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擂台上一聲巨響,地麵微微一震,晴初使出絕招將東方竹鳴封印在八卦之中,再灌注以強大的法力,八卦崩潰炸開,東方竹鳴受了不小的傷,卻以一招犀利的反擊,刺穿了晴初的肩膀,翠綠的劍光頓時遊走晴初全身,切斷了不少筋脈。


    兩人勢均力敵,再鬥下去,恐怕要分生死,晴初目露兇光,強行封印身上的傷勢,調動法力攻向對手,就在這時儲良一躍而起落到晴初跟前,伸手擋住了這一擊。


    晴初見來人竟然不用法力就製止了自己,不僅不怕,反而獰笑著又打出一擊,儲良眉頭微微一皺,一巴掌扇在晴初的臉上,把她清秀的臉龐扇得紅腫。而東方竹鳴早就麵向儲良單膝跪下。


    晴初被這一巴掌扇得渾身發軟,法力無法凝聚,可她目中兇光不減,麵對這樣強大的敵人卻不卑不亢,哪怕有一丁點機會,她就會拚死反擊。


    林煙站了起來,場上兩人平手,選擇懲戒殿殿主就成了一個問題,她必須和儲良商量一下。沒想到此時一個黑袍人突兀地出現,她正準備喊衛兵,連城雨卻笑著製止了她,別人看不出來,他卻可以。


    儲良褪去兜帽,露出本尊麵容,晴初看到儲良瞳孔一縮,立即拜服。


    “是宗主!”人群歡唿。儲良的前方拜服著晴初,後麵單膝跪著東方竹鳴,林煙坐了下來,選擇殿主的問題,自然就交給儲良了。


    人群熙熙攘攘,不少人下了賭注,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局麵,一人帶頭唿喊:“東方竹鳴!”無數賭東方竹鳴的人跟著唿喊,聲音震耳欲聾。賭晴初的也不甘示弱,齊聲喊起來:“晴初!晴初!”


    儲良有些犯難,這東方竹鳴各個方麵都很優秀,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強大、穩重,而且他一眼就能判斷出儲良的身份,說明睿智。林煙的玉簡上有此人的資料,他是光明之城東北麵湘欒盆地一個有名望的家族繼承者,被家族寄予厚望,從修道以來行俠仗義光明磊落,以竹的象征自己的正義和清廉的品質,在當地很有名望。


    儲良心裏嘀咕,從莊不邪到許小可到連城雨再到仇子尋,殿主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唯獨缺少這種正義之士,光明之城需要一個這樣的正義之士,而東方竹鳴就很符合。


    但他心裏更加喜歡晴初,從林煙的玉簡裏得知,這個女子命運多舛,但她沒有在敵人的蹂躪下沉淪,而是變得比敵人更加兇殘。她這種不服輸的人更加符合斷刀門弱肉強食的風格,而且儲良認為此女會在修仙道路上走得很遠。


    場上歡唿聲此起彼伏,比起斷刀門會得到什麽樣的一個殿主,觀眾們更加在意自己的賭注。


    他們想贏的欲望化作一股執念,妄圖操控儲良的選擇。


    儲良冷笑一聲大袖一揮,一股強大的氣息席卷開來。


    “儲某,全都要!”


    林煙嘴角微微抽搐,儲良的意思是立兩位殿主,但斷刀門自古以來就是單獨的殿主,並沒有正副之說,它不像月羅宗的煉法堂,月羅宗以法為本,煉法堂人數本來就特別多,所以有兩位堂主。但斷刀門不同……


