:“那是一個月前吧,那天深夜,我像賊一樣溜進一間超市,先去把貨架上的酒裝進背包,剛拉開背包拉鏈,忽而聽到角落中歎了一口氣,我當時頭發都立了起來,超市一團死寂,那聲音極其低沉,幾乎不似人聲。”


    方紫瞪大黑溜溜的眼睛:“後來呢?”


    林誌道:“我鼓起勇氣,穿過幾排貨架,用電筒一照,就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頭發淩亂,蜷縮在角落裏,眼睛中沒有一點生氣。說她是活人,還不如說是剛從墳墓中爬出來的死人。”


    “我戰戰兢兢走過去,問她:‘大姐,你,你還好吧?’在這已經死去的城市,猛然看見一個同類,我當時的心情,不說你也理解。”


    方紫深有同感,點頭道:“我理解。”


    林誌把手中的煙蒂丟在地上,用腳碾滅,接著道:“那大姐嘴唇動了幾下,我用盡力氣,才分辨出她含糊不清說了些什麽,她說:‘求求你,快殺了我。’”


    方紫聽到“我用盡力氣,才分辨出她含糊不清說了什麽”這句話時,不由自主扣緊了十個腳趾頭。


    林誌道:“我聲音發抖地說:‘不,不,我是醫生,我可以治好你。’但我其實離醫生還差著一大截,這樣說隻是安慰她。她身邊擺著一把尖刀,想是沒有自我了斷的勇氣,才求我殺了她。結束她的痛苦。”


    “那大姐盯著我,那眼神我永遠也忘不了,空洞,透著無邊無際的絕望。突然,她抓起尖刀,噗的一下,刺進自己的心窩。”


    方紫“啊”的一聲,緊緊抓住林誌的手臂,手心中都是冷汗。


    林誌重重歎了一聲:“我遇見那大姐的時候,她已經油盡燈枯,所以你問我碰見過別的活人沒有,我也不知道這個是算呢?還是不算?”


    方紫心想:“林誌在極其孤獨的情況下,突然看見那大姐,可大姐轉眼間自殺,這就好像黑暗中驀然閃過一道光亮,可這光亮轉眼即逝,那可比從來沒有光亮,更加令人絕望。”


    林誌道:“我控製不住地撲到大姐身上,眼淚一下流了出來,明知她已經活不了了,還在一遍遍地說:‘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窗外陽光明媚,溫暖地灑在陽台上,方紫卻感覺身上一陣陣發冷。林誌說不下去了,她也不願意再聽。


    兩人坐在午後的客廳,眼見著太陽漸漸西斜,一個白天的時間又要過去了。


    方紫忽而道:“你做過最勇敢的事情是什麽?”


    林誌打火機點上一根煙,翻著一雙白眼望著天花板:“今天早上起床。”


    方紫道:“真的嗎?”強自一笑,笑容中卻隻有淒涼。


    林誌把抽了一口的香煙丟在地上,一腳踩滅:“當然不是,我胡說的。我們去陽台吹吹風。”


    陽台上沒什麽雜物,隻角落中立著一桶白油漆,油漆桶上擺著一盆小金桔,上麵吊著七八枚皺巴巴的小桔子。


    兩人站在陽台上,看見太陽已經落到遠處一棟歪斜的高樓下,方紫道:“它居然沒有倒塌。”


    那歪斜的高樓曾經被熊熊大火吞沒,外牆被熏得烏黑,融化的玻璃流淌下來,像蛋糕上的冰淇淋凝固著。


    林誌正摘了一枚小金桔,也不剝皮,丟進嘴裏嚼了兩嚼,噗的一口吐掉:“好酸!”這才道,“我想是混凝土裏麵的鋼筋被燒軟化後,又變硬了,這樣的高樓不止一棟。”


    方紫歎了一口氣,暗道:“很難想像,這些廢墟曾出自陽光普照,人間有愛的暖色世界。”


    林誌把目光投向遠處的馬路,那裏有一個公交車站台,一隻喪屍站在那裏,滿地都是落葉,它一動不動,像一個孤兒在等一輛永遠不會到來的公交車。


    方紫怔怔地瞧了一會兒,說道:“有時候,我隻要一想到它們曾經和我們一樣,就感覺它們好可憐。”


    林誌道:“是嗎?”


    方紫道:“可我後來不這樣想了。”


    林誌道:“你怎麽想?”


    方紫幽幽地道:“我覺得可憐的,是不幸活下來的我們。你說,是不是?”


    林誌沒有迴答這句問話,他的目光被一群從街尾轉過來的屍群吸引住了。這群喪屍有二十幾隻,其中一隻喪屍個子很高,走在屍群中,猶如雞群中混進了一隻長脖子大鵝。說道:“你看那隻喪屍。是不是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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