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的餐桌上,何斯嘉開始忌口。劉忻槐做的每道菜,她都隻嚐兩口,米飯也減半了。她嚷嚷著減肥:“馬上就是夏天了,一胖毀所有啊。”


    這個五一假期,兩個人馬不停蹄去爬了香山,參觀了今日美術館,又去798晃蕩了大半天。劉忻槐拍了很多照片,意猶未盡。這幾個地方他之前都跟朋友一起去過,但跟何斯嘉去,對他來說是截然不同的體驗。重新在一起後,他們都很願意花時間,慢慢去補這三年半的戀愛課。


    假期最後一天,褚晗光打電話給何斯嘉,約她去北四環的一家私廚吃江浙菜:“你把我哥也帶上。”


    “師兄,你客氣了,應該是我請你吃飯。”何斯嘉想到這段時間麻煩了他不少,自己的確疏忽了。


    “還是我請吧。有事相求,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褚晗光聲音低沉,似乎有難言之隱。


    何斯嘉心想,他沒有打給劉忻槐,而是打給了她,難道是為了苗一一?


    傍晚的雲棲樓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褚晗光在大堂的角落裏找了個相對安靜的雅座,見門口走進來一對容光耀眼的璧人,趕忙向他們揮了揮手:“哥,小斯,這裏——”


    劉忻槐牽著何斯嘉並肩走來,分別打了招唿:“小光。”“師兄。”


    三人落座。點完菜,褚晗光遞給何斯嘉一個資料夾:“小斯,你看看這個。”


    何斯嘉接過來,大致瀏覽一眼。這是一個叫歐陽玨的來訪者的資料,是個大三在讀的女學生,經醫院診斷患有中度狂躁症,被學校勸退休學半年。資料上顯示,她最近一次的就診記錄是在一周前。


    “現在什麽情況?”何斯嘉向褚晗光詢問。


    “你看看這裏——”褚晗光翻到第二頁,指著那些詳細的就診經過。


    “她是g大的?現在轉到咱們s大心理諮詢中心了?”何斯嘉看了兩行就大吃一驚,意識到了問題比較棘手。


    劉忻槐習慣性地抓住她的左手,試圖給她安慰。


    褚晗光繼續說明情況。現在時間才過了三個月,家長向學校遞交了申請,想提前複學。學校要求他們證明歐陽玨“心理狀態已經恢複健康”。家長帶著孩子跑了好幾家醫院,沒有一個醫生能證明她已經痊愈。後來她在輔導員的陪同下,去了學校的心理諮詢中心,心理老師通過一番測試和疏導,發現她症狀已經大大減輕,可以認定為輕度狂躁症,符合複學的基本條件。


    “所以問題是,學校還是不答應複學?”何斯嘉就知道是這樣。


    “學校堅持,必須要有權威醫生開具的證明,寫清楚‘心理狀態已經恢複健康,該生情況適合返校學習’等字樣才行。”褚晗光平淡的語氣中隱含著一絲憤怒。


    “這是學校的意見,還是院裏的意見?”何斯嘉很是納悶。


    “是g大外語學院院長的意見。歐陽玨是俄語係的本科生。”褚晗光看了一眼劉忻槐。


    劉忻槐很是意外,突然明白了褚晗光今天叫他過來的用意。


    何斯嘉也看了一眼劉忻槐,深知背後恐怕另有隱情:“狂躁症可大可小。她究竟做了什麽?”


    “她跟同學鬧了點不愉快,在宿舍裏痛批院長和係主任,言語攻擊同班同學,被同一宿舍的同學錄了音,傳到學院群裏了。她讓錄音的同學跟她道歉,否則她就當麵自殺。輔導員和心理老師找她談話,發現她心理問題比較嚴重,據同學反映,她平時情緒也有異常。”褚晗光憂心忡忡。


    三個人都明白,學院當時勸她休學,一來希望她可以集中時間精力積極治療,二來學院也可以免責。現在院裏開出這麽苛刻的條件,明顯就是不希望她迴來。


    誰都害怕擔責。沒有哪個醫生能開出符合學院要求的證明,他們誰都沒法保證說一個心理疾患完全康複,隻能模棱兩可地寫“狀態穩定”或“症狀減輕”。輔導員隻能盡力而為,心理諮詢中心也隻能如實寫報告,證明她“目前具有複學能力”。