    林煙一邊吐槽儲良的行為,卻一邊在腦海中策劃,如果將懲戒殿分為內外兩殿,以東方竹鳴坐鎮內殿充當牌麵,晴初坐鎮外殿負責宗外秩序……但這個中細枝末節,需要好好地安排。


    眾修一片哀鳴,不管是壓晴初還是壓東方竹鳴都輸了,坐莊的笑得合不攏嘴。


    如此一來,斷刀門的懲戒殿就有了兩位殿主,而鬥仙殿目前虛位以待。蔣混正在某個隱蔽的洞府閉關,他若是能突破,便由林煙親自將他晉級為鬥仙殿殿主。


    後續工作就交給林煙的手下處理,儲良從擂台上下來,徑直往望星閣走去,就在這時,一個漆黑的影子一溜煙閃到儲良跟前。


    黑影收縮變幻成一個妙齡女子,正是韓左!此時的她已經是情報部門“薔薇花”的首席執行官之一,隸屬斬魔殿,她穿著一身緊致的黑皮衣,胸口繡著一朵薔薇,麵戴紅色麵罩,上麵沾著血。


    儲良神識探去,韓左的氣息更加沉穩,而在沉穩的背後有一個更強大的氣息蠢蠢欲動,這是要突破的征兆。


    但韓左的一句話卻讓儲良心中微微一驚。


    “在須彌山發現了九尾極夜的氣息。”


    儲良二話不說,化作一道霞光向大型傳送法陣飛去。須彌山的入口在絕尺海,而絕尺海在月羅宗的西麵,當年徐慢帶著他全力飛行,隻需要三天就能到達。


    儲良從大型傳送法陣來到月羅宗,又從月羅宗騎著焰尾赤狐向絕尺海飛去,三丈赤狐拖著長長的焰尾在空中飛奔,以他目前的速度,隻需要一天就能到達。


    “九尾極夜的動向!”這可是一個重要的情報,從韓左身上的血腥味來看,這情報來之不易。


    九尾極夜當時追著戰爭騎士離去,為何此時出現在須彌山,儲良腦海浮現九尾極夜的身影,那十丈披風獵獵作響,隨後他的腦海出現了一雙黃色野獸般的瞳孔。儲良上一次離開須彌山看到了那黃色的液體,當他把右臂伸入液體裏時,他看到了那雙瞳孔。那黃眼惡魔!


    如今九尾極夜也進入了須彌山,不知道他們之間有沒有聯係。


    海麵隱隱傳來一股腐爛的氣息,這股氣息非常不妙,傳言絕尺海周邊的幾個家族被某種詭異的力量滅族,更有傳說,上次差點引起光明之城瘟疫的源頭,就來自絕尺海。儲良沒有功夫一一查詢,隻想快點趕到。


    一天的時間,打坐很短,思念很長。焰尾赤狐長長的身影從海麵上掠過,在海水裏倒映出火紅的影子,前方不遠處空間撕裂,飄著一個十丈大小的黑洞。


    儲良神識探去,其內空間非常不穩定,這裏曾經是須彌山的入口,徐慢說過,須彌山封印多年,無法承受殿主級的法力,如果強行入內,會導致須彌山空間崩塌,永久迷失在星辰深淵之中,更別提返迴仙魔界。所以當時派儲良和公子千等人進入,而徐慢和尊少卿在外等候。


    但如今九尾極夜進去了,她有多強?在夜色鎮與眾修一戰,修士死傷無數,宗主金滿樓當場隕落。而這還是被封印了所有尾巴的情況下!


    赤狐發出嗚咽,它看著黑洞,高高豎起的耳朵耷拉下來。儲良摸了摸赤狐,心念一動,飛進了須彌山。


    一進來就感覺到危險,整個須彌山在緩緩崩潰,四麵空間如同鏡子碎裂,斑駁成突兀的縫,而儲良一進來,明顯加快了崩裂的速度。


    儲良散開神識,一邊探索一邊思考,九尾極夜莫不是去了封印的地方?腦海閃過那個巨屍的身影,向山腰飛去,突然他腰間一個東西竄動起來,儲良摸到手中,正是那陰陽石的一半,摸著此石,儲良心頭一震,突然升起一股患得患失的心悸感。石頭的另一半在玉傾城手裏!


