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契合度:73%.


    有時候,經驗比感知要重要得多,其餘閑雜人等不論,至少付浩是聽到了女人的歎氣了,但他更多注意力都在街巷裏的聲音上,對此根本沒有留意,錯過了重要線索。


    薑明就比他放鬆許多,不是因為他有多少把握,完全是因為他習慣擺爛,但總之,他立刻找到了與這位寡婦的話題。


    街巷中,稚嫩空靈的哭笑聲逐漸遠了,就像是一塊寒冰逐漸遠去,讓眾人僵硬的神經逐漸放鬆、麻木的肢體逐漸找迴知覺,但就在這時,付浩神色又反常地一緊。


    在街巷深處,那遠去的威脅在此時陡然變強,與此同時,哭笑聲中出現了一高一低的唱詞:


    “一落生財!”


    “天下長安!”


    怎麽迴事?這兩個形似娃娃的詭物已經夠恐怖了,居然還能夠變強?付浩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妙的推測,他們這次縮在住宅中躲過了神秘詭物,但如果那家夥持續變強,不知何時就會脫離街巷、挨家挨戶亂串,情況會變得危險無數倍。


    而且,詭物變強也象征著詭域的變化,也許還會出現更離譜的變故,這同樣讓付浩心生強烈的緊迫感,急著要結束這次詭域的探索……但那哭笑聲剛剛走遠,殘留的聲音還在輕輕迴響,讓他又不敢立刻出門。


    實在不行,就在這裏等到天亮算了……想到這裏,付浩心中頓時格外鬱悶。


    陰凝珠這類寶物,他並不是第一次取,但這次明顯格外困難。


    ……畢竟異能者太少了,這裏不是他的主場,隻是被公司指派到明安市,無聊時順便跑個懸賞而已。另外,這片詭域的等級也超出了預計,來之前沒有仔細調查,沒想到詭域範圍足有一個村子,除了目標還有幹瘦老太太這種東西……


    不知為何,付浩總覺得哪裏不對,好像還有第三個原因,卻又一時想不到,下意識地,他側頭看了眼薑明,發現薑明又和其他炮灰混在了一起。


    ?


    “你幹什麽呢!”他皺眉低喝一聲。


    薑明頓時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疑惑,若無其事地看向他:“我哪知道啊。”


    蘇落嬌小的身形縮在旁邊,險些被逗得笑出聲。


    “……”


    一看到薑明這幅模樣,付浩心裏就說不出的煩悶,很後悔給站長打電話、調來這麽個玩意,說他膽子小吧,在詭域裏輕鬆得跟到家似的,說他膽子大吧,遇到詭物就被嚇癱,臉上的驚恐還很真實,完全不是裝出來的。


    正是心中這股莫名的煩悶,讓他做出了不那麽聰明的決定。


    “分開探索這裏,找到有用的線索立刻匯報。”


    最終,付浩還是不願意就此放棄、在住宅裏等到天亮,主要是這方法並不安全,還是有很大的不確定性,與其如此還不如主動尋找出路。


    但他又不能現在出門,至少要等街上迴響的哭笑聲消失,這段時間就剛好用來探索這戶人家。


    而且這家比上一戶要正常多了,隻要不去刺激那個做針線活的寡婦、不去闖供奉黑白照的屋子,應該就不會有問題。


    他這樣的判斷合情合理,眾人也覺得合情合理,尤其是躲過了哭笑聲之後,他們看這間簡陋的住宅很是親切,恐懼都不覺間消散了不少。


    當然,付浩說分開探索也不是放任一群炮灰亂跑,現在普通人還剩下六個,異能者還有五個,剛好小猴和大牛各帶兩個人,蘇落要帶著薑明他本來也管不了,他和靈耳一起行動,順便帶上剩下那個炮灰,也很有安全感。


    完成了分配,眾人分成四組開始探索住宅的前後院等地,薑明則是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沒想到事情進展如此順利。


    十幾個人都沒有經曆過特殊訓練,即使不言不語、屏息凝神,依舊顯得空間很是吵鬧,此時眾人盡皆散去,屋子裏才算安靜下來……或者說,冷清了下來。


    在這種環境下,冷清肯定不是一種好氛圍,孤單、恐懼、辛酸會不覺間在心中雜陳,但屋裏的寡婦似乎早就適應了這樣的夜晚,聽著散去的腳步聲,她反倒是放鬆了些許,麵容平靜地繼續縫補手裏的衣服。


    可就在這時,眼角閃過一團陰影,薑明竟然自顧自地鑽過竹簾,走進了屋子。


    “啊。”


