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何斯嘉大叫一聲,在清晨七點半驚悚的空氣裏,跳下了床。


    一覺醒來,她睜開眼睛,發覺房間裏的一切都透著詭異。第一件詭異的事情是,她的床上躺著一個全身赤裸,隻穿內褲的男人,她剛剛從他的懷抱裏醒來,還是手腳交纏的姿態。她嚇得叫出聲來,落了地才發現,這個人是劉忻槐,心裏稍稍安定。


    第二件詭異的事情是,她發現自己昨晚是穿著白天的衣服睡的覺。她迴想著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隻記得自己約摸是醉了,那之後便記不清了。看剛才的場景,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幹了什麽出格的事,無端懊惱起來。


    當務之急,她麻利地幫他把睡袍穿好,係上帶子,然後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正常起床。


    她給他蓋好被子,準備先閃為快,劉忻槐悠悠地睜開眼睛,一臉平靜:“早啊,小斯。”


    既然走溜失敗,就得先發製人。她麵色訕訕,低眉順眼:“早,劉老師。你為什麽在我床上?”


    劉忻槐一言不發,掀了被子爬起來。他在考慮要怎麽說清楚這件事。她叫出聲的那刻,他就醒了,為免尷尬,他假裝睡著,沒想到現在她倒先問起他來了。


    見他不說話,何斯嘉以為他是在心虛,一抬頭,嚇了一大跳。隻見劉忻槐眼下大片都是烏青,眼睛裏黯淡無光,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你多晚睡的?怎麽這麽重的黑眼圈?”


    “唉,那還不是怪你。”他按住那隻想從他臉上逃開的手,開始一本正經地怨懟,“昨天不知道是誰賴著我不肯放手,又是誰解開了我的睡袍,還在我身上摸來摸去……”


    “停停停停停——”何斯嘉觸電似的抽出自己的手,紅著臉反駁,“你說的那是我嗎?我怎麽可能……”她想起幾分鍾前的情景,無法繼續說下去。昨晚,她貌似是一直抱著他睡覺來著,這她可無從抵賴。


    “想起來了嗎?要不要我給你描述一下?”劉忻槐伸手把人攬到懷裏,輕輕捏住她的下巴。


    “就算是這樣,我們很早就睡了,你這黑眼圈又是怎麽迴事?”何斯嘉不解地嘟囔著。


    “那你覺得呢?不妨換位思考一下。”劉忻槐眼神陰鬱地靠過來,滿心幽怨好似要將她吞沒。


    “哦。”何斯嘉秒懂,安慰道,“你無非就是心理不平衡唄。那頂多這樣,下次換我,嗯哼,抱你睡覺。”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一把推開他,臉紅如燒地逃走了。


    劉忻槐愣在原地,慢慢想明白她說的意思,臉上紅了又白,笑著追了過去。


    “寶貝,別躲了。說話要算話啊。”他敲著洗漱間的門,想要乘勝討迴這個公道。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來,何斯嘉站在門口,一臉沉痛:“我收迴剛才的話。”


    “好好,收迴就收迴。”他忍俊不禁,答應得痛快,心裏歎了口氣:還是算了,真要易地而處,到時候受折磨的恐怕還是他自己。


    何斯嘉轉悲為喜,開開心心擰了個熱毛巾,讓他在沙發躺下,開始給他熱敷。劉忻槐眼皮沉重,熱氣一烘,太陽穴上很是舒適,竟這樣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她腿上,身上蓋著暖和的毛毯。她抱著他的頭,倚著沙發也睡著了。


    他稍一動彈,她也醒了。她看了看他的臉,很放心:“好多了,黑眼圈消了。今晚不知要鬧到幾點,再睡會兒吧。”


    “現在是早上,再怎麽補覺,晚上還是會困的吧。先收拾吧,一會兒alvin他們就過來了。”劉忻槐果斷地爬起來,兩個人開始收拾屋子,收拾自己。


    劉忻槐剛才提到的人,除了alvin,還有羅書蕾。她打了個車,正從南三環她租房的地方趕過來。路途遙遠,她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前一天晚上,常紓勤發了幾張何斯嘉現場講課的照片給她,貌似是在g大。他拉著她視頻聊天,她忙著趕稿,有一搭沒一搭的,沒怎麽理他。他一點沒生氣的樣子,自顧自地說了很多話。


    後來他在視頻裏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會兒,閃去洗漱了,迴來時竟看到她趴在電腦前睡著了。他大聲把她叫醒,自嘲道:“看吧,我還是有點用處的,你就把我當提神醒腦的ai管家好了。”