    “不好!傾城有危險!”儲良暗叫一聲。


    就在此時,天空一道漆黑的帷幕急速飛過,向山下掠去,儲良抬頭一看,看到了十丈披風獵獵作響,而在那披風環繞中有一個絕美的女子,正是九尾極夜!九尾極夜感應到儲良,瞥了他一眼並沒有停下,徑直飛了出去。


    “她果然在這裏!”


    儲良停了一息,沒有追向九尾極夜,而是繼續前行,九尾極夜氣息飽滿非常安全,但那黃色瞳孔的主人,可不是什麽善類。而一別三年,儲良複活的消息已經傳開,玉傾城為什麽躲在這裏不出去。儲良心裏非常擔心玉傾城的安危。


    下方的山體開始崩塌,枯死的樹木化作粉末飄散,赤狐掠過那堵牆,之前封印的地方成了一個巨大的無底洞,而儲良騎著赤狐徑直飛向對麵,那裏有一個洞窟,儲良曾經在洞窟裏發現了“煉屍大法”。而如今,那裏傳來玉傾城的氣息。


    赤狐剛靠近,儲良就一躍而起,飛進了洞窟裏。


    洞窟簡陋卻很幹淨,神識一探一覽無遺,而儲良呆呆地站在那裏,洞窟角落的蒲團上坐著玉傾城,她背靠牆壁眼淚汪汪地看著儲良,三年不見重逢的欣喜化作眼淚決堤了,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想到儲良還活著。


    隻是她的肚子高高隆起,身下的血浸透了蒲團。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儲良心中震驚,他一下撲到玉傾城跟前,想將她扶起來,手托著她的腰肢,卻冰冷無比。她的心跳已經停止,肚子裏也沒有生命的氣息。桔梗花的香味也消失了。


    儲良咬破舌尖手指一引,將一道純淨的法力輸入玉傾城體內,但她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法力在她的皮膚下直接消散了。


    “傾城!我帶你迴去,光明之城有最好的療傷聖手。”儲良要將玉傾城抱起,突然她的眉心裂開一道縫隙,縫隙內飄出一縷黑光。儲良心中一驚,這黑光是九尾極夜的法術。


    “是她?”儲良不敢隨意挪動玉傾城,隻能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


    玉傾城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拿起儲良的手,摸在了肚子上,肚皮冰冷,如同夜裏的海水。


    儲良抽迴手,玉傾城以為他死了,也許、可能,她就算和別人在一起,那也是她的自由。沒想到一別三年,是這樣的重逢。


    玉傾城又拿起了儲良的手,摸在了肚子上,她用了最後一絲力氣哭著說:“這是你的孩子……對不起……”


    玉傾城流下最後一滴淚,握著儲良的素手墜下。桔梗花枯萎了。


    而她眉心的裂縫緩緩擴大,這個法術會將她的靈魂和肉身全部損毀。


    儲良心裏如刀割般抽痛,眼淚大滴大滴落到玉傾城的臉上。他的手摸在玉傾城的肚皮上感覺到了兩種不同的氣息,一種是如刀如火般的純正法力,一種是陰暗妖媚的純正魔力,這孩子是他和莉莉絲的孩子!儲良不知,玉傾城卻明白。莉莉絲當時被儲良重傷,沒想到拖著殘軀跑到了百裏浮玉,玉傾城以為儲良必死,她找到瀕死的莉莉絲,將她的孩子煉入自己的身體,為的就是給儲良留一個血脈。


    魔族懷胎三年,這三年玉傾城一直躲在這個洞窟,她能感覺到,有個強大的存在一直在找她,所以她不敢出去,她也不知道儲良迴來了。


    直到今天……


    “啊!”儲良嚎啕慟哭。他想過所有的可能,沒想到此事和黃眼惡魔沒有任何關係,卻是他追求一生的女人殺了與他度過三千生世的女人。


    往事一幕幕迴轉,那三千生世在腦海中化作一幕幕場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三千生死離別,儲良的記憶卻隻有上半部,那上半部,他將這一千五百世的緣分當做任務完成,每次,他都會說:記住!我叫儲良!下輩子你要來找我,莫失莫忘。而玉傾城已經在他的守護中沉淪,下半部的一千五百世,玉傾城一次又一次地找到儲良,一次又一次地履行著諾言:你聽好!生生世世我都會去尋找你,生生世世我都要做你的妻子!永世不忘!


