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忻槐洗好水果,從廚房出來,正聽見幾個閨蜜在聊他和alvin的往事。他進退兩難,很是尷尬。


    何斯嘉迴頭看見他,豎起手招唿他過去。他走上前,將水果放茶幾上,挨著何斯嘉坐下。


    空氣裏一陣沉寂,杜茹茹幾個都不說話了。劉忻槐無奈抓住何斯嘉的手,慢慢悠悠地開口:“當時我們剛剛開始談戀愛,我怕告訴你,你會不接受我的好意。我那時候對自己的感情的確沒什麽信心。拍照是因為那次去酒吧……”


    何斯嘉趕緊捏捏他的手,無比真誠地說:“今時不同往日。我說了,你以後不用再為之前的事情道歉。”


    劉忻槐釋然笑了,笑容凝固在臉上。何斯嘉渾不自覺地踩住他腳背,隻是礙於情麵沒有發力罷了。


    一直假裝沒事的alvin跑了出來,提議大家一起去逛商場,就在小區旁邊,走路10分鍾就到。


    “對對,那兒有家不錯的書店,他家咖啡也很好喝。”杜茹茹趕緊張羅。她現在有點後悔跟何斯嘉提照片的事了。她知道以何斯嘉的脾氣,肯定不是為了這件事情本身而生氣,至於他們還發生了些別的什麽,她也猜不透,照片的事恐怕充其量就是個導火索而已。


    “好呀,老大你這手藝更好了,我好久沒有吃得這麽撐了,剛好出去走走,消化消化。”羅書蕾率先往門口走去,穿好了鞋。常紓勤如影隨形跟著她走出去。


    商場是新開業的,就在小區對麵,隔著一條不太寬的馬路。alvin說的10分鍾,是指從他家門口走到商場門口的時間。實際上,何斯嘉和劉忻槐隻走了幾步路就到了。


    “你剛才為什麽打斷我的話?”劉忻槐站在兩台娃娃機中間,茫然不解。何斯嘉正饒有興致地彎腰觀察那些碼放整齊的各色娃娃。


    “那難道我要讓你說出當年我幫alvin追miss li的事情,讓杜茹茹為了這個再跟他吵一架?”她側頭笑著,開心到令劉忻槐有些發怵。


    “那你沒什麽要問我的嗎?”他決定迎難而上,趕緊把話說清楚。


    “有啊。你叫alvin瞞了我多少事?”她往旁邊的收費處挪動步子,在屏幕上點了50元40個幣的套餐,掏出手機淡淡地笑道,“這其中也包括,為你出國的事情保密嗎?還有安蘇的事情?”


    “嘀”一聲,劉忻槐搶先掃了碼。遊戲幣“哐當哐當”從機器口吐出來。


    “那時候我們剛分手,我隻是叫他在你麵前不要提我和我的事,因為我不想影響你考研考雅思。”他抬眼望了望,不遠處的扶梯口,杜茹茹和alvin正坐一起低頭聊天,時不時看過來一眼。


    何斯嘉伸手進去,把遊戲幣撿出來放到他攤開等著的手掌心裏,看它們壘成小山:“還有呢?”


    “安蘇的事,我沒說過要他保密,是他自己覺得不該多說。”他看她把最後幾個遊戲幣緊緊攥在手裏,都快攥出水來了。


    她往旁邊娃娃機走去,笑得明媚燦爛:“所以,當時你瞞我瞞得那叫一個嚴防死守,滴水不漏。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對我好,安排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就是因為你這樣,我們才錯過這些年的。”


    劉忻槐沒想辯解,腳步沉重地跟上。娃娃機裏明亮的燈光映著她輕快的笑臉,她把最後幾個遊戲幣也塞到他手裏,指著其中一個娃娃喊道:“我要這個黃色的胖鴨子。”


    劉忻槐欣然低頭,彎腰投幣,嘴角掩飾不住漾出笑意。麵前的挑戰並不輕鬆,但他今天這關算是過了。


    小黃鴨碼了一排,躺在一排唐老鴨和一排米老鼠中間。他挑了其中一隻微微露頭的,夾住頭,夾子搖搖晃晃,走了一半就鬆嘴了。何斯嘉泄氣地看它掉落,搖著他的襯衣袖子:“快,快。”