    “你這樣的ai管家?用久了怕是會反噬。”羅書蕾苦笑。她在常紓勤麵前毫無遮掩,隻做自己。可是常紓勤表現得越是熟稔,她就越發懷疑他的真誠。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是真的,什麽時候是假的。她也懶得去分辨。她的職業教會了她懷疑一切,可她不想在愛情裏也麵臨這樣的處境。


    她看了看常紓勤一早發過來的幾條微信,前三條是例行問候,後兩條問她今天有什麽安排,他可不可以約她看電影。她想到晚上的聚會,想到杜茹茹的愛情,心一軟,給常紓勤迴了一條:“今晚有聚會,你來不來?”


    常紓勤很快迴複:“有你在,我必須去。時間?地點?”


    羅書蕾一狠心:“現在到何小斯家集合,馬上。”她心想,就當是給晚上的聚會又找了個幫手吧。


    常紓勤和alvin前後腳到了念德公寓,兩個人在1203的門口相遇,寒暄了好一陣,按響了門鈴。


    何斯嘉打開門,看著並排擠滿門框的兩個男人,有些詫異。alvin習慣性地跟她握了握手,就往裏走。常紓勤看著何斯嘉的表情,正待解釋,她已經猜到:“我家老四叫你來的?”


    常紓勤點點頭,往屋裏望去。何斯嘉笑了:“她還沒到,老常你先進。”


    劉忻槐穿戴整齊,從主臥室走出來,迎麵跟兩個男人打了招唿,三人都在沙發坐下。何斯嘉囑咐他們稍坐一會兒,轉身去了旁邊次臥室化妝。


    常紓勤看著她的背影,衝劉忻槐打趣道:“劉老師,你這動作有點慢啊,你不著急嗎?”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叫情趣,你不懂。”劉忻槐不屑一顧。


    “你這叫,皇帝不急太監急,多管閑事兒。”alvin說著京腔,一本正經地嘲笑常紓勤。


    “alvin你這毒舌學得很到位啊,我看你也不用走了,在這裏找個姑娘,紮根中國得了。”常紓勤樂哈哈地迴擊。


    “如你所願。我能不能留在這裏,就看今晚了。”alvin攤開雙手,翹首以待。


    “怎麽說?今晚聚會什麽活動?”常紓勤興奮地看著劉忻槐。


    劉忻槐如是這般交代了一番,倏地站起身,伸出手去。何斯嘉娉娉嫋嫋走了過來,牽住他的手,站在那裏。她化了個可愛的全妝,淡紅色風衣套住裏麵白色連衣裙,令人驚豔。


    alvin淺吹了一聲口哨,豎起大拇指:“nice。”


    常紓勤正要讚賞,何斯嘉朝他聳了聳眉頭:“老四快到s大南門了,你去接一下。她第一次來我這裏,這個機會讓給你了。”


    常紓勤欣然離開。何斯嘉在劉忻槐旁邊坐下,手機響了。顧寧睿在微信裏問:“你那個棘手的案例解決了嗎?”


    何斯嘉看了一眼劉忻槐。從剛才開始,他的眼睛沒有離開過她。見他並沒在意,她迴複道:“嗯。你周末還在加班?”


    看來一切順利,顧寧睿放心了:“技術部加班是常事。今天休息。你忙什麽呢?”


    何斯嘉遲疑了一下,不想太過失禮:“跟幾個朋友在家聚會,晚一點會去酒吧。”


    看來沒法繼續打擾她了。顧寧睿開始終結話題:“下周二來開會吧,上午9點。有好消息。”


    “好的。”何斯嘉放下手機,握緊劉忻槐溫暖的手。


    顧寧睿站起身,茫然若失地走到自家公寓的陽台。去酒吧嗎?他家附近正好有一家酒吧,在前麵那棟龐大的圖書大樓邊上。他去過兩次,頗有些特色。他打開手機地圖看了看,何斯嘉住的地方,明顯離後海更近,想想還是算了。


    念德公寓樓後的馬路邊上,羅書蕾下了車,一隻手伸過來:“好久不見,學妹。”


    她抬起頭,瞬間呆住。這個聲音跟視頻裏不甚相同,眼前的人也更加真實立體。她趕忙握了一下那隻手:“學長好。”


    如春風拂柳般的人張開雙臂,輕輕抱了她一下,頗為感慨:“你長大了。”


    “學長越活越年輕了。”她快速從懷抱裏撤退,清醒地從妥帖舒適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但他再次伸出了手:“重新認識一下。你好,我是常紓勤。”


