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安嗣榮將安嗣俊叫來,對她道:“你去幫兄長捉一個人來。”


    安嗣俊麵容有些憔悴,嗔道:“這事是為了錢弘俶那個家夥吧?我不去,你讓別人去。”顯是王羽棲已經和她說過錢弘俶之事,是以她有如此反應。


    安嗣榮溫言道:“是為了錢公子的事情,但是這事也是我天義社所謀大事的一部分。將來助他歸國,為兄還要依靠你。嗣俊長大了,該懂得為兄長的事情分憂了不是?”


    安嗣俊俏臉兒緊繃著,眼裏淚珠兒都忍不住快要流出來,隻咬住嘴唇不語。


    安嗣榮道:“這個人武功高強,嗣俊輕功了得,隻有你能悄無聲息拿住他。去吧,聽話。”安嗣俊這才默默點了下頭。安嗣榮於是如此這般,跟她交代了一番。安嗣俊心事重重地領命去了。


    夜晚,莆天武館內倒還燈火明亮。自從上次郭家橋血戰之後,吳王收斂了許多,隻命陸氏兄弟在武館中收受徒弟,安心教授武藝。武館中算得上是一派繁榮,便入了夜,也有勤奮的弟子還在館中勤加練習。倒是陸千羽早早便關了門歇息。天色剛黑,後院他廂房外一道黑影無聲略至,來人輕盈敏捷,認準陸千羽房間,悄悄撬開他窗戶。卻道陸千羽那家夥為何睡得這般早?原來這陸千羽素來風流好色,便是客居金陵,也帶著個閩國的美婦在身邊,日日行樂。黑衣人輕輕推開窗戶,卻見榻上那陸千羽半擁被子,身下壓著個婦人,那婦人赤裸著身子,陸千羽正忙著幹那不可描述之事。


    窗戶“嗒”地一聲落下,陸千羽驚喝道:“什麽人?”外麵一個聲音罵道:“好不要臉。”陸千羽對這個聲音極為敏感,一聽之下如同彈簧般從榻上躍起,慌亂中套上衣服褲子。榻上婦人意猶未盡,伸手拉他衣袖道:“你去哪裏?”陸千羽心中不耐,一把將婦人推開,直奔窗邊而來。


    打開窗戶一看,安嗣俊已躍至對麵房頂之上,罵道:“不知羞的老東西,本有些賬要和你算,誰知這麽早就在幹那不知羞恥之事。”說罷竟掩著嘴咯咯一笑。陸千羽心中對她念念不忘,如今聽她這銀鈴般笑聲,魂也沒了,哪裏還顧得她嘲諷。問道:“姑娘夜裏到此,可是有何指教?”安嗣俊道:“那日裏被你言語輕薄,心中惱你,今日本待約你比試三箭。你既在忙,今日便放過你。”說罷轉身欲走。


    陸千羽自詡風流,隻道自己灑脫不羈,不知何處撩動了安嗣俊一顆女兒春心。見她既來,哪裏肯錯過這機會。忙不迭道:“既要比箭,今日便可,且等我一等。”急忙迴頭在牆上尋了弓矢在手,一躍跳出窗來。


    安嗣俊道:“本姑娘隻身前來,此處你幫手眾多,要公平比試,且跟我尋個安靜處。”也不待他搭話,轉身便走。


    陸千羽此時被她撩撥得欲火升騰,色令智昏。雖知她身手了得,卻也自恃武功高強,暗想這比箭一道還能怕了誰?運起一口氣,一躍跳上房頂,緊跟著追了出去。


    兩人均是輕功十分了得,一前一後,在這夜色寒冬中的金陵街肆中穿行,時而躍上屋脊奔走,時而穿入暗巷中。陸千羽追得正急,忽到一小巷轉角處失了安嗣俊蹤影。頓時有些心生警惕,暗想:這小妮子狡猾,莫要著了她道兒。正欲轉身,兜頭一張漁網撒將下來,陸千羽心叫不妙,正待側身避過,忽的聽聞“嗖嗖”風起,左右兩支利箭從那黑暗中射來。陸千羽來不及躍避,手中鐵弓左右撥動,將兩支箭格開。卻哪裏還避得開那迎頭落下的漁網,隻被那網兜了個結結實實。陸千羽慌亂中正去腰間摸匕首,想著劃開漁網方能脫身,對方哪裏還給他機會,隻聞身後風起,腦袋已是結結實實挨了一棍,頓時失去知覺,委頓在地。