    好在把它挑出來了。他一點一點將它往外挪,何斯嘉越來越緊張,也越來越期待。夾到第十次,它終於穩穩落在了漏鬥裏。


    “耶!”何斯嘉興奮得跳起來。她接過劉忻槐手裏的小黃鴨,踮起腳尖吻在他耳朵根上。


    他笑得如同炫目的星月,伸手摟腰,將她帶到懷裏,快速咬了一口麵前晶瑩的唇,戀戀不舍地後撤。


    何斯嘉看著他掌中還剩一半的遊戲幣,拉他去另一台機子繼續抓娃娃。


    不遠處的alvin感歎:“哇,我從不知道他還能笑成這樣。”


    杜茹茹放心了:“看他倆多恩愛。真不枉老二這幾年等他。”


    alvin心領神會,拉起她的手親了親:“我們也很恩愛。小茹,多謝你等我。”


    娃娃機斜對麵的書店裏,羅書蕾坐在靠窗的位置,喝了口手中的咖啡:“你們男人是不是覺得,隻要是愛對方,為對方好,什麽事情都可以做?”


    真是一棍子打死一大片。常紓勤內心怨歎,劉忻槐這下把他害慘了。他苦笑:“這個隻分人吧,不分性別。情侶,父母子女,師生,朋友,無論男女,都有可能犯這種錯誤。”


    羅書蕾頓了頓:“不好意思,我講話有些偏頗了。”


    常紓勤擺擺手,鄭重地說:“你有情緒也正常。我不是他。我也沒法代表所有男人講話。隻不過作為朋友,他的事我了解一些。過去四年,他已經受到懲罰了。他之所以這樣,也是其來有自。”


    他講了些劉忻槐跟安蘇之間的前塵往事。大概他是這段戀情的見證人,描述起來就沒有何斯嘉講的那麽隱晦了。尤其是安蘇以分手為要挾,阻止劉忻槐申請留學,後來又在他跟何斯嘉分手這件事上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常紓勤更是毫不避諱。


    “敢情他還是一遇人不淑反受其害的好青年啊。”羅書蕾越聽越生氣。安蘇的這部分,何斯嘉以前可沒跟她們幾個說過。


    “安蘇也不是什麽本性很壞的人。隻是他倆那性格、目標、價值觀,都不堪匹配,說白了,不是一條道上的人。這不,跟不合適的人談戀愛,釀出了苦果。”常紓勤甚是感慨。


    羅書蕾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不禁取笑他:“你這番話,很像何小斯的台詞。看來你們當老師的,是懂一些心理學的哈。”


    常紓勤是愛情賽場上典型的理智型選手,此刻侃侃而談:“我隻不過是從生活中總結經驗而已。愛上一個人也許容易,找到互相平等尊重、舒適自洽的相處方式卻很難。所以愛的人不一定是合適的人。他倆本來就是那種哪哪都合適的人,隻不過劉忻槐的上一段感情沒有處理好,留下了一些後遺症,給他們禍禍了一把,一耽誤,就是四年。”


    “那你說,是愛重要,還是合適重要?”羅書蕾有一點被他說動了,不再為劉忻槐的事氣憤。


    “如果愛都不愛,那不能叫合適,隻能直接做朋友了。”常紓勤在g大外語學院是出了名的健談,跟羅書蕾聊天更是得心應手,“自從他倆複合,我想了很多問題。他們都已經分開四年了,還能在一起,就是因為他們誰都沒有真正從心裏放棄對方。你在我看來,就是那個哪哪都合適的人。現在的問題是,你對我的好感還不是愛。我現在是一廂情願地喜歡你,樂此不疲。”


    羅書蕾有點懵,有點意外,還有點不樂意:“喜歡我?所以你現在這個,算是表白嗎?還是你們暖男所謂的,什麽巧妙的暗示和試探?”