    “你好,我是羅書蕾。”她牽住他的手,心髒像被攝住,湧動著一股溫柔。


    她知道他懂她。這是兩個人在認識四年之後的第三次相見。一切都重新開始了。


    兩個人鬆了手,往旁邊公寓走去。


    “很好看。”他指了指她的衣服,淡黃色風衣裏麵是條藍裙子。


    “哦,排練用的。晚上我們有節目。”她的優雅全妝很襯她的氣質。常紓勤走在她身邊,略略緊張地不知該從何說起,竟沒了半分平時那口若懸河的樣子。


    夜晚八點半的紫雲英酒吧內,“7-201”的姐妹和她們的男性朋友的聚會開始了。老三朱潔泠不在現場,何斯嘉和她開了視頻。


    “哈嘍,晚上好。這是我男朋友,大家跟我一起叫老鄭就可以了。”朱潔泠拉過一旁的男人,給大家介紹。四個人的全妝裏,數她最為冷豔,又無比貼合她的人設性格。


    何斯嘉給老鄭一一介紹,大家很快聊起來。


    酒吧裏人並不多,除了他們所在的大桌,其他隻有三個小桌坐了客人,加起來不超過十五人。歌台在酒吧的正中央,無論哪個角落的客人,都可以對它一覽無餘。短發的女歌手唱著《一生有你》,她長發的男伴在一旁鋼琴伴奏。


    杜茹茹聽得動情,沒去管大家在聊什麽。她加了一天班,有些累了。alvin白天沒去找她,直到吃過晚飯才去mgt的辦公室樓下接了她,兩個人走路到旁邊的酒吧。


    這幾天,她有意無意地跟他保持距離,如果他還不明白,她就隻能主動告知了。她沒有何斯嘉那樣的勇氣,也沒有朱潔泠和羅書蕾那樣的底氣。她總是瞻前顧後,畏首畏尾,有時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是那又怎樣呢?人各有命,要多一些清醒,少一些抱怨。


    看杜茹茹黯然的樣子,何斯嘉給羅書蕾遞了個眼色。羅書蕾拉著杜茹茹的手:“老大,我們多久沒有一起喝過酒了,今天難得的機會,是不是得讓老二給咱唱幾首?”


    何斯嘉一噎,正要反駁,朱潔泠在視頻裏跟著起哄:“是啊是啊,你想聽什麽,讓老二唱。哥兒幾個,我們老二唱歌是一絕,你們有耳福了。”


    杜茹茹擔心地看了一眼何斯嘉:“可是小斯她自從那年——已經好幾年不唱了……”


    羅書蕾和朱潔泠同時一愣。因為何斯嘉已經跟劉忻槐和好,她們竟忘了這件事了。


    劉忻槐看向何斯嘉,冥冥中知道她們說的事情跟自己有關,正準備幫何斯嘉找個台階下,她卻說話了:“哈哈,沒事的,這麽好的機會,讓你們聽聽我的嗓子有沒有進步。”


    朱潔泠很是讚賞:“老二好樣的。今天不是要給她倆加油嘛?老大壓軸,老四你想聽哪首?”


    羅書蕾受寵若驚:“還有我的份兒?”常紓勤也一旁等著,湊近了問她:“你喜歡聽什麽風格?”


    杜茹茹可是聽清楚了,差點跳起來:“加什麽油?壓什麽軸?”alvin一把按住她的手,若無其事哄騙道:“你是不是也要準備唱歌?沒關係,一會兒我可以幫你。”


    唉,這是一群什麽損友。何斯嘉歎了口氣,揮手叫來了服務員。羅書蕾伏在何斯嘉耳邊,悄悄把歌名告訴了她。


    夜越來越深,酒吧裏又坐滿了好幾桌。門口走進來一個穿著白襯衫和西褲的男人,休閑西裝挽在手上,長得氣度不凡,看光景是個落單客。


    歌台上,服務員跟歌手和伴奏溝通完畢,帥氣的女歌手衝何斯嘉比了個ok的手勢,招手叫她上台,便拿起了一旁的吉他。


    何斯嘉站起身脫掉風衣,露出裏麵的白色蕾絲鏤空羽毛裙,還是個低胸吊帶,男男女女看得眼睛都直了:“哇塞——”


    劉忻槐心裏咯噔一下,立馬站起來,把風衣給她套迴去,低頭靠近她耳邊道:“寶貝,你今天這身,能不能不脫外套?”