    “但是申請還是被院長打迴來了。g大心理諮詢中心的章老師聯係我,問我可不可以幫忙給她重新鑒定,找廖導簽字。”褚晗光盡力陳述,麵上閃過一抹緊張。


    “你需要我做什麽?”何斯嘉很好奇,不知道這個“章老師”跟褚晗光是什麽關係。


    “我是想,你可不可以幫她出一份鑒定,用你的方式,代表我們s大心理諮詢中心?”褚晗光字斟句酌,“這也是廖導的意思。他說讓我問問你的意見,覺得可行就去做,他會幫忙的。”


    “你幫我約她明天下午兩點鍾過來,把其他諮詢往後順延。”何斯嘉一口應承。


    “小斯,你情況特殊,你可以拒絕。”褚晗光真心希望她可以慎重一點。目前她還隻是心理諮詢中心的兼職人員,男朋友還跟g大那邊有牽連。


    “找一家比g大更權威的心理諮詢中心,這是她目前能尋求幫助的唯一途徑了。雖然光有這個還不夠。”何斯嘉頓了頓,“再說了,除了我,你還有更合適的人選嗎?”


    褚晗光無法反駁。


    劉忻槐卻問:“你的方式,是什麽方式?”


    褚晗光搶先解釋道:“催眠。哥你不知道嗎?她研三留學的導師,也是她的博士生導師湯普森教授,就是國際上數一數二的催眠治療專家。”


    何斯嘉點了點頭:“催眠有一定的風險,限製條件也很多,所以真正適用這種治療方法的來訪者並不多。它的效果也因人而異,因時而異。湯普森教授告誡過我們,要慎用。”


    迴去的路上,何斯嘉跟劉忻槐解釋,為什麽自己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


    “我是兼職人員,而且馬上要去留學了,這樣對於我們心理諮詢中心來說,可以規避減少責任風險。作為廖導的學生,由我來操作,廖導簽字,更名正言順。而且留學背景加廖導和湯普森教授的名望,更具有說服力,能增加她複學的幾率。”


    “簡而言之,是因為我女朋友太優秀了。”劉忻槐刮了刮她的鼻子,頗為驕傲地總結。


    何斯嘉卻在擔心:“劉老師,我要是因為這次的事得罪了你們院長,會不會影響到你?”


    劉忻槐捏了捏她的手:“你不用擔心。你們是正常工作流程,不是為了私事。我跟瞿院長打過交道,他不是心胸狹隘的人。要是你們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們院裏隻怕還得謝謝你們。”


    何斯嘉感激地笑了笑,往他懷裏靠過去。


    劉忻槐抱住了女孩,好奇地打探:“催眠真的有那麽厲害嗎?就是像影視劇和小說裏那樣?”


    “那些虛構故事裏的催眠治療當然存在誇大其詞,隻是為了讓故事更好看、更精彩的一種設定而已。”何斯嘉說起自己在ucl上的第一節催眠課。


    那是在倫敦10月的一個星期二上午,舒適的報告廳裏坐滿了人。湯普森教授問在座的學生,有沒有誰經常做同樣的夢、最好是噩夢?大家都猶猶豫豫的時刻,漂亮可人的何斯嘉舉了手。結果教授邀請她上台,配合他進行催眠教學。


    在湯普森教授心裏,這個黑發窈窕的東方女孩身上充滿了不一樣的力量。他在她的夢裏看到了恐懼、孤獨和一種強大的意誌,這種意誌助使她掙脫糞坑,獲得自救。


    催眠結束後,教授分析案例:“夢是潛意識投射的一部分。這正好說明,現實中這位小美女心裏有一道難以逾越的坎。她長得這麽好看,又這麽優秀,究竟會被什麽樣的憂愁所困擾呢?”


    何斯嘉一直記得,說這句話時湯普森教授一臉的慈愛、深沉和溫柔。


    “究竟是什麽呢?困擾你的。”劉忻槐見她不說話了,那探究的神情很是急迫,就跟當時在場的同學們一樣。


    何斯嘉惟妙惟肖地模仿著教授的口音:“教授接著說道,‘我猜,也許是一個去了斯卡布羅集市的同樣優秀的羅密歐吧。’哈哈,結果大家都笑了。”


    劉忻槐猛然間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一下把她拉到懷裏,緊緊地抱住:“對不起,小斯。”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清晰地說道:“你以後不用再為之前分手的事跟我說對不起。我已經放下了。”


    第二天上午,何斯嘉獨自在家,反複聽著21歲的歐陽玨對院長、係主任和同班同學出言不遜的那段錄音。她講話時情緒憤激,語氣興奮,但是邏輯清楚,條理分明,用刀子威脅自殺時更是異常冷靜。