    女人被嚇了一跳,連忙向裏側挪了挪,靠在牆角看著薑明。


    分明是在自己家,但她卻顯得拘謹和畏懼,甚至準備好抄起針線筐裏的剪刀,直到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跟在薑明身邊,是蘇落不緊不慢地踱步進來,她這才放下了警惕,重新坐直了身子。


    至少不是孤男寡女了,人家帶著自己的媳婦進來,應該不會對自己胡作非為了才對。


    想到這裏,女人定下心神,想請這兩人落座,視線掃過屋子才想起唯一的板凳落在了院裏,隻好伸手鋪平了炕沿上的褥子,緊張地笑了笑。


    “來,坐吧……家裏有些年沒來客人,禮節招待我都給忘了。”


    薑明點頭,並不在意,坐到了稍遠的位置,蘇落則是隨意坐在中間。


    迎著女人疑惑的目光,薑明也沒繞彎子,直接問:“您剛才,聽到街上的聲音了嗎?”


    “街上?哦,你是說那兩個娃兒吧。”


    她果然能聽到……薑明暗自點頭,這就難怪詭嬰接近後,她就開門讓眾人進院了。


    沒有出言打斷,薑明看著女人臉上浮現愁容,又歎了口氣,“說起來,那兩個也是苦命的娃,八成是冤死的,這才陰魂不散,隔些日子就會來村裏遊蕩。”


    隔些日子?不是今天晚上剛埋嗎?……薑明默默抿了抿嘴角。


    這理沒法講給詭聽,詭域裏的時空狀態基本就是隨緣的,薑明和蘇落都早就習慣了。


    “我記得他們一個叫‘有安’、一個叫‘無咎’,倆娃兒降生的時候,我還給做過衣裳呢,還拿了兩次喜錢……那會兒我丈夫還沒走,我做的活精細,大夥都待見我。”


    女人說到這裏,第三次歎氣,微微低下頭、雙眼有些失神,像是在追憶,“後來不知怎麽,那倆娃一下就死了,家裏說是染了病,之後草草就埋了……那會我丈夫也走了,他們說是我克死的,倆娃兒死了,就想起我做的衣裳,說是我招的災,都扔到了我家門口、一把火給燒了。”


    “……”


    想到了心酸處,女人抬起生了繭子的手,用相對細滑的手背蹭蹭眼角。


    之後,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心緒,繼續低頭縫衣服去了。


    聽到這裏,薑明和蘇落都是無言,倒是很想歎氣,卻又怕更添愁緒。


    後者似乎很不喜聽這種事,粗重地唿吸了一下,看她醞釀的眼神,假如這不是詭域,恐怕要提劍找上門去。


    前者記住了女人的話,來迴思索,也沒找到有用的信息。


    不過,有這兩個詭嬰打開話題,後麵可聊的東西就多了,薑明又問起了詭嬰生前的家庭,還有其他住戶的消息。


    這女人應該是死得比較晚,聽說過村子裏的很多事,當然薑明重點問的就是一眾詭物了,女人居然對村民中的大部分都有印象,很快就豐滿了薑明對無名墳村民們的認知。


    把記憶中的村民形象都打聽了一遍,薑明大概也沒什麽要問了,低頭安靜思索,對這片詭域終於摸透了八成,蘇落則是安靜地晃著小腿,心情不好。


    氣氛一時間沉寂了下來,並且持續了一會,女人繼續安安靜靜地縫衣服,也不催兩人出去,就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但不經意的動作,還是顯露出她此時複雜的思緒——


    “嘶。”


    針尖刺破指肚,女人本能地抬起針,擠了擠手指上的針眼,湊到嘴邊舔去一抹血珠,之後就不在意了,繼續低頭做活。


    薑明和蘇落抬頭,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女人手裏的衣服上,那似乎是件背心,粗褐麻布,款式寬大,不像是女人穿的。


    “你這是,給誰縫衣服?”蘇落低聲問道。


    “哦,這是給我那丈夫縫的。”女人停下來,看向蘇落,“眼看要過節了,我這也買不起多少紙錢,就找了件他生前穿破的衣裳,縫好再給他燒了,在那邊就算過不好,也不至於凍壞了身子,免得托夢來埋怨我。”


    “……”


    蘇落無聲地點頭,又多看了那件單薄背心兩眼。


    又短暫地安靜了一會,耳邊忽而再次響起空靈的哭笑聲,瞬間驚擾了三人的思緒,兩個小詭嬰又遊蕩迴了附近,而且似乎沒有離村的意思,晃了一圈又消失在街巷深處。


    警惕地等哭笑聲遠去,薑明和蘇落悄悄瞄了女人一眼。


    還好,依舊沒什麽變化。


    他們鬆了一口氣,確定了女人處在穩定狀態,隻要不胡亂刺激就不會發瘋。


    就在這時,細小的交談聲響起,聽方向是在院裏,簡陋的屋子好像不怎麽隔音,讓這聲音清清楚楚地響在三人耳邊。


    “唉,這倆孩子可真夠折騰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走。”


    “……哎?你們說,他們倆會不會和這家人有關?”