    不知過去多久,陸千羽悠悠醒來,正掙紮欲起身,但覺手腳皆被捆綁,又感到腦後還隱隱著疼。猛然醒起自己這是被人擒住了。


    忽聽一個男子聲音道:“嗣俊姑娘這是擒住他要將他殺掉麽?”陸千羽剛要睜開眼睛,忽然想到此時若是醒來,隻怕他們便要動手,急忙又閉上眼睛,裝作還在昏迷中。


    但聽安嗣俊的聲音道:“說起來我與他也隻是有些過節,我兄長並不許我殺他,再說我若要殺他,早就自己動手了,何須請你援手?”陸千羽心中暗動:這小妮子看來對我還有些情分,倒不會害我性命,隻是這聲音分明是那吳越國九王弟的聲音,不知他二人如何混在一起?想到這裏,忍不住悄悄虛著眼睛偷看了一眼,果然那男子繡衣黑帽,生得朱顏玉貌,正是那吳越國九王弟錢弘俶,再暗中打量了一下,貌似身在一間破舊廢棄的民房之中。


    隻聽安嗣俊繼續道:“我心中恨他言語輕薄,若外人不知的,聽他言語,隻道我與他有甚關係,枉自汙了名聲。我兄長雖不許我殺他,我卻要給他些教訓,隻是我是個女兒家,此事不便自己動手。你既說無論何事,隻要我開口,你必定不會推辭,今日就幫我解了這心頭之恨。”錢弘俶道:“嗣俊姑娘要我怎麽做?請吩咐。”


    安嗣俊冷聲道:“好,你幫我把他閹了。”。陸千羽聞言差點跳起來,心裏罵道:好歹毒的婆娘,老子還不曾動你半根汗毛,你居然要對老子下此毒手。心中這一刻隻盼著剛才在莆天武館內鬧騰得有些動靜,自己兄長能夠趕來解救自己。苦於手腳動彈不得,也隻有強按住驚慌,繼續裝死。


    但聽錢弘俶有些意外道:“閹了?”


    安嗣俊道:“對,閹了他,讓他做個太監,你生在宮中,長在宮中,總不會不知道太監是怎麽迴事吧?”


    錢弘俶道:“嗣俊姑娘要做這事,卻是有些節外生枝啊。弘俶隱忍屈居於此,並非不能迴國。現在也就是等著和令兄的交易結束,大約元宵節後,九裏村產出的甲胄兵器我就能夠全部運走。將來迴國,整頓軍事,再攻打南唐。吳王這些部屬遲早都是階下囚,到時候嗣俊姑娘想怎樣就怎樣。此時若是動手傷了他,驚動了吳王府,豈非亂了令兄和在下的大計。”頓了頓又補充道:“姑娘既已將他捉來,又放不得,不如一刀殺了反倒少些後患。”


    陸千羽心中已是涼了個透,暗罵:這小白臉心隻比女人還要狠辣。


    卻聽安嗣俊冷言道:“你說這許多藉口理由作甚,要幫還是不幫,隻要你一句話。”


    錢弘俶無奈道:“好,便依姑娘所言。”隻聽“噌”地一聲,錢弘俶已拔刀在手,向陸千羽走來。陸千羽心中暗暗叫苦,暗想若是真個被他割去了命根子,那身為男人,還有何意趣可言。正待要唿叫。安嗣俊忽道:“不好,有追兵來了。”錢弘俶驚慌道:“如何是好?”安嗣俊道,你先從後門走。我去抵擋追兵。


    陸千羽聽得錢弘俶離去的腳步聲,心中稍安,暗想不知安嗣俊要如何對付自己。隻聽安嗣俊罵道:“淫賊,今日暫且便宜了你。”陸千羽忽覺腦袋上又重重挨了一腳,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陸千羽醒來,已然在武館內臥榻上。陸千機見他醒來,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又栽在女人手裏,若不是我及時趕到,怕你今日便做了裙下之鬼。”原來武館中的動靜被陸千機聽到,他趕到陸千羽院中,聽聞那閩國婦人講了事情經過。生怕陸千羽有失,帶了手下一路追蹤出去,倒幸得兩人追逐時留下些痕跡,陸千機也是個追蹤高手,倒被他一路追對了方向。當他趕到那間廢棄民房時,安嗣俊來不及動手,便隻身遁去,被他救得陸千羽迴來。


    陸千羽迴憶起事情經過,突然想起,“不好。”連忙伸手到褲襠中一摸,見那話兒還在,心中方才一顆石頭落地。再迴想起安嗣俊和錢弘俶二人對話,一拍大腿道:“此事兄弟雖然吃了些苦頭,卻也並非一無所獲。”便將偷聽到安嗣俊、錢弘俶二人所言兵器甲胄之事說與陸千機知曉。陸千機略一思索,想起那日在郭家橋吃了天義社強弩大虧,但覺此事非同小可,決定次日帶陸千羽一起去吳王府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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