    “我發現你這個人有個特點,就是喜歡給人分類。什麽‘你們男人’,‘你們老師’,‘你們暖男’的,你什麽時候能隻看到我這個人呢?”常紓勤嘴上訴著苦,臉上泛著笑。


    他正麵迴答她的問題:“不是告白,也不是試探。是暗示吧,就是想一點點告訴你,讓你感受到,我對你的感覺。等你慢慢想清楚了,你再告訴我,你對我的感覺。”


    羅書蕾抓住了他眼神裏的真誠,算是被他說服了。她對這個過分健談的人沒什麽意見,覺得他哪哪都好,至少現階段做朋友是很合適的。


    她看了看手機,站起來:“時間差不多了,找他們去。”


    兩個人走出書店,招唿上那四人,往商場四樓盡頭的電影院走去。


    電影院裏人頭攢動,周末場人很多,絕大多數都跟他們一樣,是來看《複仇者聯盟3》的。杜茹茹提前一天買好了票,票號兩兩相連,剛好分成三組。


    5號影廳不算大,光線朦朧,空氣微涼。何斯嘉手上捏著11排的兩張票,發現這是最後一排的情侶專座,每對情侶都是雙人小沙發。她拉著劉忻槐妥妥地坐下,見羅書蕾猶豫不決杵在過道上,後麵站著不聲不響的常紓勤。


    見她那為難的樣子,何斯嘉指了指前麵。10排往前都是常規座位。杜茹茹和alvin剛剛在10排靠近過道的兩個位子坐下,這裏有點偏,她便把視野更好的情侶專座讓給了羅書蕾兩人。


    常紓勤果斷拉起羅書蕾的手,轉頭就走。


    杜茹茹一抬頭,常紓勤已經站在alvin麵前,手裏拿著票伸向他。alvin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拉著杜茹茹站起來,往後排走去。


    羅書蕾總算安心地坐下。常紓勤把爆米花紙桶遞給她,她抱在懷裏,吃出了曖昧的味道。那隻被他拉過的手呆滯了幾秒,如同她羞紅的麵色,在昏暗的光線裏沒人看見。


    擠擠囔囔的影廳裏座無虛席。電影很快開場了。故事在極暗的影調裏展開,畫麵持續低沉。何斯嘉眼皮沉墜,慢慢雙眼都睜不開,歪倒在劉忻槐肩上睡著了。


    劉忻槐拿走她手裏抱著的娃娃放到一邊,熟練地扶她躺下,把她的頭輕輕放在自己腿上。她自覺調整了一下姿勢,抱著他的大手繼續睡著了。


    他早知道,何斯嘉對這種高度程式化的動作電影不太感興趣。用她的話說,情感濃度太低的電影,都不是她的菜。


    劉忻槐也看得心不在焉,分了一半心在她身上。他開始覺得,情侶專座這種東西的確很好。此刻他抱著她,陪著她,就像在念德公寓的客廳沙發上一樣。


    看完電影,大家陸陸續續走出影院。


    “誒,前麵我太困了,竟然睡著了。其實後麵挺好看的。”何斯嘉吸著酸酸的鼻子。她竟然掉眼淚了。


    “你看你都看哭了。來,抱抱,沒事啊。其實前麵我也沒看進去。”劉忻槐攬住她的肩,安慰她。


    “你是什麽時候看進去的?”她悶悶地問,鼻子不太通暢。


    “雷神托爾掉落在銀河護衛隊的飛船上,星爵他們救了他,有一段詼諧有趣的對話。”劉忻槐從這裏開始,真正進入故事。


    “啊,這段我都沒看到。”她有些懊惱,生平第一次坐情侶專座,她卻睡過去了,感覺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些什麽。


    “沒事,你還想再看一遍的話,我們下周買票去看。”他覺得她應該不會想要立刻再看一遍,“你就看到滅霸把他女兒推下懸崖那裏哭了?”


    “很搞笑是吧?明明他是一個殘暴極端的反麵角色,大家竟然會因為他真的愛他女兒而意外、感動,也會因為他不得不殺死自己心愛的女兒而生出同情憐憫悲傷,甚至會因為他不擇手段追求自己所謂的正義直至付出了全部的人生、失去了一切的美好而感到惋惜悲壯。”何斯嘉念念有詞。


    “所以這部片子裏,滅霸才是主角?!”劉忻槐深覺有理。


    “賓果。絕對主角。感覺編劇是用某種方式,欺騙了大家。”何斯嘉迴想著,“結局那裏,滅霸實現了自己的終極目標,隨機消滅了宇宙中的一半生命。結尾有一幕,導演還讓他坐在一個風和日麗、綠草如茵的星球上看日落,感覺像是迴到了美好時光。編劇難道不是想暗示,滅霸做的是對的?”


