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二層樓,陳皮皮這些日子很焦躁。


    衛平安的出現,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


    尤其是衛平安在春風亭雨夜的那一戰,讓他隱隱有些恐懼。


    哪怕衛平安占著道理,書院也絕不會放任不管。


    舊書樓外停著一輛馬車,這輛馬車華麗無比,是來自公主府的馬車。


    陳皮皮隻是看到這輛馬車,心裏便有些犯怵。


    衛平安和公主走的很近,公主來了,衛平安可能也來了。


    陳皮皮從來都不關注舊書樓的二樓,因為在二層樓以外的事物,沒有什麽能難得到他。


    慶幸的是,馬車並沒有人下來,車子停在那裏,似乎是在等什麽人出現。


    寧缺雖說沒有修行資質,但他始終堅持留在舊書樓看書,哪怕是賭上性命。


    南晉的謝承運,自是不甘落後,他們兩誰能在舊書樓堅持的更久,無疑是成為了學子們的話題。


    很多人都上過舊書樓的二層,但無一例外,都是躺著出來的。


    那些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哪怕是翻開書,也根本無法將視線落在紙上。


    因為他們晚上從來沒有抱著昊天的腳睡過覺。


    一些人覺得,寧缺這是在作秀,一個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做的比別人更努力又有什麽意義。


    普通人這樣做隻有死路一條,他們這些人明白,哪怕是這樣做了,他們仍舊無法修行。


    寧缺的努力,就像是在告訴他們,你們是廢物,我和你們是不一樣的。


    “我以前不知道二層樓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所以我沒有想著要進去,現在我既然已經知道了二層樓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那麽我肯定要進,哪怕我明知自己無法踏入修行,我仍舊要進,哪怕你們再如何嘲諷,仍舊不會改變我的想法。”


    謝承運作為此次書院入學最優秀的弟子,他有著自己的驕傲,因此隻要是寧缺來舊書樓一日,他也不會放棄來舊書樓。


    這是一份來自南晉的驕傲,不允許他落敗。


    隻是謝承運沒想到,這位鄉下來的土鱉,竟有如此堅韌不拔的心性,連著看了這麽多日,讓他這個不惑境界的天才都險些比不過。


    就像書院三先生的話,再看下去,他們都會死。


    鍾大俊怒極,他被家族給予厚望,可惜他同樣也不能修行,他入了書院便開始有些擺爛狀態,看待寧缺這種徒勞做無用功的人非常不爽。


    “你還不承認,你是在嫉妒謝三公子麽?”


    “謝三公子是可以修行的人,而你卻不能邁入修行,你以為多來幾趟舊書樓就可以修行了麽?”


    “隻怕你想修行的願望,是永遠都無法達到,除非伱入了書院二層樓,而想要進書院二層樓前提是,成為修行者。”


    “而你,終究不是。”


    寧缺想要開口反駁什麽,可他忍住了,鍾大俊說的對,他仍舊不甘心。


    普通人,沒有辦法看到那些典籍中的內容,但他真切的看到了,並且感知到了一些東西,哪怕那些東西無法把握住。


    樓梯口,公主府的馬車內傳出一個女子聲音:


    “我隻知道溫室裏的花朵會嫉妒高山雪蓮的聖潔,卻從不知道天上的蒼鷹會妒忌地上的土雞。”


    如果認識的人聽了這個聲音,那麽就會知道馬車內人的身份。


    她就是大唐的四公主李漁,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人沉默。


    她的話語很犀利,真正的蒼鷹,從不會妒忌地上的土雞,這是無用之功。


    這些人確實是在嫉妒,他們也很想像寧缺這般一日日努力堅持,直到將自己燃燒殆盡。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真的是一種非常高潔的品質。


    謝承運會妒忌寧缺,是因為他在溫室長大,他想要證明自己也能有高山雪蓮的聖潔。


    寧缺不會在乎這些人的廢話,因為真正的蒼鷹不會妒忌地上的土雞。


    他一直都很努力,哪怕他從未踏入過修行界,他依舊斬殺過不惑境界的修行者。


    馬車內,四公主李漁示意寧缺過去。


    “從渭城的時候,我其實是並不看好你的,是衛先生覺得你不錯,所以你才會變成向導,跟著我們的車隊一路來到了長安。”


    “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身上,已經打上了我公主府和衛先生的標簽。”


    “你應該明白,想要得到更高的地位,那就要選擇站隊。”


    “從今日起,見到本宮之後,你可自稱學生,你覺得如何?”


    寧缺躬身行禮,心裏忐忑,他是要進入書院二層樓的人,還不想輕易的卷入皇權之中,也不想被打上誰的標簽。


    “我很感激公主殿下對我這些日子努力的肯定,但我不能加入公主殿下的麾下。”


    命運的齒輪很奇妙,陳皮皮也是在這時候,開始注意到書院還有一個這樣倔強的家夥。


    天天登樓,明知死路一條,仍舊不甘心,選擇向死而生。


    可真正踏入修行者的他明白,哪怕是夫子,想要改變一個人的修行資質,希望仍舊很渺茫。


    公主的馬車離開了,對於沒有成功拉攏這樣一個未來有著無限可能的寧缺。


    她很遺憾,但也僅僅隻是遺憾。


    她最想要做的,還是和衛平安建立起一個不錯的關係,衛平安看寧缺似乎很順眼,所以她才會來到這裏。


    西陵光明殿的支持,是李漁想要擺脫樊籠的唯一途徑。


    陳皮皮是天才,對於寧缺這種堅韌不拔的人,他很想伸手去幫忙。


    哪怕夫子做不到,他陳皮皮未必失敗。


    陳皮皮的天賦,也很高,修行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在西陵時候,葉紅魚這種天才的境界也無法追上他。


    並不是多麽努力的修煉,估計是他更被昊天老爺所鍾愛吧。


    許多年來,陳皮皮一直都在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發明創造才是他最擅長的領域。


    讓不能修行的寧缺,踏入修行,這是一個不錯的挑戰。


    三先生說,寧缺可以做筆記,雖然無法抄錄,也無法帶走,但可能會有幫助。


    於是,寧缺拿起毛筆,開始記錄一些東西,哪怕他始終沒有辦法看清楚書上寫了些什麽。


    “再上層樓,再上層樓,先前諸般愁,此時俱休,我本是那岷山的打柴少年,何必強要學人說天涼,須知今日並未入秋。”


    在這一日之後,寧缺和陳皮皮成為了筆友,他們互相留字條探討一些修行上的問題。


    有了陳皮皮這樣一個天驕之子為寧缺出謀劃策,寧缺登上舊書樓看書的腳步變得更加頻繁了


    從此,寧缺在舊書樓,就有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麵的好朋友。


    作為天外來客的寧缺,對於這個世界的修行有著諸多見解,尤其是永字八法的提出。


    不去理解,不去思考,隻看文字本身。


    將永字拆解開,點為側、橫為勒、豎為弩、勾為躍、提為策、撇為掠、短撇為啄、捺為磔。


    永字八法,這是這方世界沒有的書法形式,就像是一個黑洞,我們盡可能的描繪其威嚴與樣貌,但根本無法進入其中。


    把典籍上記載的所有字,全部拆解開,成為永字,那麽這些字就可以記錄下來。


    永字重新拆解,再將這些字還原,那麽這些字是不是變得可以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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