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又被人倏地鬆開。


    薑願抬頭去看,麵前站得是一個陌生的小男生。


    他穿的衣服很破舊,上麵有幾個洞洞,被幾塊顏色不一,大小不均勻的爛布補著。


    小男孩兒被曬得很黑,小小年紀五官卻很鋒利,看著人的時候眼神又冷又沉,像一把未出鞘的刀。


    察覺到薑願看他,他也垂下頭,臉上沒什麽表情。


    “那個電話是壞的,你什麽都打不通的,不要白費力氣了。”


    薑願在這種全然陌生的危險環境想的很多,害怕這個小男孩兒是在釣魚執法,底氣不足地解釋了句。


    “你看錯啦,我沒有要打電話。”


    小男孩兒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行,那就當我看錯了吧,我隻是告訴你一聲,不要靠近那個電話,也不要試圖偷走任何一個手機,這裏沒信號的。”


    你不僅不可能打通電話,相反還會被那些人抓住,察覺到你有逃跑的意圖,往死裏打你。


    看他平靜中夾雜絕望的神情,薑願想靠近他又怕被傷害,隻能試探著問了一句,“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為什麽幫我?


    你如果是山裏的人,肯定會站在他們那邊,巴不得我被抓包。


    你如果也是被拐來的人,難道不害怕反過來被我出賣嗎?


    小男孩兒自嘲地笑,“你就當我是多管閑事吧。”


    因為淋過雨,所以也想為別人撐起一把傘。


    他不再理薑願,走到旁邊撿起自己拾的柴,悶不作聲地走了。


    薑願趕緊跑進小鋪裏買袋鹽。


    店主打量她,那如同看小豬崽一樣的眼神讓薑願很不舒服。


    “新來的小孩?誰家那麽想不開,怎麽還買了個丫頭。”


    薑願被他話裏的輕蔑氣得發抖,含糊不清地應了一句,緊緊忙忙去追那個小男孩兒了。


    好在那個小男孩兒扛著柴,走得不算快,薑願很快就追上了。


    她拉著他的衣角,在他冷淡的目光下輕聲道了謝。


    “剛才的事情,謝謝你……”


    小男孩兒點點頭,算作迴複,而後繼續背著柴往前走。


    薑願跟在他身後,莫名其妙在意他是誰,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又走了一段距離,他大概察覺到薑願一直跟著他,不太高興地“嘖”了聲。


    “你跟著我幹什麽?”


    薑願的表情有些無辜,“我沒跟著你,我要走的方向也在這邊。”


    被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此真誠地盯著,小男孩兒不自在地哼了聲,沒再說什麽。


    兩個人繼續一前一後地走在山路上。


    薑願覺得那捆柴壓在單薄肩上的畫麵很心酸,快了幾步追上去,“我幫你背一些吧?”


    “不用。”


    話一出口,小男孩兒又覺得自己的語氣硬邦邦的,聽著和這個軟乎乎的小孩兒不太搭,生怕她再被自己兇哭了。


    語氣不禁轉柔一些,“不用了,我背習慣了,自己可以。”


    薑願隻好遺憾作罷。


    又走了一會兒,想到怎麽措辭的薑願再也沉不住氣了,剛要開口詢問,眼前卻罩下一層陰影。


    “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陰冷的音調響起,尖銳的聲音與春桃如出一轍,薑願還以為是那個女人來了,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抬頭,卻見一個陌生女人越過自己朝著小男孩兒而去。


    薑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男孩兒卻沒提一句剛才的事,隻說今天柴不好拾,耽擱了會兒。


    女人讓他把柴運迴家,薑願這才發現他家居然就在梁家隔壁。


    那戶人家前幾日每天都鎖著,怪不得她從來沒有見過他。


    小男孩兒沒反抗,背著柴進了門。


    薑願都看到他出汗了,女人卻一直冷眼旁觀,搭把手的意思都沒有。


    門被掩上的時候,女人揪住了小男孩兒的耳朵,使勁扯著他往裏麵走。


    薑願臉色一變,下意識想衝上去,卻被看過來的小男孩兒用眼神示意快離開。


    門被關上了。


    薑願呆站了會兒,心情複雜地往旁邊的人家走去。


    她離開的時間不算短,春桃已經快把餅烙完了,看樣子還沒想起自己。


    怕她起疑,薑願趁她不備偷溜進去,把買來的鹽丟到桌子上,又沒事人似的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春桃就開始叫她,又著急忙慌地從裏麵跑出來,手上還沾著麵粉。


    看到薑願,春桃猛地鬆了口氣。


    嚇死她了,還以為這丫頭跑了。


    不過想到什麽,臉色又隨之一變,這死丫頭是故意的吧,這麽晚迴來不說,也不知道告訴她一聲!


    她怒氣衝衝地問,“怎麽這麽晚才迴來?!我讓你買的鹽呢?!”


    薑願放下手裏的笤帚,“我早就迴來了啊,一直在院子裏幹活來著,鹽也放在桌子上了。”


    剛才太急了,春桃沒看桌子。


    但她還是不依不饒,“你迴來不知道告訴我一聲?”


    薑願一臉無辜地攤手手,“我說了啊,說了好幾遍呢。”


    春桃一愣,難不成是她沒聽見?她剛才確實忙昏頭了。


    被薑願眼巴巴地看著,春桃又感覺到了氣虛,什麽都沒說就迴了屋。


    薑願默默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計劃通get!


    …………


    比起梁小寶,薑願的夥食差到離譜,每頓都是稀粥紅薯,她前些日子養的肉都沒了。


    碗裏還有最後一口粥,薑願本來想省著喝,卻聽梁小寶的奶奶提了一句。


    “我剛才聽到隔壁又在打孩子了,哎呦,叫得那個慘呦。”


    隔壁?那個小男孩兒家嗎?


    薑願豎起兩隻耳朵聽著,桌子上卻沒人應和。


    薑願恍然大悟,自己還在這呢,他們怎麽可能說這些?


    她趕緊將最後一口粥扒拉完,“我先去洗衣服了。”


    春桃將給梁小寶洗衣服的任務交給了她,薑願每次都惡心得不行,總是隨意糊弄幾下,反正這衣服也髒得洗不出來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主動。


    過了會兒,春桃去窗戶那看了一下,“確實是在洗衣服。”


    幾個大人都放了心地談論起來。


    他們卻沒想到,薑願又折返迴來,偷偷在門外聽起了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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