    “嘶,你這麽一說,這寡婦是挺年輕的,歲數沒準能對上。”


    “能有啥關係?這寡婦沒錢養,就把他們掐死了?”


    “嗯,沒準……我猜是和別的男人有的野種,不敢生下來打掉了,不然怨氣怎麽這麽重。”


    “……”


    聽著窗外的竊竊私語,仿佛還有影子落在窗紙上,女人縫衣服的動作忽而一頓。


    “……”


    “……”


    薑明和蘇落麵容同時一滯,變得極為不自然,警覺地看著女人的舉動。


    之後,女人恍若未聞,繼續低頭縫布去了。


    但這私語聲就像是某種開關,兩人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隔壁就又傳來了聲音。


    “嘿!別睡了,那兩位又來了。”是個老婆子的聲音。


    “來就來唄,反正也進不了屋,不用大驚小怪的。”是個老頭子的聲音。


    “那可不好說,上次買兩張門神貼上,轉天都被撕爛了,按他們的本事,指不定哪天就進屋了呢。”


    “嗯……缺德,張老頭家也不知做了什麽孽,害死倆孩子,讓咱們全村跟著提心吊膽。”


    “什麽張老頭?我不是跟你說了嗎……”老婆子說到這兒壓低了聲音,語氣顯得煞有其事,“就是咱隔壁那個寡婦!那就是個掃把星!她上趕著給那倆孩子做衣裳,把他們給妨死的!”


    完了。


    迎著蘇落無奈的目光,薑明同樣無奈地苦笑。


    先前的對話聲他們知道,是兩個嘴賤的隊友,但現在這交談聲,明顯就不是隊友了。


    女人縫布的動作沒有停,依舊安靜地坐在那兒,但整個人的氣質,卻在悄無聲息間慢慢變化。


    隔壁老頭老太的聲音沒有消退,又有一道聲音響起,是一對中年:


    “你說!你的衣服為啥要找那寡婦給你縫!”


    “她那做工好。”


    “你就是想勾搭人家!你個負心漢!讓那狐狸精勾了魂去了!”


    “……”


    兩種聲音摻雜在一起,讓薑明的臉色越發不自然,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女人,她的麵容平靜,但臉色已經陣紅陣白,縫衣服的動作明顯用力了許多,倒更像是在紮那塊布發泄。


    而與此同時,其他聲音還在響起,讓空間變得越來越嘈雜,那些聲音越來越響,就好像有無數人圍著她家大喊……


    “呸!賤貨!敢惦記我家男人!”


    “你別胡鬧了!我倆又沒幹啥!”


    “我胡鬧?!好啊!你們兩個狗男女,串通起來欺負我!”


    “……”


    “真的假的,我看陳姐不像那種人。”


    “騙你幹嘛,我跟你說,那小娘們可真帶勁,別看平時正經,那天晚上……”


    “……”


    “真的,他們倆早就好上了,我看著進的她家門。”


    “哎呦……嘖嘖嘖……”


    “當了b子立牌坊,她那都是裝的。”


    “……”


    “你懂什麽,這個年紀當寡婦的,有幾個能耐得住寂寞?再者說,就算她自己本分,也架不住別人勾搭啊,你看她那相貌身段,哪個男人見了不得動點心思。”


    “真的假的……”


    “嘖,你看她手裏縫的衣服沒,不定是給哪個男人的呢,我也是農村來的,這種見得多了。”


    聽著窗外再次響起的聲音,不知是哪位見多識廣的同行在發表高論,坐在炕沿上的女人已經停下了縫補,手指死死地捏著針,再也沒法落下,她的指節發白而泛青,一根針明顯地彎折,腦袋低垂著,頭頂的昏黃燈泡在劇烈地閃動。


    薑明低頭看了眼手表,然後抿了抿嘴角。


    異能契合度:71%.


    時間不早了,該告辭了……他悄悄扯動蘇落衣角,兩人輕緩地起身,


    正打算開溜,女人又在這時發生異變,全身憑空升起烈火,之後整個人迅速融化變形。


    她是被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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