    這段刻苦銘心的愛情深埋在玉傾城的記憶裏,她深刻地記得這一千五百世,恍如昨日,儲良卻一點也想不起。痛苦翻騰,可每當玉傾城靠在儲良胸口時,她又是如此的溫柔。對於儲良無情的遺忘,她不曾訴說半點淚珠。


    而此時,玉傾城死在了儲良的懷裏,冰冷無情。儲良的腦海劃過一道閃電,那一千五百世遺忘的記憶潮水般湧現。一世又一世,玉傾城履行諾言,找到儲良和他度過一生。她在月夜裏飛行,想著能見到儲良,她就忍不住微笑。玉傾城對著年幼的儲良說:“莫失莫忘?”儲良一臉懵懂,玉傾城笑著點了點儲良的鼻子:“你要說永世不忘!”


    “啊!”儲良仰天嘶吼,淚水決堤,這記憶太沉重太痛苦,而一直以來都是玉傾城獨自承受。


    儲良緊緊地摟著玉傾城,想把她冰冷的身體捂熱,他拿起玉傾城的手放在臉上,又用袖子擦拭她的淚水,儲良如同失去了心愛之物的孩子,哭得手足無措。


    他和玉傾城在這裏結緣,也在這裏永別。懷中的桔梗花正在消散,終將灰飛煙滅,玉傾城在這冰冷的洞窟裏一個人生活了三年,她思念已經見不到的儲良,失去了活下去的所有動力,唯獨腹中的孩子能給她一點點慰藉。


    紅燭淚、淚寒枕,紅燭晃影心念君,三更雨、雨戚戚,思念如疾無絕期。燭滴到明、淚濕到明。


    儲良溫柔地摸著玉傾城的臉龐,萬般不舍在心頭。洞窟開始崩潰,土石大塊落下,儲良揮起一道法力,將洞窟固定。玉傾城的神魂飄散到空中,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儲良大喊:“不!”


    他湧現全身法力,化作一隻大手抓向玉傾城的殘魂,但這些星光本無實體,怎麽抓也抓不到,玉傾城的神魂消散一空,儲良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她眉心的縫隙越來越大,就連皮膚也滲出點點黑光,她的肉身就要消散了!


    儲良咬破手指在空中劃出一個符咒,調動所有的法力凝聚出一個水晶棺,他將玉傾城放進水晶棺,但她的身體還在消散,儲良引動法力往玉傾城的眉心灌注,將那黑光逼了出來,黑光縈繞而上,在上空凝聚成一團黑色煙雲,煙雲湧動,玉傾城的身體化作碎片往煙雲裏飛去,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在摧毀玉傾城的肉身。


    儲良拔出紅淚一刀劈向煙雲,隻見火花四濺,他不知為何要如此守護一具屍體。也許和玉傾城一樣,得知儲良死了,心裏就空了一個洞,她需要別的東西來彌補這個洞。儲良最後的倔強就是保護玉傾城的肉身。


    洞窟在崩潰,這個須彌山的空間也在崩潰,空中裂開一道道巨大的縫隙,儲良一邊抵擋這種崩潰,一邊瘋狂地攻擊那煙雲。


    無形的大手一招,玉傾城的身體就消弭了一半,儲良揮刀如同瘋獸,但隻能微微阻擋。


    萬物都在分崩離析,越來越嚴重,赤狐在洞窟外焦急地叫喚,再不走,須彌山一旦全部崩潰,他們就要落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儲良大吼一聲揮出一道衝天刀光,煙雲耗盡,玉傾城的肉身也消耗殆盡,水晶棺裏隻剩下一縷頭發和一根粉白色絲帶。


    儲良將它們撿起收好,騎著焰尾赤狐向入口急速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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