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寒風唿嘯。g大食堂門口的核酸檢測隊伍從下午四點開始,到這會兒七點了,仍是不見縮短。學生們一撥撥來了又走了,隻有幾個護士和老師堅守在冬天的西北風裏,不曾離開過。


    小護士任曉春在這樣的冷風裏凍得瑟瑟發抖,白大褂下的羽絨服裹在身上變得又冷又硬。她的職責是坐在隊伍中間的椅子上給學生掃碼登記,控製隊伍行進的速度。幾個小時不動彈,她身上熱氣都跑沒了,控製不住地哆嗦起來。


    除了冷,還有無聊。學生們都戴著口罩,加上大冬天厚厚的羽絨服和帽子圍巾手套,一個個裹得嚴實,不僅臉看不到,身材性別都可以忽略了。每個人從她麵前掃碼經過,她很難將電子健康卡上的照片跟麵前的人臉聯係上,隻覺索然無味,掃興得很。


    唯一讓她還提得起興致的是旁邊那個引人注目的男老師。他穿梭在長長的三條隊伍之間檢查學生秩序,將沒戴口罩的學生遣去食堂旁邊小賣部買口罩,然後隊尾重新排隊。


    他站在那裏就是一盞聚光燈,女生們都偷瞄著他,興奮地小聲議論和打聽。那些跟他打招唿的學生,應該都是他教過的,他總是溫柔地笑著迴應。羽絨服穿在他身上毫不臃腫,反顯得他身材高挑。口罩也遮不住那張俊朗的臉、溫潤的眉目。果然老天是不公平的,好看的人怎麽捯飭都好看。


    任曉春時不時看他一眼,用美男子的美貌慰藉一下眼睛。她想象著他口罩下的臉,應該不比她偶像唐曉棠差。隻不過他的眼睛裏藏著憂鬱和思緒,唐曉棠就不同了,眼睛總是清亮有神,看著就讓人很開心。


    說起來,她有很久沒聯係過唐曉棠了。從北進社區醫院實習結束後,她正式報考了醫衛係統公務員,很幸運地考到了g大校醫院的心理科,成為一名護士。當然這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她的榜樣唐曉棠,公考報考的方向是他建議的,複習資料也是他幫忙挑選的。不然以她這大專學曆的競爭力,沒有他的鞭策鼓勵,她很難想象自己出去能找個什麽樣的工作,頂多不過就是繼續呆在社區醫院當臨時工罷了。


    她問過唐曉棠為什麽會幫她。他說,能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很難,希望她可以做到。他還告訴她,他的朋友何斯嘉很看好她,覺得她應該去讀個專升本,以後往心理諮詢師方向發展。


    任曉春很是感激。陌生人的理解和鼓勵擊中了她的心扉,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汲取著那份信任前進。轉年,她聽說唐曉棠也要離開北進社區醫院心理診室了,他考進了一個政府機關單位,保密性質很強的那種,連名字都沒法公開。她真心覺得,以他的能力,這個很唐曉棠。


    “護士小姐姐——”新的一撥學生站到了跟前,將任曉春從思緒裏喊迴。她拿出手機掃碼,一下放過去五個人。


    旁邊的隊伍騷動時,她第一時間看過去。一個男同學踉蹌著快要摔倒,後邊女同學扶住他,隨即“啊——”地叫出聲。周圍的隊伍變形了,讓出一個缺口,每個人都謹慎地讓自己遠離不明情況。


    女生吃力地攙扶著男生,朝那個光耀萬丈的男老師走去:“劉老師,你看他流鼻血了,流得好兇。”她小心地扒拉一下男生捂在口罩上的那隻手,露出口罩裏的鮮紅一片,口罩外層快要被鮮血氤氳。


    劉忻槐接過男生的胳膊,發覺他虛弱無力,體重全都壓在那條手臂上了,不覺稍稍用力托住他。


    任曉春很想衝過去幫忙,無奈隊伍繼續往前走,她還得繼續掃碼,不敢耽擱。


    劉忻槐看了眼女生,正要說話,她遲疑地瑟縮了:“老師,我晚上有課,好不容易排到這裏,快要遲到了,能不能麻煩你送他去醫務室止一下血?”


