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安宅,已近黃昏。向澤安排人去張羅晚飯。安嗣榮命人拿了兩個箭靶置於庭中,一前一後。乃對符疏同道:“你且試試弓。庭院狹小,故而放了兩個箭靶,看看能不能穿其一中其二。”


    符疏同取了鐵胎弓,虛拉了兩下,盡全力剛好能滿弓。於是取一支長箭,看準位置,拉開馬步,張弓搭箭,如懷抱嬰兒,手一鬆,“篤”的一聲,但見那支長箭穩穩紮在第二個把心正中,箭身穿靶約有一半。再迴看第一個靶子靶心處盡碎,一寸厚木板被射了個對穿對過。符疏同讚道:“好弓!”安嗣俊和向澤亦同時讚道:“好箭法!”


    安嗣榮笑道:“不錯不錯,這比箭一關為兄對你甚有信心。不過陸千羽既在金陵,為兄且幫你加個保險。”轉頭對向澤道,報名時,且把我和疏同兄弟一起報上去。”向澤頷首領命。符疏同不解其意,不過想起宜城外,安嗣榮射燕敬宗那一箭,確有石破驚天之威,想來他既這樣說,必定自有道理。安嗣榮又道:“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息一下,讓嗣俊陪你練練劍吧。”說罷轉身進屋去了。


    安嗣俊忽地冷然道:“哼,誰知道她是衝著你還是衝著我兄長來的?”


    符疏同被她這莫頭莫腦一句話嗆得正不知如何接話。


    “看劍”,安嗣俊已是拔劍刺來。符疏同來不及拔劍,堪堪轉身避過。好在安嗣俊隻是奉命陪他練劍,攻得倒是不甚急。饒是如此,符疏同得著機會把劍在手,也是左支右拙,勉強擋得幾招才緩將過來。


    向澤素知這安小姐向來脾氣古怪,又最著緊她兄長。不由忍俊不禁,在旁邊偷笑。


    說來也怪,符疏同自從在九裏村得了這柄長劍,每一招一式但覺力道強了許多,信心也足了許多。加之安嗣俊武功本高過他,每每給他喂招,力道速度拿捏得極佳,既讓他感受到壓力,又剛好激發他潛能。心中不禁暗暗感激這安姑娘。安嗣俊和那高懷德心性相同之人,一心撲在這武學之上,悟性極強,即便做個教練,也是拿捏得十分到位。


    一炷香酣鬥下來。安嗣俊道:“罷了,”一躍後退收手。破天荒地給了些讚許:“還有點悟性,算得上是學武的料子。好好努力,莫要不爭氣,讓那女子賴上了我兄長。”


    符疏同哭笑不得。隻得舉劍行禮道:“謝謝嗣俊點撥,疏同自知不成器,必將知恥而後勇。”這一個月內,先後見識了高懷德、燕敬宗、燕敬權、安嗣俊這般高手過招,加之安嗣榮指點迷津,自覺武功修為大有進益。


    第二日,安嗣榮起得甚晚,符疏同和安嗣俊又練得半天劍法。下午安嗣榮命仆童拿來圍棋,親自和符疏同對弈。符疏同武將世家出身,棋藝甚是粗淺。雖得安嗣榮相讓二子,仍是連輸了三局,安嗣榮不禁連連搖頭道:“這圍棋一道,甚是深奧,所謂二十不成國手,終身難成。陛下琴棋書畫皆通,任何一樣放在尋常人等身上皆可稱國士。安某幼時師承華山陳摶老師,於圍棋一道略有心得,若對局陛下自問尚無勝券。這一關卻隻怕須得另辟蹊徑。否則如何抱得美人歸啊?”這調侃語氣說得安嗣俊在旁又是眉頭緊鎖。符疏同本來自知棋藝粗淺,原本也是硬著頭皮答應的,自襯多思無益,倒也不曾掛懷。


    第三日一早,剛吃過早飯,那鍾謨觀玉璽之心甚切,已是拉了徐鉉同車而來。安嗣榮,向澤得了通報,到大門口迎候。


    徐鉉施禮道:“一大早剛從宮門值班歸來,尚未得歸家,便被這家夥拖來。一大早擾了安公子清淨,失禮失禮。”徐鉉和江文蔚同掌大內詞命。江文蔚被貶去外州之後,徐鉉值守大內候命的時候甚多。今日算得是剛下了夜班。


    鍾謨指著自己的馬車道;“拜佛須要早,佛爭頭炷香嘛。何況今日專門乘了這主家得意之作的貂車前來,何等應景,何等有禮貌。哪來失禮之說?”