    何斯嘉單手卡住外套邊緣,無奈地笑著:“劉老師,這是表演。”


    見二人僵持不下,短發的女歌手“刺啦”一聲扯掉了上身的牛仔外套,露出性感別致的白色吊帶t恤,衝何斯嘉喊道:“來,讓我們歡迎這位同色係的美女——”


    羅書蕾和杜茹茹鼓起了掌,酒吧裏響起掌聲一片。何斯嘉摸了摸劉忻槐的臉,安慰似的吻在他唇上,低聲撒嬌道:“親愛的男朋友,要不你先想想,你今天想聽什麽歌?”


    劉忻槐又好氣又好笑地鬆了手,一張俊臉布滿紅暈。他接住何斯嘉的外套,戀戀不舍地看她走上歌台。


    何斯嘉跟抱吉他的女歌手來了個擁抱,又對彈鋼琴的男伴微微鞠躬,拿著話筒轉過了身,深情款款:“羅書蕾,祝你心想事成。《匆匆那年》送給你,下次換你唱。你們三個,每人都欠我一首歌。”


    落單的男人剛在吧台邊坐下,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驀的轉頭,看見了歌台上站著的人。


    她站在高台上光芒萬丈的樣子,好像她天生就該屬於那裏,誰也沒辦法將她忽視。


    台下的一個大桌圍著三男兩女,兩個女聲唿喝著迴應她:“好!一定還你!”


    她輕啟朱唇,清音婉轉,舉手投足間,美得風情萬種。歌聲與琴聲、吉他聲水乳交融,或詠歎,或泣訴,一如既往地純淨柔美,像是在夢裏徘徊低吟,久久流連。


    朱潔泠在視頻裏聽著,感歎道:“他們仨真的是第一次配合嗎?太默契了。”


    一曲終了,眾人正在喝彩,掌聲未歇,何斯嘉美目流盼:“下麵有請我的兩個搭檔。”


    羅書蕾脫下風衣,露出藍色的吊帶裙。alvin拍了拍杜茹茹的手:“小茹,輪到我了。”他一身淡紫色休閑西服,在杜茹茹驚愕的目光裏,快步跳上歌台,伸手把羅書蕾也拉了上去。


    女歌手和她的男伴都下了台,把舞台留給三人。何斯嘉退到一邊,把c位讓給alvin。


    alvin說道:“下麵我們要表演一首super junior的《u》,送給我心愛的女孩。後麵這兩位美女是我請的幫手,我們排練了一整天,不管怎樣,請大家幫幫忙。祝我們好運吧。”


    一陣此起彼伏的叫好聲和口哨聲裏,dj的樂聲響起,三人邊唱邊跳,現場氣氛從前一曲的熱烈變為火爆,居高不下。


    這首華麗勁爆的男團舞曲,被三個人跳出了感性、細膩又帥氣的青春風采,十分養眼。現場有許多個年輕的聲音跟著哼唱,一時間酒吧裏滿滿都是迴憶的味道。


    至於其他人,自然是各花入各眼。律動、節拍和舞蹈容易讓人熱血沸騰,大腦不自覺地在暈眩中產生迷醉。常紓勤不僅頭腦昏沉地醉了,還感覺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歌台上那個鮮活酣暢的小學妹,已經跟他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同了,此刻像朵夏天的蒲公英一樣降落在他心裏。


    杜茹茹冷靜地在一旁感慨,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白、紫、藍是她最喜歡的三種顏色。她化了個透明全妝,美好的臉上劃過幹淨清透的眼淚。舞蹈和音樂結束的時候,何斯嘉對著話筒,與羅書蕾湊到一起:“杜茹茹,大膽地往前走吧!我們愛你!”朱潔泠也在視頻裏喊道:“愛你們!我們是永遠的7-201!”


    何斯嘉側轉身,把話筒放迴歌台角落的架子上。抬眼的餘光裏,她看到吧台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的詫異轉瞬即逝,跟在羅書蕾後麵走下了歌台。劉忻槐用風衣把她裹好,一把抱在了懷裏。常紓勤也擁著羅書蕾坐下,體貼地幫她穿上外套。


    留在歌台中央的alvin,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緊張:“杜茹茹,我隻想告訴你,當我跟你說‘我愛你’的時候,我是認真的。我想跟你分享一切,分擔一切,無論酸甜苦辣,福祿禍患。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不是一年兩年,不是暫時的,而是長長久久。杜茹茹,我愛你。你願意愛我,做我的女朋友嗎?”


    杜茹茹奔跑了起來,紫色的連衣裙角在夜晚清冽的空氣裏飛揚。她像一隻紫色的蝴蝶一樣,翩躚著飛上歌台,投入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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