    劉忻槐詫異地抬頭。女生披著的頭發很長,留著齊劉海,將額頭和兩邊的臉各蓋住一部分。口罩很大,幾乎將整張臉罩住,隻露出一雙猶豫躲閃的眼睛。


    她的裝扮有些奇怪,然而劉忻槐也說不出哪裏不對勁。雖然沒有看到臉,但他對這雙眼睛沒有印象,直覺應該不是自己的學生。不管怎樣,他都得問清楚:“你們什麽專業?哪個班的?你跟他是——?”


    “哦,我是他同學。他剛剛差點暈倒了,可能不太清醒。他核酸上次是陰性,老師你別擔心——哎呀——”女生跳起來,迅速往後躲了幾步。


    男生猛然往前搖晃,伸手去抓取支撐物,沾滿鼻血的手掠過劉忻槐的臉,扯落了他的口罩。他身體沉重地落在劉忻槐伸來的胳膊上,差一點倒地。


    任曉春終於跳起來,搬來個椅子讓男生坐下:“怎麽啦?暈倒了?”簡單檢查了一下他的情況,她趕緊給院裏打電話,叫他們派個救護車來接人。


    “這位老師,你要不要先測個核酸?……”任曉春遞了一隻新口罩到劉忻槐麵前,一抬頭卻愣住了。這張臉長得也太好看了,即使沾了道血跡。她語文學得不好,隻記得古人形容美男子是潘安、宋玉、蘭陵王什麽的,這些傳說中的名字此刻在這張臉上化為了實體。


    她掏了掏口袋,找出一包紙巾給他,指了指他的臉。


    “謝謝。”劉忻槐接過紙巾,抽出一張擦掉臉上濕乎乎的東西。平整的紙上散開一團紅色,看得他直皺眉。


    “得消個毒。你等一下。”任曉春當即跑去做核酸的同事那裏取了些消毒酒精和棉花,沾濕了一塊給劉忻槐:“用這個擦擦臉。”她又用剩下的給男生擦了臉,止了血。


    男生的臉色有些好轉。劉忻槐心裏感動:“謝謝你啊,今天辛苦了!”


    任曉春傻傻樂了:“不客氣,都是應該的。”隊伍裏的學生在叫她了,她轉頭迴去坐下掃碼。


    劉忻槐環顧四周,沒有找到剛才扶男生過來的那個女生。她應該要消一下毒,他想。可是直到校醫院的人把男生接走,他再沒看見那個女生出現。


    到20:30左右,排隊的學生沒幾個了,一行人終於可以下班。劉忻槐看到未接來電顯示,何斯嘉在一個多小時前打給他,環境嘈雜,他沒有聽到。他忍著沒有打迴去。這個點,倫敦下午的工作時間才開始,何斯嘉應該在研究室忙著吧,還是等晚一點。


    他迴辦公室暖和了一會兒,正準備迴家,院裏的緊急通知就下來了。此後他沒再迴過念德公寓。g大全校封鎖,周邊社區也沒逃過。校醫院水深火熱,一眾師生每天頭等大事就是核酸、吃飯、上網課。


    這一批的核酸檢出三個陽性。劉忻槐看到自己的結果,是有一絲慌亂。他躺在學校招待所的大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迴想著自己究竟是怎麽中招的。自從疫情開始,招待所的其中一棟樓就被征為隔離房。他住進來時天已經大黑,樓道裏燈光慘白,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熏艾過後的混合氣息。