    “如果編劇確實這樣引導,肯定會有很多人力挺滅霸,崇拜和迷戀他。”劉忻槐歎了口氣。


    “一個以非正義手段建立新秩序的強者,在現實生活中有很多這樣的人,可能他們甚至還沒有滅霸這麽公正無私。”何斯嘉低聲絮叨,“我覺得這是編劇和導演想表達的東西,是個人英雄主義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所以究竟是編劇想要偷偷摸摸表達這個意思,還是你曲線解讀,自圓其說?”劉忻槐嘴角含笑,不以為然地反駁。


    “哈哈哈哈,被你看出來了。這兩者不矛盾啊。”何斯嘉左手環在他腰上,一掃之前鬱悶的心情。


    出了商場,羅書蕾打了車要迴家。她要趕晚上的高鐵到e市出差,先迴家去拿行李。星期一一大早,e市有一個大型的戲劇節開幕式,《jn時報》作為主辦方之一,承擔起了主要的宣傳任務。


    常紓勤聞言,堅持要送她去高鐵站,跟她一起跳上了出租車的後座。羅書蕾衝何斯嘉揮揮手,丟下一個言猶未盡的眼神,就跟大家告別了。


    劉忻槐約的車也很快到了。何斯嘉催著杜茹茹他們先過馬路迴家:“你們先走,我想看著你們走迴去的背影。”


    alvin依言牽起杜茹茹的手,站到了斑馬線上。綠燈亮起,他們飛快地穿過馬路,往小區大門走去。


    兩個人並肩而立的背影,在何斯嘉的手機裏顯得那麽甜蜜溫馨。看著杜茹茹被愛的樣子,何斯嘉十分欣慰。


    “alvin手機裏我的那些照片,真的是你讓他拍的?”上了車,何斯嘉終於想起這個問題。


    “……剛開始是擔心你。後來是太想你了。”劉忻槐把手機裏的照片和視頻翻出來給她看。


    何斯嘉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他早把手機密碼告訴她了,可惜她從未翻過他的手機,沒有早一點看到這些。


    她看到一張久違的照片。那是她大四的時候,參加醫學院元旦文藝晚會的演出照。那時她一頭短發,淘氣又稚嫩。可是這張照片應該躺在她大學時代用過的移動硬盤裏,他怎麽會有?


    她仔細看,照片有些奇怪,畫麵透著些模糊和反光。她激動地問:“這個你哪兒來的?”


    劉忻槐有些不好意思:“你還記得,你們q大醫學院的臨床樓大堂裏有個宣傳欄嗎?”


    “嗯,我知道啊。”何斯嘉抓著他的一隻袖子,心跳猛地加快了速度,“你怎麽知道?不可能……吧?!”


    劉忻槐並不說話,柔情似水地看著她,眼神裏寫滿對她的寵溺。


    “怎麽可能?好幾年前的事呢,照片應該早就撤下了。”何斯嘉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我去的時候,還沒撤。”他輕聲印證。


    “什麽時候?”她瞠目結舌,呆愣了片刻才問。


    “分手之後沒多久。”他老實交代,“冬天,q市還下雪呢。”


    “你這樣,還叫我怎麽安心去倫敦?”何斯嘉紅了眼圈,投進他懷抱。


    “別擔心。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我現在很有信心,你要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他撫上她的臉,安慰道。


    “你知道這張照片我在唱什麽歌嗎?”她有些哽咽,眼角的淚水滑落在他指尖。


    “woman in love?”他白皙纖瘦的手指拂過她細嫩的臉,一點點擦去她的眼淚。


    “你又知道?!”除了驚訝,她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落。


    “你在酒吧唱這首歌的那天,你喝醉了告訴我的。”他目光澄澈,滌蕩了過往日子裏所有的陰霾和寒意,“內格羅尼。何小斯。”


    “內格羅尼。劉老師。”她允許自己沉溺在目光的湖水裏,自由恣肆地唿吸著愛情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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