    根據就診記錄記載,她在休學前的兩次就診過程中,都曾表現出突發的言語攻擊性。經過三個月的藥物治療和心理治療相結合,最近的三次就診中,她出現了明顯好轉的趨勢。g大的心理諮詢結果顯示,她除了精神壓力和心境障礙仍然存在,表征已經與正常人無異。而且在休學期間,她的狂躁症沒有發作過。


    初夏的暖陽靜靜地照著午後的校園,何斯嘉比往常早了十分鍾走進心理診室。窗邊的圓桌上,盆栽的梔子花開得自由自在。她看了看土壤的顏色,知道前台的學生助理已經澆過水了,使用這間診室的其他老師都將它照顧得很好。


    她檢查了一下錄像設備,隨後打開電腦和音響,開始循環播放一首《無盡的地平線》(endless horizon)。敲門聲響起,她說了聲“請進”。


    推門而進的,是一對衣著普通的母女,神似的長相暴露了她們的關係。


    “你是歐陽玨吧?”何斯嘉看了一眼女孩,她穿一身淡黃色的連衣裙,搭配灰白色的牛仔外套和肉色打底褲,左手手腕上戴著一根火紅的鏈子,上麵係著一把形狀奇怪的金屬鑰匙。


    “嗯,老師好。”女孩剛要在辦公桌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媽媽看著何斯嘉露出詢問的神情。


    “女士,您要留下來還是在外麵等?”何斯嘉注意到,歐陽玨的媽媽很想留下來,但她還是看向了自己的女兒,想要征求她的意見。


    “媽你出去等我吧。我沒事的。”歐陽玨坐下來,聽到她媽媽跟何斯嘉之間的對話:


    “老師,拜托了。”


    “放心吧,女士。您到外麵稍等。”


    何斯嘉在歐陽玨對麵坐下,遞給她一張表格:“歐陽玨,你看一下這個,如果你感興趣的話。”


    歐陽玨接過表格,這是一張麵前這位心理治療師的簡曆。她有些驚訝:“老師,你還沒畢業啊?不過這個看起來很高大上的樣子。你看起來很厲害,是嗎?”


    “如你所見。盡管我對自己的專業能力很自信,還是會不可避免地接受一些質疑。每個人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今天我隻是想幫你。你也會在很多時候幫到別人吧?”


    “我給一個高考的學生做過一年俄語家教,他後來考上了大學,也是俄語係。”歐陽玨兩眼發亮,開始喋喋不休地講述她做家教的故事,何斯嘉聽得入神。


    十五分鍾過去,歐陽玨停下來,不好意思地看著何斯嘉:“對不起啊,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沒有關係。如果這次我幫你出的報告被你們院領導認可了,你複學了,以後我提起這件事也會很得意的。”何斯嘉的微笑優雅自然,無懈可擊,“但是我幫你,你也要幫我,我們要一起合作來完成這件事,好嗎?”


    歐陽玨平靜地點了點頭。


    窗前的沙發今天配上了腳凳。何斯嘉讓她在沙發躺下:“我們來玩個遊戲吧。我說你做,請你完全相信我,跟著我說的做,把你看到的、想到的,事無巨細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看到很多你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歐陽玨隻覺全身舒適:“嗯。”


    “保持這種清醒。閉上眼,全部放輕鬆。你跟同學吵架之前的那天白天,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你心裏隻想著這個問題,自己去看看,然後告訴我。”


    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如水的音符緩緩漫溢思緒。歐陽玨進入一個玄妙的現實世界,語速翻飛地描述著她看到的一切。


    那天的事情雜亂繁多,稀鬆平常,無非是一個大學女生自由充實的一天,每個場景都像電影似的展開在眼前。她從宿舍出來,去了教室,食堂,圖書館,然後又走進另一座教學樓,上了三樓,停在一個門口往裏張望了幾秒,正準備轉身離開。


    “等等,歐陽玨,你先別走。先進去看看。”何斯嘉的聲音響起。


    歐陽玨遲疑了一秒,邁步進去。


    那是一間空曠的大階梯教室,臨時被俄語係的幾十個同學征用成了排練場地。講台變作了舞台,三五個同學正站在舞台中央投入地表演,說著流利的俄語台詞。旁邊圍了一圈同學,有等著上台的,錄像的,打板的,後勤的,參觀的,各司其職。


