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解脫,就帶來了解脫?求仁得仁?好像又不是這麽迴事……


    王二的思緒搖曳馳騁著,仿佛陷入了難以跳脫出的樊籠,讓他的表情愈發痛苦。


    陸姚卻並不糾結,王二性格中的弱點就是他瞄準的薄弱項,在選擇死三個或是死自己六人之中,他果斷的做出了決定。


    冰冷的剔骨刀就像是繡娘手中的繡線,熟稔且快速的“穿針引線”一般,無時無刻不再撕扯著眼前這具壯碩的身軀。


    在重新奪迴大部分恐怖後,王二的身體不再扭曲緊繃,變得充盈壯碩。


    和麵前這具恐怖的身體比起來,陸姚就像是弱小的鵪鶉,本該瑟瑟發抖,可現在讓陸姚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話:知識就是力量……


    熱流的噴湧,仿佛水泵在抽走王二的力量和生命,還給他的是死亡的陰霾。


    當思緒飄散如雲,抓也抓不住的時候,王二的腦海中不禁萌生出了一個問題。


    “可是,你這麽做和我弟弟有什麽區別呢?”他似乎很費解,心裏的痛苦似乎比肉體來的更洶湧猛烈,盡管他嘴角趟著鮮血,吃力的瞪著雙眼,虛弱的仿佛困在沙灘上的魚。


    噗。


    剔骨刀終於鑿透了麵前這具蘊藏著恐怖的身體的胸口,任由血液飛濺到臉上,陸姚才暫時停下了手,卻仿佛想起了什麽可笑的事情,任由笑容在臉上蔓延。


    他不得不承認,王二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所參透的真諦遠超以往幾十年的渾渾噩噩,這有趣的耐人尋味的深意甚至超過了王二將死帶來的興奮。


    陸姚喟歎一聲:“你說的對,主觀和客觀,意圖和行為,似乎很難找到平衡,弱者需要解釋自己的意圖,才能達成某種行為,強者卻隻需要用行為來證明自己的意圖。究其根本,強者或者說人多勢眾的一方,其實不需要解釋,因為對於整體而言,他或他們就代表著無法平等爭議的正確。”


    噗。


    說話間又是一刀。


    鮮血從脖子上炸開,如同盛放的玫瑰,映入了王二自己的眼中,漫天的血霧仿佛在一寸一寸的吞沒他,將他要拉入永恆的黑暗中,似乎意識就要沉下去,這樣似乎就能逃避一切了。


    可他這次卻不想逃避了。


    流失的氣力讓他又重新一次躬起了腰,四肢也因為生命在流失而再度幹癟下去,他帶著疑惑和渴求看著陸姚:“我、我聽不懂你說的話……你能告訴我,我到底做的對還是錯嗎?”


    陸姚禮貌性的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垂下眼試圖圓了王二的願望:“也許用朝廷類比你會更容易理解。朝廷做的對嗎?很多時候都是錯的,但這對或錯,針對的人群不同,當朝廷有力量鎮壓一切反對的時候,他就是當之無愧的正確。但當他沒有這個力量,起義軍人多勢眾打著替天行道的大旗反對他的時候,他又是錯的了。”


    “不論是行為還是意圖,都應該追求達到最大善的目的,能增加最大快樂值的即是好,反之即為壞,所謂最大善的計算則必須依靠此行為所涉及的每個個體之苦樂感覺的總和,其中每個個體都被視為具相同份量。所以,在你們殺了我們,和我們殺了你們之間,我們人多,相較於你們,我們做的對整體而言更好,我們就是對的,你們就是錯的……”


    當陸姚感覺自己總算針對其文化水平,解釋清楚的時候,王二已經支撐不住,先一步瞪著雙眼死不瞑目了。


    陸姚隻好歎了口氣,蹲下來後伸手溫柔的合上了王二的雙眼。


    王二是個好人,至少從始至終沒有想過對自己下手。


    如果不是王三和他休戚與共,也許可以讓他活下來。


    ……


    觸手怪物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弱了,他的觸手被一根根繡線纏繞,原本他還可以憑借恐怖的實力掙脫,可現在卻不行了。


