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的最後一個周日,alvin給何斯嘉發微信,約她在五道口的576time酒吧上課,時間是下午19:00。


    她愣了一下,問他為什麽要在酒吧見麵,時間還這麽晚。alvin迴複說,要帶她認識一個新朋友。


    她馬上就明白了,特意叫朱潔泠幫她捯飭了個純潔無瑕的夜店妝,挑了件白色蕾絲連衣裙穿上,外加打底褲和大風衣。


    羅書蕾打趣她:“談戀愛這麽久了,也沒見你這麽上心過。你這是要出軌啊?”


    “常老師不是說過嗎?做戲要做全套。”何斯嘉跟她們說了alvin的故事。三個姑娘都開始給她出主意,預備讓她豔壓對方。


    杜茹茹說她的妝太純潔太單一了:“人家不是個天使嗎?你就展現一下你的兩麵性,就是既像天使又很魅惑的那種感覺。”


    “老大你這審美可以啊。”朱潔泠想了想,還是給何斯嘉畫上了大紅唇,又把睫毛膏和眉筆加重了些,眼線也免不了。她問羅書蕾:“老四你不是有一件前邊兒開叉的大波波袖短裙嗎?”


    “是的是的,不過是夏天穿的,我怕她會冷。”羅書蕾從簡易衣櫃裏取出掛著的裙子,大家眼前一亮。牛奶色的綢緞裙子低胸掐腰,飄逸的大荷葉邊剛好蓋住羅書蕾的膝蓋,何斯嘉穿上後裙邊落在膝蓋上沿。隻是打底褲就穿不上了,換成了肉色厚絲襪,外加更厚一點的粉色薄絨大衣,腳上蹬著經典的黑色馬丁靴。


    朱潔泠把何斯嘉柔順的長發往兩邊編了些蜈蚣辮,發尖稍微卷了卷,做了個披著的定型,耳朵掛上長長的白色貝殼墜子。羅書蕾和杜茹茹真是大開眼界,忙不迭地在旁邊觀摩學習。


    杜茹茹吹了個口哨:“美呆了!嫵媚中帶著些性感的精靈公主。”大家瞅著這個作品都很滿意。


    何斯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著實覺得有點誇張。她很少化這麽複雜的妝,但是看到杜茹茹她們這麽開心,她也樂意配合。


    最近她們幾個都報完了名,難得地鬧騰一陣,給自己放鬆些壓力。時間無情地驅趕著她們,誰也沒有資格停頓。劉忻槐上午上完了課,下午在趕翻譯的收尾,也根本顧不上她,下次見麵又要到下個周六。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可別歎氣。你是去戰鬥的,代表的是我們7-201的臉麵。”朱潔泠提醒她。


    何斯嘉點點頭,告別了姐妹,鬥誌昂揚地出了門。


    地方並不好找,好在她是打車去的。車子經過了清華南門,停在了北大東門外的一排餐館中間。


    一座土俗的水泥磚樓掛著“576time”的大牌子,突兀地矗立眼前。何斯嘉下了車,感覺自己這身裝扮真是格格不入。但她何時露過怯呢?必須硬著頭皮往前走。


    三個裝扮火辣的姑娘在門口攔住了她,其中一個開口:“你是何斯嘉嗎?我是alvin的朋友。”聽口音不是中國人。何斯嘉這才認出她是alvin的那位韓國女神,濃厚的妝容幾乎掩蓋了她的天使氣息。


    三個人帶著她穿過一條狹窄的通道,停在木質吧台邊點了單,便在對麵的桌子旁坐了下來,四個人剛好湊一整桌。


    酒吧裏迴響著低低的鏗鏘炸裂的樂聲。何斯嘉問alvin去了哪裏。女神沒有迴答,三個人一齊冷冷地打量著她。


    “所以,你找我有什麽事呢?”何斯嘉皺著眉,嚴肅起來。


    “你跟alvin到底是什麽關係?”女神真夠直接,何斯嘉對她討厭不起來了。


    坐在何斯嘉旁邊的姑娘拿出手機,給她看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在圖書館窗邊的桌椅旁,她和alvin湊在一起看手機。另一張是在藝術廳門口,她和alvin抱在一起。


    她心裏一驚,不知道這些照片是哪裏來的。看來是被他們認識的人跟蹤了。


    “alvin跟你說過了吧?你應該相信他。”何斯嘉鎮定下來,並不鬆口。


    女神一陣沉默,轉頭看了眼吧台。服務員並沒有送酒過來的意思。


    何斯嘉突然明白:“還是你根本沒有問他?你不想讓他知道你在意他。”


    拿著手機照片的女孩發話了:“我已經把這些照片發給他了,玄珠也去找過他,但他沒有否認。”


    服務員把酒送了過來,分別放好。歌台裏隻有一些空蕩蕩的木架子和高腳凳,鄰座的客人在問什麽時候會有歌手演奏。服務員告知他,大約兩小時後。


    “那你有沒有當麵問他呢?”何斯嘉隻問女神。


    “我沒有。”女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低下了頭,很快又抬起頭看著她,吐字緩慢又清晰,“如果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我退出。”


