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息,你為何不願見我?”


    女子深藍的眼眸裏積蓄著淚水,跪在軍營外哀嚎著。


    她不遠千裏從荒海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找到心愛的男子。


    可他總是拒絕與她見麵,一如初見時那般無情。


    軍營裏有不少士兵蠢蠢欲動,背井離鄉長途跋涉那麽多時日,突然來了這麽個漂亮美人,內心的惡念瞬間被激發。


    甚至已經有人將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不懷好意地笑著。


    雪瑛抬手便是一道水刃擊飛了那群登徒子,冷冷地望著地上的屍體。


    “憑你們也想動本座?”


    “妖女!妖女殺人了!”


    “快去稟報大人!”


    士兵們慌慌張張逃走,嘴裏還一口一個叫著“妖女”二字。


    雪瑛並未阻止,隻因她也有私心。


    她殺了他的手下,作為主將的瀾息自然不能坐視不管,這樣她便能再見到他了。


    隻是她未能如願,瀾息隻是派來了副將為手下收屍自己卻並未露麵。


    這次,她終於心灰意冷,扭身走向了森林。


    離開荒海太久,她的身體已經逐漸不能維持人形了。


    詛咒的力量正慢慢席卷全身,如刀割般的疼痛日夜將她折磨著。


    她尋了個偏僻的山洞設下禁製後便開始療傷。


    人魚強大的自愈能力終究無法對抗來自荒海的詛咒。


    她隻能拚命延緩詛咒發作的時間,卻無法破除這從出生就伴隨著的邪惡詛咒。


    恍惚間,她又想起臨行前祖母和姐姐對她說的話。


    “瑛瑛,你當真是要為一個男人而離開荒海?”


    祖母拉著她的手哭著不讓她走,“離開荒海後人魚的詛咒會被徹底激發,你將跌入深淵萬劫不複啊!”


    姐姐也勸誡她不要離開荒海,還講述了一個曾經流傳在人魚族的悲慘故事。


    “從前有一個小人魚救下了一個溺水的男子,並且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不顧一切要離開荒海去尋找他,甚至還用自己美妙的嗓音與魔神做交易換取了一雙人類的腿。”


    “後來呢?”雪瑛問道。


    “那個小人魚如願得到一雙人類的腿後立馬去找那個男子,他們度過了一段甜蜜的時光。”


    “那不是很好嗎?我也想與瀾息一同幸福下去。”


    姐姐搖了搖頭,神色無比嚴肅。


    “那個男人根本不愛她,與她溫存數日後便娶了人類的一位貴女,狠狠拋棄了她。”


    “瀾息不是那樣的人,他......”


    雪瑛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她想為愛一博。


    “那個小人魚得知真相後悲痛欲絕想要迴家,可詛咒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不僅日日蠶食著她的身體,還摧殘著她僅剩的意誌。”


    “就在男人迎娶貴女的次日,她縱身一躍跳入荒海,永遠地變成了泡沫......”


    雪箏語神色沉重地講完故事,再一次勸告她不要試圖用生命去賭一個男人對你的愛。


    “你根本賭不起。”


    “不,我不信,瀾息不會那樣的......”


    “你是我的親妹妹,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


    雪箏喚出三叉戟,“若你今日非要踏出荒海一步,那便與我一戰。”


    “你要去,便從姐姐的屍體上踏出去。”


    雪瑛沒想到姐姐竟要做到這一步。


    “我是漩渦守護者,姐姐你打不過我的。”


    “少廢話,打便是了。”


    麵對姐姐愈發兇狠的出招,雪瑛也不得不拿出權杖應對。


    但更多地隻是防禦,她並沒有真的想傷害姐姐。


    “瑛瑛,使出你所有的力量不要畏手畏腳的。”


    祖母痛心地看著這對姐妹倆,“箏箏,瑛瑛,不要再打了,有話好好說。”


    雪瑛率先收迴了權杖,可雪箏並沒有收手的意思,手握三叉戟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親妹妹。


    事發突然,她根本來不及躲閃。


    可想象中的刺痛感遲遲未來,雪瑛睜開眼便看到三叉戟在停留在距離自己心髒不足半寸的位置。


    雪箏收迴了三叉戟,轉過身不再去看她。


    “若你心意已決那便離開吧,走了就不要再迴來。”


    “姐姐......”


    雪瑛還想說些什麽,卻隻能看著姐姐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


    “箏箏她隻是太愛你了,你不要生她的氣,如果你真的決定好了就可以立即啟程了。”


    慈愛的祖母一如往日那般伸開雙臂,讓瑛瑛鑽進她的懷裏。


    可心細的瑛瑛還是發現了祖母眼角閃爍的淚光。


    人魚的眼淚一生隻會流三次。


    一次出生之時,一次死亡之時,還有一次便是遭遇此生最痛苦之事時。


    所以人魚幾乎都是不哭的,更多的人魚族人都像雪箏那樣果斷英武。


    而如今祖母竟為她留下了珍貴的淚水,讓她怎麽能忍心離開。


    “祖母......”


    雪瑛內心十分掙紮,好幾次她真的想放棄離開的念頭,永遠與最愛的姐姐和祖母在荒海裏幸福生活下去。


    祖母將她最愛的瑛瑛緊緊抱在懷中,一遍又一遍囑托。


    “出去了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若是一切安好便不要再迴來了。”


    “祖母這是不要瑛瑛了嗎?”


    “怎麽會呢?祖母最疼瑛瑛了......”


    ......


    祖母最疼瑛瑛了......


    她真的好想祖母,不禁又為自己魯莽的行為感到可笑。


    “我幾乎放棄了我的一切,可最後又得到了什麽呢?”


    人魚在大陸上的每一天都要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那強行變成雙腿的魚尾更是日日遭受著淩遲般的折磨。


    不知是痛的還是累的,她在一片寂靜的夢海裏沉沉睡去。


    ......


    再醒來時,她終於見到了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瀾息!”她激動地從床上爬起,拽著他的衣袖不肯鬆開。


    “你醒了便好,還有哪裏不舒服的嗎?”


    雪瑛搖了搖頭,“我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瀾息將自己的胳膊抽迴來,不動聲色地為她蓋好了被子。


    “姑娘先好生歇著,明日便離開吧。”


    雪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你為什麽要趕我走?你可知為了招到你我幾乎拋棄了一切!”


    “我傾慕你許久年,若你並非冷血之人,也不該對我沒有一絲感情。”


    瀾息輕聲歎了口氣,抬起平靜的雙眸望著她。


    “姑娘,我並不能輕易應允你的愛慕之情,請莫要在我身上浪費多餘的感情。”


    “究竟是我哪裏不夠好,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由於過於激動牽扯到身上的暗傷,她吃痛地捂著胸口。


    “讓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不會太久的,若三個月後你還是沒有愛上我,我便永遠離開再也不會糾纏你。”


    還未等他應答,她又昏了過去。


    瀾息隻是默默為她療傷,他當然知道,她已經活不到三個月了。


    就當是滿足她最後的願望吧,他還挺喜歡看她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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