    虛弱讓他變得不再具有威脅,那緊實包裹的蠶繭中發生的一切更讓他心中難安,吳夢得以肆無忌憚的在他身上留下抹不去的烙印,濺起一蓬蓬血花。


    薑華一條腿慫拉著,拄著刀半蹲著以緩解腿部被引力撕扯帶來的疼痛,卻有些癡迷在眼前瑰麗的巨幅繡作上。


    吳夢輕柔的將一根根繡線送入觸手怪物的體內,翩然起舞,紅裙飛揚,如同畫中的謫仙,她本身好像就成了繡作上的點睛之筆。


    如果不是旁邊那有著虛幻美學的蠶繭開始一寸寸剝離,一隻剔骨刀在努力之下撕碎了蠶繭,美感還能在薑華的心中持續下去。


    “看來打擾到你了。”陸姚說著並不抱疚的話,也讓薑華迴過神看見了王二那幾乎被捅成肉泥的屍體。


    “你幹的?”薑華仿佛重新認識了陸姚,看向他的眼神一閃而過了一絲驚歎。


    “不,是王二讓我這麽幹的,他是個好人。”陸姚臉上露出了幾分緬懷,讓人一時看不出是真心還是假意。


    薑華嗤笑一聲,似乎並不信陸姚的話,恰逢此刻麵前的繡線已經完成了巨幅繪製,他又聚精會神的投入了其中。


    “嗥!”


    隨著怪物發瘋似的怒吼,卻仿佛深陷蛛網不得動彈,皮肉如同被最精巧的繡娘縫製在了一張不存在於現實主義的畫卷中。


    當裂帛般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就像是春之炸雷,無數的繡線朝著四麵八方發力,將怪物撕成了漫天血霧,這場劇作也終於有了一個盛大的收尾。


    漫天的血霧在眾人的頭頂上盤旋,像是一場甘霖降臨在了春筍之上。


    薑華趁勢閉上了雙眼,貪婪的吮吸著降臨的血霧,或者說其中蘊藏的詭異氣息。


    當看到薑華的那條斷腿開始緩緩複原,陸姚突然想到了一句話:一鯨落,萬物生。作為鬼怪最幸福的時刻恐怕就是吸收詭異氣息。


    看到吳夢和薑華都陶醉在其中,陸姚也嚐試著閉上雙眼,放下羞恥心的吮吸了下掉落在唇間的血水。


    嗯……鐵鏽味,除了鐵鏽還是鐵鏽,甚至還有點腥臭。


    “放棄吧,你們活人是享受不了這種饕餮盛宴的。”薑華不知什麽時候清醒了過來,略帶深意的話讓陸姚眉頭微微一挑,雖然他感覺薑華身上有很多秘密,甚至都沒看出對方降臨恐怖後,身上出現了哪種異變。


    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衛東、孫陳誠和高德一三人還在吃力的抵擋狂暴下的劉武,不知什麽時候劉武已經摘下了那個圓環,渾身都出現了異變,成了如同綠巨人一樣的怪物,肌肉虯結在一起,溝壑縱橫,舉手投足都能讓大地震顫。


    吳夢走了過來,露出甜甜的笑容:“我去幫忙,等下如果可以的話……”


    “我會將玫瑰還給你。”陸姚衝著吳夢一笑,他感受到吳夢似乎沒吃飽,不想放過劉武這尊充盈的血肉。


    吳夢笑得很美,如果忽略她那因為長時間降臨恐怖導致蒼白的皮膚,帶來的恐怖穀效應的話。


    “我也去幫忙了。”薑華挑選的是另一處戰場,既然最恐怖的boss已經除掉了,掃尾工作更多是帶來收獲,自然都不願做個局外人。


    陸姚除外,他掃過正和馬老八打的不亦樂乎的趙金子,趁勢扶住了正要起身的薑華胳膊,粲然一笑:“你受傷不輕,我替你去吧。”


    薑華雙瞳側視陸姚,似乎想看出來他這話裏麵的深意,但看到的隻是一雙真摯的眸子。


    薑華還是答應了,條件是馬老八死後詭異氣息有他的一份。


    陸姚喟歎道:“這個我不能保證,要看馬老八是否會迷途知返。”


    “他不會的。”薑華似乎對馬老八有著超過別人的認知,眼中原本融化的冰河又一次凍結成了觸目可及的冷漠:“他的死終究是他咎由自取。”


    陸姚不置可否,隨口說道:“借個刀?”


    “不方便。”薑華嘴角帶著冷笑,似乎清楚陸姚的意圖。


    “好吧。”陸姚聳了聳肩,並沒有太執著,反正馬上就是自己管轄範圍的住戶,不必急於一時。


    在陸姚走到趙金子身旁的時候,他身上早已傷口無數,衣服仿佛被浸泡在血水中又風幹,跟盔甲一樣硬邦邦的貼在身上。


    馬老八也好不到哪兒去,原本無窮無盡的從他毛孔中汨汨流淌的血液似乎已經幹涸,讓他身體無法再如同水流般捉摸不透,周圍的詭異白色氣息就像是最後的一縷炊煙,飄散後再難以為繼。


    “老八,收手吧,你不是我們的對手。”陸姚試圖勸馬老八,如同“說服”王二時候一樣。


    “我幹恁娘個媽邁皮!”