    徐鉉笑道:“你這家夥,這是找著機會在炫富嘛。”眾人談笑著進了客堂,隻留向澤在門口迎候韓熙載和常夢錫。


    主賓落座,安嗣榮命童仆奉茶。


    呷了一口,鍾謨讚道:“好香啊!那陸羽號稱茶聖,認為“淮南茶,光州為上“,又更讚陽羨茶“芳香冠凡世之物產“,可為貢品。害得我家裏囤了多少“陽羨紫筍”。如今托安公子的福,喝了這蜀中仙茶,方知上了陸羽那老兒的當了。真個是“蒙茗玉花盡,越甌荷葉空;錦水有鮮色,蜀山饒芳叢。”若是這蒙茗用錦水泡來隻怕是更有滋味。”


    徐鉉笑道:“一看就知你是那牛飲之人,卻學人家附庸風雅。須知茶之上品,必須是明前采摘。明前節氣尚寒,新芽剛出,本就采不得許多,價格自是昂貴。縱算你鍾先生財大氣粗。囤那許多,也是品不得明前新茶的鮮香了。”


    兩人剛鬥了兩句嘴,韓熙載和常夢錫結伴而來。


    落了座,奉了茶,安嗣榮便從腰間摸出一把鑰匙遞給向澤:“且去取玉璽與各位貴客觀賞。”


    向澤走到客堂上方屏風後,一處擺有花瓶的幾案前,小心站在正中,然後雙手握住案上一個銅花瓶,左旋數周,又右旋數周。隻聽的似乎“哢”地響了一聲,接著似有機械運作之聲,牆壁上那副《馬球圖》從中間徐徐分開,露出一麵黑黝黝鑄鐵牆壁,上麵有兩個孔。向澤把安嗣榮給的那把鑰匙插入右孔,又從身上摸出另一把鑰匙,插入左孔。兩把鑰匙同時扭動,牆上彈開一扇厚厚的小門,門後端端放著一個錦盒。


    向澤雙手將錦盒捧到安嗣榮麵前。安嗣榮打開盒蓋,一枚三寸見方的美玉讓整個客堂裏似乎為之一亮。這枚玉璽通體由一塊翡翠原石雕成,底座印體見方,色澤為透明翠綠之色;印體之上盤踞一條黃裏透紅的龍身。雕工極為精致。當世之時,中原華夏地方和緬甸遠隔數千裏,交通阻隔,極少有翡翠流入中國,實為極其珍稀之物。


    安嗣榮將錦盒向前推與眾人觀賞。鍾謨將手伸了一下又縮了迴來,問道:“這玉璽可真能拿來觀賞?”


    安嗣榮笑道:“無妨,翡翠為玉中之王,質地堅硬。如此大顆的翡翠絕不會輕輕一摔就碎,鍾大人可隨意把玩。”


    鍾謨將玉璽拿在手中,反複端詳,口中嘖嘖讚歎:“漂亮,這大唐盛世,皇帝禦寶,果然工藝超卓,不是俗物,漂亮。”看了良久方把玉璽遞給韓熙載。


    韓熙載學富五車,又酷愛玉石古玩,把這玉璽端詳了一陣,點評道:“翡翠乃奇石之尊,質地純粹,遠勝我華夏所出產之諸般玉石。其講究種,水,色,工。“種”者,籽料之質地,質地細膩者為優,從優及次,依次為玻璃種、冰種、糯種,豆種。“水”指的是玉石之通透,靈氣,水頭也。“色”乃指顏色,黃為翡綠為翠,均為翡翠之上色,色之一字講究的是濃、陽、正、均。“工”字嘛自然是指工匠的構思、工藝。此璽底座方正,通體玻璃種之陽翠;顏色過渡至龍身,算得冰種正陽之黃翡。如此大顆的材料,均在冰種以上,極為不易。更難得的是同一塊原石兼具此二種上乘之色,世所罕見。再看這四字“皇帝神寶”,出自高宗武後年間大書法家薛稷之手。薛稷之字,世人評之“結體遒麗,媚好膚肉。”又雲:“風驚苑花,雪惹山柏”。加上這盛唐巧匠,構思奇妙,雕工精湛。此璽實乃稀世之寶,稀世之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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