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郎等人緊跟著追了進去,到了裏麵,已經看見白杞站在溫泉邊上,神情嚴峻地盯著池水裏什麽東西,眾人看不清楚池底,隻能看清那東西冒出密密麻麻的氣泡,一直不斷地往上湧。


    白杞劍指那物,喊道:“邪祟!哪裏跑!”


    話落,從她袖口裏竟飛出一道白光,白光與池水接觸的一刹那,立即騰起一陣濃密的黑煙,黑煙唿嘯,頓時化作一條黑龍,升騰而起,飄到空中,然後竟一下子順著牆頭的琉璃瓦飛了出去。


    白杞跺著腳,氣急敗壞地說道:“糟糕,就晚了哪一步,讓這個害人精跑了!”


    “跑了?跑了怎麽辦?”滕王問道。


    白杞掐起自己的小手指算了半天,十分奶氣地迴答道:“哼。怕是這東西晚上還要出來害人!”


    “還要害人...害誰...”烏日星的口音又因為情緒激動變得很奇怪,“所以說...接下來抽了姻緣簽的人還會死...?”


    “恐怕是這樣。”白杞說道,“不過這位大人不要害怕,我定會保諸位大人平安。”


    滕王道:“你個小道士,口氣倒是很大,你有本事保誰的平安啊?”


    小白杞對著滕王做了個鬼臉,不再理他,轉身去跟烏日星說話。


    “好了,案發現場乃是重地,不得胡鬧,你們所有人都出去,阿詩彌,牧川,你們留下來。”十六郎道。


    過了一會,眾人陸陸續續離開藜蘆池,隻剩下了十六郎、阿詩彌、牧川三人。


    十六郎眯著眼又往池子裏看了一會,池底已經不再冒泡泡了,蒸騰得熱氣中,隱隱約約能看見漂浮著的許多白色塵埃,與剛才室內空氣中的一樣。


    阿詩彌問道:“有什麽發現麽?”


    十六郎反問:“你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麽?”


    牧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阿詩彌直接坦誠說道:“我不知道啊。”


    “反正我是不信。”十六郎想了想道,“牧川,你派人去尋裴大人迴來,還有派人去查一下昨日所有洛陽花神的籍契。”


    牧川:“是。”


    十六郎:“對了,一會兒再隨我去趟紅鸞星君廟。”


    阿詩彌疑惑道:“去紅鸞星君廟幹什麽?”


    十六郎:“因為周蜜兒抽的那個簽,‘寅初 蘇秦得誌 鳳冠霞帔坐堂前’”


    阿詩彌疑惑道:“蘇秦不是個大官麽?這不是說周姑娘會飛上枝頭,做人家的鳳凰娘子麽?”


    “你隻看到了字麵的意思。”十六郎道,“蘇秦的確是戰國時候的縱橫家,他提出了六國合縱抵抗秦國,可你知道他作為燕國奸細,最為得誌的一次籌謀,就是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搞垮齊國,被齊王以車裂之法處決於市井,如果那個人沒有救周姑娘,她四肢被縛,用不了多一會,也會被兇手處以車裂......”


    阿詩彌:“你說的意思是...周姑娘因為車裂而死?!”


    十六郎點點頭:“而且很可能已經遇害了,簽麵時間是寅初,而自昨夜起她就已經失蹤了。”


    阿詩彌心裏發寒:“是什麽樣窮兇極惡的兇手,一夜能殺三人?難道真的是鬼...”


    “這世上可怕的不是神,也不是鬼,而是人。”十六郎眼神明滅,說道,“這個紅鸞星君廟,可是真不簡單啊。”


    再看見烏日星的時候,已經是一炷香時間之後。


    十六郎提出要親自帶人去紅鸞星君廟尋找周蜜兒和玄機真人,烏日星也鬧著要去,而且非要坐滕王的馬車一起去,也不知道他在裏麵磨蹭什麽,遲遲不肯出來,所以十六郎與眾捕快前行一步,剩下的一眾呆在車裏等他。


    烏日星掀開車簾子的時候,眾人都被他的扮相嚇了一跳,隻見他身上除了換了一套嶄新的青色天珠之外,脖子上又掛了一圈不知道從哪兒弄的黃符,腰間還別著辟邪的五銖錢,居然不是一串,而是七串!


    看起來就像個珠光寶氣江湖賣假藥的。


    阿詩彌忍不住問道:“啊渣...你身上這些東西,從哪兒來的?”


    烏日星的神情顯得十分緊張,不停地向外張望,好像在怕什麽東西突然衝進來害他:“我聽那個小道說,這些法器靈得很,全都是她親自開光,她說我若佩戴這些東西,所有妖魔鬼怪都不能近身,特別是這幾個銅幣,叫做五銖錢,法力高的很,你喜不喜歡,我送一個給你。”


    阿詩彌很無語:“你長得這麽高大,騎馬射箭也都十分厲害,無人能敵,怎麽還怕鬼?”