    房間倒是富餘,前台護士給他安排了個窗戶朝向園子裏的大床房,很是安靜。然而也太過安靜了些。他熬得辛苦,睜著眼睛直到早晨6點,這才決定要給何斯嘉打電話。


    他打了四次,何斯嘉一直關機。倫敦已經接近半夜,也許她太累睡著了,手機又忘了充電吧。打不通也不是壞事。劉忻槐想,自己應該很快就會離開這裏,不用告訴何斯嘉,免得她白白擔心一場。等他迴了公寓,再跟她說起這事兒,也當得故事一個。


    不知道另外兩個倒黴蛋是誰。那個流鼻血的男生和那個小護士不知道有沒有事?那個女生呢?……他有些沮喪地胡思亂想,漸漸失去意識,睡了過去。


    劉忻槐果然如願,很快離開了招待所。這天下午,他開始發燒,被護士轉移到校醫院的隔離病房。病勢來得兇猛迅速,沒過兩天,他的狀況急轉直下,經常陷入昏迷,每天清醒的時間都很少。


    他很慶幸何斯嘉這時候沒有迴來。他很害怕,害怕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害怕自己要是死了,何斯嘉會接受不了。他太愛她,所以懂得何斯嘉對他的愛,他從未想過要對她如此殘忍,將她獨自留下麵對這一切。


    後來,他接受了自己惡化的事實,開始盡量冷靜地整理後事。他叫小護士幫他聯係了常紓勤、顧寧睿和鄭晨宇,把自己要交代的事都拜托出去。


    小護士安慰他:“劉老師放心吧,你不會有事的。跟你一起進來那兩個,看著比你嚴重,這不也在好轉了。”


    何斯嘉正式入住北京的隔離酒店,是在劉忻槐住院的當天晚上。她開始給劉忻槐打電話,一直打不通。總算有一次電話接通了,一個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糯糯說道:“劉老師太累了,睡著了,麻煩您換個時間再打。”


    這是什麽情況?惡作劇嗎?明天再找他算賬!何斯嘉恨恨地想,沒來由地心裏發虛。


    第二天,何斯嘉特意挑了上午的時間打過去,依舊沒人接。好在他迴了微信:“寶貝,我在上課,課間也沒抽出時間。快期末考試了,學生問題比較多。你懂的。不好意思啊。你這麽早就起了?睡不著嗎?”


    何斯嘉撇撇嘴,尋思自己怎麽也得裝一裝:“嗯,失眠了,想你想得睡不著。昨天下午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後來是個美女接的?”


    “沒你好看。昨晚上加班,院裏臨時開會,我趴著睡了一小會兒,應該是坐我旁邊的老師接的。”


    “那你後來也不給我迴電話?劉老師,你可不適合說謊。”何斯嘉差點繃不住,自己露餡。


    “被你看出來了?嗬嗬。其實我們是在玩遊戲。昨晚有個老師過生日聚餐,老常愛玩兒,提議玩什麽打電話的遊戲,看看另一半有什麽反應。有伴的、結婚的一個都沒放過。”劉忻槐難得清醒,打字略慢。


    “你們不是不讓聚餐嗎?你喝酒啦?”她有點擔心了。


    “也不算聚餐吧,在教師食堂吃的飯,頂多是拚了個桌。想你想得太厲害了,喝得有點多,一直睡著。老常打了個車,順路先把我放家裏了。”劉忻槐艱難地編著這套說辭,“要說還是我們家何老師厲害,打完電話,就你的反應最淡定。他們大概是沒見過這麽強大的信任,一個個都嫉妒死我了,結果我就被灌酒了。所以你要不要安慰安慰我?”


    “那我可能要辜負你的信任了。我還不是為這事失眠了?你看,我可沒有這麽好的氣量。誰想覬覦我家阿槐,那我是一百個不答應。”何斯嘉喜滋滋來了句:“怎麽樣?有沒有安慰到你?”