    馬老八罵的很髒,讓陸姚聯想到了四個字:無能狂怒。


    “阿八,我很痛心你不願意和我交流,在我看來這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陸姚臉上露出了幾分惋惜,他確實不想失去任何一個住戶。


    馬老八卻不這麽想,仿佛陷入了癲狂之中,裹挾著近乎幹涸的身軀朝著陸姚撲過來,如同從修羅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如果不是你,我們已經殺了吳家兄妹,之後我會和王二聯手,殺了連帶劉武之內的所有剩下的人,最終王二會成全我!我會成為唯一一個有資格走出永崇坊的人!”


    破滅的希望讓這個世界在馬老八的眼前崩塌,對陸姚的恨幾乎刻在了骨子裏。


    陸姚卻好像聽見了什麽可笑的笑話,沒忍住捧腹大笑:“承諾你的是王二還是王三?你有沒有搞清楚這一點?”


    馬老八那依稀可辨的瞳仁中隻瘋狂的倒映著陸姚抽動的身體,他如今的執念隻剩下殺了陸姚,其他的再也聽不到。


    “給他解脫吧。”陸姚喟歎一聲,一個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終究無法分辨什麽是真相,什麽是騙局。


    在他放棄拯救已經變成行屍走肉的馬老八時,趙金子趁機出手了,有了陸姚這個占據了馬老八全部視界的人,觸手撕碎馬老八變得極為簡單,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活著的時候如同一灘水,死後反而有了形狀,頭顱咕嚕嚕的滾到了陸姚的腳下,一雙眼睛到死都怒目圓睜,正衝著低頭的陸姚。


    陸姚不再看他,縱然他有心拯救所有處於不幸福中的活人或鬼怪,但他不是神,很多時候強求不來,也難免有些不是同路人。


    他走到馬老八殘破不全的屍體旁,越過了那團團如甘霖般擴散的詭異氣息,伸手到馬老八的懷中,掏出了一張地圖——【永崇坊的魚鱗圖】。


    陸姚迴頭瞥了眼,劉武那邊的五人亂戰還在持續,不過天平的籌碼不同了,傾斜的方向和角度也都有了變化。


    他走到了碎裂的圓桌旁:“幫個忙,搭把手。”


    趙金子擦了把臉上的血跡,就像是虔誠的信徒,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幫陸姚將碎裂的隻剩下三分之一的圓桌翻起來,晃動了一下確定剩下的三條腿還能支撐住。


    咯吱。


    陸姚拉開椅子,無視了麵前的戰鬥,將【永崇坊的魚鱗圖】攤平放到桌子上,這才後知後覺的抬頭看向滿臉期待和急切的趙金子:“差點忘了,你去第二進院落東南角的一個房間,如果一片狼藉,還能看到一個地下密室,就是目的地了。”


    “古朋興在那底下等著,如果你見不到他也不要著急,我會讓吳夢去幫你看到他。”


    趙金子肉眼可見的臉色漲紅,興奮和激動交織糾纏,糾結不知該現在感謝,還是等真的見到了古朋興再感謝。


    “去吧。”陸姚粲然一笑,趙金子如蒙大赦立刻拖著腿離開正廳。


    屬於趙金子的隱藏任務即將完成,吳仵作的隱藏任務也同樣如此。


    似乎接下來隻需要搞清楚這個【永崇坊的魚鱗圖】,成為坊主,就已經是他此行的全部收獲。


    可腦海中係統的聲音卻讓他頗感意外。


    【叮】


    【宿主請注意,你已完成g級隱藏主線任務——對這個世界的初步探索2.0】


    【對這個世界的初步探索2.0:隨著對這個世界的探索,你越來越適應,也發現了越來越多的這個世界的秘密,你見到了近30隻鬼怪,與之加深關係的將近10隻,在這一次的探索過程中,你看到了畸變的冤魂,肅清了詭的源頭,見識了一體雙生的鬼怪,挽救了即將支離破碎的永崇坊,這個世界已經對你露出了善意的笑容,它希望你能再接再厲……因你已完成對這個世界10%的探索度,獲得獎勵g級白色物品——一顆詭眼】


    【一顆詭眼:這是一顆能以詭的視角看世界的眼睛,它像是某個詭的,又像是這世界贈與你的獎勵,你可以試圖將這顆詭眼替換自己的一顆眼睛,也可以在每個詭異降臨的晚上,讓它替你好好的監視每一個角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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