    烏日星嚇得直捂阿詩彌的嘴:“慎言慎言,馬頭天王保佑。”


    真是太迷信了。阿詩彌哭笑不得:“你戴著別人家的法器,還求自家的天王,你可...真博愛啊。”


    “小大夫,話不能這麽說。”烏日星不管三七二十一,還是摘了兩串五銖錢,塞給阿詩彌,“我們吐蕃人篤信如果一個人誠心誠意地向神靈乞求,神靈他也會保佑你。”


    阿詩彌直推搪:“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你們的神靈可能不會喜歡我。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烏日星有點納悶,為什麽小大夫昨夜還收了天珠,今日就不肯再要他的東西,隻好繼續遊說道:“你人這麽好,神靈會喜歡的,不管是我們的神靈還是你們的神靈,都會保佑你的。”


    滕王在一旁看不過眼,畢竟這小仵作已經算是自己的孫媳婦,忍不住搭腔:“要不...他不要的話,使者分本王一串如何?”


    烏日星看了滕王,很不情願,但還是給了:“殿下收好,這一串可要一百兩銀子。”


    滕王:“這麽個破玩意要一百兩?!你不是被那小道姑騙了吧!”


    烏日星不高興:“殿下莫要亂說,萬物有靈,神靈會怪罪你的。”


    滕王往後向靠背上一癱,十分無語,他們說的沒錯,這吐蕃使者真的是個大傻子,不僅傻,而且實在迷信,於是說道:“我不要了,反正我也沒抽那簽。”


    阿詩彌附和:“我也不要,我也沒抽。”


    “可我抽了...”,烏日星悔不當初,臉色蒼白,“豈不是...我也會死...”


    滕王和阿詩彌兩人雙雙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們都隻是猜測。”


    可猜測畢竟是猜測,這種事誰也說不準。


    阿詩彌接著安慰他:“啊渣你不要害怕,你和十六的簽不都是一樣麽,都是戌初,戌時還早著呢,他都不怕,你怕什麽,有他在,說不定一會兒到了廟裏,抓住了假真人,案子就破了呢!”


    烏日星沒有應和,隻是十分耐人尋味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白日裏的紅鸞星君廟顯得有些破舊,琉璃瓦上生了茸茸的野草,紅燈籠紙麵被太陽曬得發白,並不如同夜晚那樣好看和幽謐。


    兩顆大合歡花樹依舊鋪天蓋地的開著,男男女女的願望壓得它抬不起頭,顯得有些懊喪。


    幾人進了前殿,十六郎已經派人地毯式搜索一圈周蜜兒的蹤跡,毫無所獲。


    難道自己猜錯了,周蜜兒真沒有來這裏?


    沒找到人,十六郎有點不甘心。


    香火依舊旺盛,神台上的供果卻生了黴斑,上麵還有條白色小蟲在奮力往外爬。


    十六郎有些奇怪,那供果昨夜瞧著還那麽新鮮,為何一夜之間腐爛成這樣子?


    難道這裏的東西都特別愛發黴麽?


    還有一件事情一點也不一樣了。


    前殿裏麵十二個小仙像位置變了。


    昨晚來時,自己清楚地記得,那個鬥笠男的位置離門口僅有三步,如果不是那麽近,阿詩彌也不能一頭撞上去。


    而現在,鬥笠男的位置靠近西側第二扇窗,往西竟然挪動了五步,還有那個拈花仙姬,從神台正東,現在跑到了昨晚他們抽簽的蒲團旁邊。


    不僅這兩尊神像,所有十二尊小仙像的位置全變了。


    這十二尊小仙像雖是泥像,但有些部位,像是鬥笠、橫笛、仙姬配飾等等裝飾品卻是銅鑄的,每尊重達百斤。


    關鍵是,誰挪動的它們?又為何要挪動?


    十六郎觀察半響,過了一會,阿詩彌和滕王等人又嘰嘰喳喳地進了廟中。


    滕王一進廟,就捂著鼻子道:“什麽味啊這裏?”


    “沒什麽味道啊?”阿詩彌抽了幾下鼻子,卻什麽也沒聞到,“我說殿下,你該不是被茜草嚇著了,得了幻症了吧?要不我給您治治,保準手到病除!”


    滕王一聽直擺手:“嗬嗬嗬...不用勞煩。你那治療手段我已經見識過了,你還是留著給小石榴治吧。不過,自從我昨晚喝了這裏的茶,總覺得嘴裏有種怪味。”


    昨天的一切,現在迴想起來都十分可疑,十六郎繼續問道:“什麽怪味?”


    滕王想了想,形容道:“說不上來,好像有點那種中元節夜裏街上的味道。”


    “中元節...街上的味道...”阿詩彌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煞白,“那不...那不就是燒紙錢的味道麽?!”


    滕王:“呸呸呸!小仵作!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麽,本王本來胃裏就難受,你還惡心我!”


    十六郎:“行了。你們別鬧了,前殿沒有什麽發現,阿詩彌,你跟我去後院看看,殿下,你就陪使者在這裏稍候一會吧。


    這廟小的很,十六郎帶著阿詩彌和幾個捕快很快就到了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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