    “……必須的。”劉忻槐蒼白浮腫的臉上漾出笑意,“我們要不要也玩個打電話的遊戲?看誰能忍住不給對方打電話,誰先打誰輸。”


    “玩就玩。輸了又怎樣?”何斯嘉數著隔離的日子,有些生氣地接招了。


    “你不是還有幾天就能迴來了?輸了的人要滿足贏的人一個心願。”他劇烈咳嗽起來。聞聲趕來的小護士向他索要手機,他看到何斯嘉的迴複:“那敢情好。就算你輸了,也別泄氣哦。因為我有驚喜給你。”


    是什麽驚喜呢?他戀戀不舍地上交了手機,在藥物的作用下很快昏睡過去。


    沒有收到劉忻槐的迴複,何斯嘉有些難過。雖然她知道,他應該是上課去了。可是過了一中午、一下午,他還是沒有迴複。她賭氣地想,不迴微信,還要玩什麽不打電話的比賽,他就這麽不想跟她聯係嗎?這男人是翅膀硬了還是真的有情況?她何斯嘉可不怕,等贏了這局再跟他好好算賬。


    她拿出電腦,繼續自己的研究項目。迴來之前,湯普森教授給她布置了任務,還特地給她拷了很多資料,也夠她看上一陣子了。酒店的隔離生活雖然單調無聊,她卻一點也不孤單,還能趁著時差沒倒過來,跟研究室的同事整個下午、晚上地開會討論。


    夜半時刻,房間裏的燈全都亮著,她仍是精神抖擻地跟同事交接那幾項未完成的實驗細節。教授提醒她:“scarlett,北京已經夜深了吧?你該休息了,別忘了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它。”


    “哦,我們好著呢。我就是出不了門,缺乏運動,這裏夥食又不差,我都吃胖了。所以我需要多消耗消耗,教授您別擔心。倒是你們,一定要注意出行安全。”


    何斯嘉關掉視頻,迴到安靜的空房間。手機裏依舊沒有微信也沒有電話。她刻意不去聯係朋友們,隻想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分享給劉忻槐。他卻給她來了這麽一手,簡直讓她恨鐵不成鋼。


    三天後的傍晚,何斯嘉洗完澡,發現手機終於收到微信。他這是忍不住了吧?不過忍的時間也太久了,久到她都鬱悶了。她如釋重負地點開微信,看到果然是劉忻槐發來的:“我沒給你打電話,以後也不會打了。我贏了。你記得要滿足我的心願哦。何斯嘉,我愛你,永永遠遠。時間沒有什麽了不起。”


    何斯嘉慌了。她打過去,他沒接。她打給常紓勤,他也沒接。她又打給alvin,還是沒人接。


    她鎮定地想了想,準備打給章熙芸,老常的電話過來了。她手指一劃,嗓音尖利地顫抖:“喂,老常,劉老師他……”


    常紓勤打斷了她的話:“何斯嘉,你聽好,劉忻槐他走了。就在十分鍾前。你待在倫敦別動。我和書蕾接你迴來。這是他最後的安排。”


    何斯嘉沒有說話。常紓勤聽到一陣漫長的沉默,然後是奔跑的聲音,淩亂的腳步聲,好幾個人唿喝:“抓住她——”“她怎麽迴事?”“快!快!叫保安!”……


    電話突然掛斷了。常紓勤焦急地撥打迴去。電話又接通,一個極其陌生的聲音說道:“喂,您是這個何斯嘉的家屬嗎?……”


    常紓勤踉蹌著,從辦公室走廊的這頭走到那頭,靜靜聽著電話裏的陳述,或者說是控訴:“……你說她怎麽能這樣呢?穿著睡衣就往外衝……你好好勸勸她,不配合的話,我們隻能報警了……”


    他沉重地開口,聲音裏仿佛堆著一塊巨石:“對不起。她剛剛知道,她丈夫感染去世了。她這種情況,能不能申請提前解禁?”