    沒人注意到歐陽玨的出現。她擠進人群,凝神望著舞台上那些熟悉的麵孔。他們的表演在她看來十分完美,就像是宣傳欄裏貼著的印刷精美的海報一樣,令人向往。


    突然,精美的畫麵撕出一道裂縫,舞台上的表演出現了停頓。一個演員似乎忘詞了。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人群裏閃出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孩,她大步走上舞台,熱血激昂地念著一串台詞:“維加,住嘴!同學們,讓我說!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要知道這不公平。比如我吧,要當文學家,非要我數學得五分才行,可笑!我從八年級起就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我的論文送去參加競賽,我有證書。現在就因為倒黴的數學——請原諒,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我就得失去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人群裏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演員們卻麵露異色。忘詞的是飾演巴沙的同學,她上前一步,將突然加入的女孩推倒在地。


    歐陽玨眼見著三個月前的自己重重地摔在講台上,茫然地向前伸出手,卻夠不著自己。


    有人將她扶了起來。她的臉上先是驚慌,然後憤懣,最後變成惱怒。一場爭吵蓄勢待發。


    歐陽玨不忍直視,強列地想要離開。一聲溫柔的細語將她拉了迴來:“沒事的,歐陽玨。你可以改變這件事,你還有第三種選擇。你去摸摸她就知道了。”


    歐陽玨推開人群,走上前,把手放到她的肩上。這個奇異的世界晃了一晃。她聽見自己說道:“不好意思,巴沙。你們演得太棒了,我完全掉進去了。親愛的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還有維加、巴沙,你們繼續。”


    飾演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的女同學抓住她的手:“沒事,誤會一場。你沒摔壞吧?道哥你過來扶她到旁邊休息會兒。要是哪裏不舒服就跟我們說啊。”


    負責後勤的道哥是她同班的男同學。她挨著他在第一排坐下來,看他收拾道具箱子。裏麵拉拉雜雜都是一些小玩意兒,歐陽玨看到了一把同自己手腕上戴著的那個一模一樣的鑰匙,還有一把特製的十幾厘米長的小刀。


    後來的事情就到了夜晚的宿舍裏。歐陽玨推開門,聽到同宿舍的室友在議論白天排練發生的事,若有若無地指向正在書桌旁上網的自己。她聽見自己心裏已經醞釀好了一大篇話語,不吐不快。飾演巴沙的女同學走了進來,把手裏的蘋果遞給她:“歐陽玨,對不起,我白天不應該推你。”


    她意外地站起來,接過蘋果:“沒關係。我當時太衝動了。希望你別介意。”


    “你那段台詞講得真好。你是不是看過劇本了?……”女同學跟她討論起劇本。她興奮地說了很久,好在飾演巴沙的女同學忍住了沒有打斷她。


    女同學走了以後,歐陽玨看到自己打開抽屜,把那把道具小刀和道具鑰匙一齊放進去。


    “如果你覺得可以了,現在醒來。”何斯嘉順其自然地叫醒她。


    歐陽玨緩緩睜開眼睛。左邊是充滿音樂、陽光的溫馨舒適的房間,右邊是隔著玻璃幕牆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街道。看著周圍的一切,她內心安定,恍如新生。


    “你剛才看到的,都是現實中發生過的嗎?”何斯嘉照例詢問。


    “不全是。”三個月前,g大外語學院舉辦外語文化節,俄語係話劇社準備了一個保留節目,就是自排俄語話劇《親愛的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俄語係的很多同學都參與了演出,包括跟歐陽玨同一宿舍的兩個同學。她去看過幾次他們排練,看得入迷,也很想參加。


    歐陽玨迴顧:“我沒有衝上去講那些台詞。從那件事情起,後麵的都跟事實不一樣。”她找話劇社的社長報過名,人家沒有應允,她便暗自落下了心結。那天晚上,她在宿舍裏譏諷演員們的台詞功底有待過關,跟宿舍的兩個同學吵了起來,說了很多言不由衷、傷及無辜的話,被同學錄了音,上傳到大群裏。她一時激憤,拿起那把道具小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那位同學撤迴錄音並向她道歉。


    “從今天的結果來看,你對於自己不能參加話劇演出這件事是接受的,隻是你需要把心裏的委屈和想法正常發泄出來,給自己找個台階。之前你沒有做到,所以發生了後來的事。剛才我們做到了。這件事結束了。”何斯嘉如釋重負。


    “謝謝你,何老師。這個音樂很好聽。”她站起來,迴味著她的治療師說的每一句話,心下安然。


    何斯嘉保持著微笑,點了點頭:“這也說明,你這三個月的治療是很有成效的。你複學用的諮詢報告我這兩天寫完,拿給我的導師簽字。後天下午你過來取。你趁這兩天,去醫院做一個全麵的深度體檢。這樣,你這邊應該沒有問題了。”


    歐陽玨一身輕鬆,愉快地走出了心理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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