    對方明顯沉默了一瞬,語氣低緩:“不好意思,規定就是這樣的。放心吧,我們會留心照顧她。”


    常紓勤掛了電話,開始通知院裏、係裏,一一聯係朋友,還有老劉。第二天,殯儀館打來電話。由於家屬和親朋好友都在隔離封禁中,他申請先將骨灰寄存。


    十天後的傍晚7點多鍾,常紓勤開著輛借來的中型suv,停在隔離酒店前的停車場裏等候。何斯嘉拖著個紫色行李箱,上身雪白的短款羽絨服,下身一件毛呢裙,慢慢走出酒店大門。


    “來了。”常紓勤輕按喇叭。


    車前車後所有門都打開了。老常和羅書蕾,杜茹茹和alvin,鄭晨宇和朱潔泠,男男女女下了車,朝她走去。


    何斯嘉停下來,靜靜看著他們,擠出一絲欣慰的笑。


    羅書蕾看清楚她的模樣,忍不住偏轉頭,眼淚奪眶而出。


    她瘦得脫了相,像是大病一場的人剛從鬼門關逃迴來,渾身光耀神采都被吸幹了似的,站在那裏也隻是勉強支撐的一副軀殼。


    一行人都心懷淒惻,不知從何說起。鄭晨宇走在最前麵,伸手接過她的行李。三個姐妹跟她一一擁抱。


    上了車,她坐在羅書蕾和杜茹茹中間,眼神呆滯地看著許久不見的馬路風景,一路一言不發。


    車子右拐,一個行人闖了紅燈,從常紓勤眼皮底下閃過。他猛地一腳急刹車,堪堪與人擦腳而過,嚇出一身冷汗。


    何斯嘉跟著車子劇烈搖晃,一連幾口吐了出來,眼淚往外翻滾:“對不起,對不起,我——”


    “沒事沒事。老常你開慢點兒。”杜茹茹眼疾手快拿出紙巾,正給她清理身上,她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小斯!小斯!”“唉,何小斯暈倒了!”


    “她怎麽暈了?要不我們先去醫院吧,看這情況不太好。”


    “好,alvin你幫我導個航。”


    車子拐到最近的一家醫院門口。朱潔泠和羅書蕾手忙腳亂地把何斯嘉扶到鄭晨宇背上,護送著往急診那邊排隊。


    “拿上她的行李箱!”杜茹茹剛剛沒在何斯嘉的羽絨服兜裏找到手機和身份證。她見alvin已經拖上了行李箱,連忙跟在後麵趕了過去。


    常紓勤憂心忡忡地望了一眼急診門口偌長的隊伍,急忙開走停車去了。


    挨個兒查完健康碼,幾個人好不容易進了急診大廳,將何斯嘉挪到平板床上。小護士簡單問了幾句,囑咐朱潔泠和鄭晨宇先去掛號,便叫了羅書蕾一起,將人推進了診室。


    “你們先歇會兒。”alvin一手牽著杜茹茹,一手拖著行李箱,往掛號窗口排著隊。杜茹茹蹲下來,翻著箱子裏的一個隨身背包,找到了何斯嘉的手機和身份證。


    “咦,這是什麽?”她從背包的夾層裏,抽出一張雪白的紙,好奇地看了起來。


    杜茹茹目不轉睛地看了兩遍,當即蹲在醫院的地板上放聲大哭。這哭聲洶湧澎湃,如潮水般淹沒了急診大廳的每個角落。


    alvin抱住妻子,手足無措地舉起那張紙。鄭晨宇和朱潔泠,連同剛剛走進急診大廳的常紓勤,一同湧過來。


    這是一張ucl醫院的懷孕檢查單,檢查日期正好是半個月前。


    幾個人不勝唏噓。老天爺開的玩笑,真的讓人想哭。


    無論命運怎樣奇詭多變,時間不會停止輪轉。一年後,何斯嘉依舊走在命運寫好的道路上。


    一個從相愛到離散的愛情故事,已經足夠演繹普通人的完整一生。命運卻讓他們重逢,這已經花光了她的所有運氣。她還能奢求什麽呢?命運並不總是站在他們這邊。


    她無法窺見自己的命運,更別談改變它。順應命運,向命運低頭,雖然不知道自己將往何方,就這樣現實地活著,像大多數人那樣。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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