    “這麽說,你也喜歡他嘍?”何斯嘉也拿起麵前的酒杯喝了一口,氣定神閑,“嫉妒是愛情的衍生品。嫉妒也會暴露愛情。”


    “你真的喜歡他?”女神睜大眼睛,站了起來。


    “alvin這麽好,不值得別人喜歡嗎?”何斯嘉輕輕抬起頭,接住她的目光。


    “他是很好,真的真的很好。我是很喜歡。”女神猛地又喝了一口,晃了兩下,旁邊的女孩扶著她坐了下來。


    “但你是膽小鬼。”何斯嘉嘲笑道,陪她喝了一口,“我也做過膽小鬼。”


    “那我們要公平競爭嗎?”女神拍了拍桌子,“就比公開表白好不好?”


    “什麽表白?”何斯嘉懵了,突然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公開表白,就在這裏!一會兒他來了,我們一起表白,誰都不要做膽小鬼。”女神指著五米外的歌台。她喝的是長島冰茶,多半已經醉了。


    何斯嘉沒有想到,喝醉的女神有點生猛。她自己也有些迷糊了,不過是喝了兩口內格羅尼。但一切都停不下來了,四個人的酒杯很快見了底。


    “妹妹,你喜歡這裏嗎?”女神喝醉了,開始變得熱情。


    “我比你大一歲,叫姐姐。”何斯嘉已經喝紅了半個臉蛋。


    旁邊的兩個女孩,一個趴在桌上哭了起來,另一個跑去找服務員說要唱歌。


    g大的學生公寓裏,alvin砸了半天的門,也沒有把房間的門打開。眼看著已經到了約定好的上課時間,他趕緊給劉忻槐打電話,讓他從圖書館趕迴來,從門外接過備用鑰匙,才把被反鎖的門打開。


    兩個人匆匆坐上車,往576time的方向而去。alvin一臉擔心地跟劉忻槐解釋這件事。


    迴到北京的那天晚上,他收到了女神的朋友發來的兩張照片,感到被冒犯的alvin跟那位朋友大吵了一架。第二天他去找她的女神解釋照片的事,沒想到她十分冷淡地要跟他絕交。alvin越發心灰意冷。


    一個星期後,也就是今天下午,女神突然來找他,說想跟照片裏的女孩見個麵,交個朋友。於是alvin高興地約了何斯嘉,把女神要求的時間、地點發給了她。


    兩個人準備出門的時候,女孩趁他不注意拿了他的鑰匙,把他反鎖在了房間裏。他給何斯嘉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接通,隻好心急火燎地向劉忻槐求救。


    alvin著急地說了一大通全是英文,劉忻槐隻是默然無語地看著他手機裏的這兩張照片。他趕緊比劃起來:“liu,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張你看,是這樣的,我當時拿出了我訂的票給她看。”


    “那這一張呢?”劉忻槐想不明白這個擁抱是怎麽迴事。


    “oh,這個恐怕,你得要親自問她了。”alvin突然賣起關子來。


    劉忻槐的臉立刻陷入一片愁雲慘淡。他剛剛打了十幾個電話,她都沒接。最好她沒事,否則他隻能把alvin揍一頓了。如果她沒事,他也要他們好看。


    坐在身旁的alvin感覺到了一陣莫名的寒意。他看了看劉忻槐那副樣子,隻好全部交代:“其實那天,我因為太傷心了,就帶她去藝術廳看miss li排練。她說要送我個臨別禮物,就抱了我。我想miss li應該看到了。你明白了嗎?”


    劉忻槐和alvin推開576time的棕褐色大門,聽到這座金屬搖滾風格的livehouse裏傳來了韓國女團的歌舞聲和客人們的喝彩聲。


    兩個人往裏走去。這一層基本已經坐滿,氣氛熱烈到不行,所有的眼睛都看著不遠處的歌台上,四個舞姿熱辣、唱得正嗨的女人。


    一曲wonder girls的nobody,被四個人跳得嬌嬈無限。唱韓語的三個女人都穿著款式各異的蕾絲裙,襯得身材高挑,膚白貌美。唱英文的女人最是耀眼,純白飄逸的短裙凸顯出一身玲瓏的曲線,瑩白的臉上滿是冷冷的神情,眸光中卻有溫柔閃動,舉手投足間,舞出了杜茹茹所說的那種嫵媚和性感。


    兩個男人站在吧台前動彈不得,望著歌台裏的身影生怕錯過一秒。alvin已經驚訝到合不攏嘴。何斯嘉看到劉忻槐專注看她的目光,調皮地衝他眨了下眼睛。他瞬間臉紅。全場一陣起哄聲。


    從他們走進來的那一刻,她就看到了他。她一邊跳著唱著,一邊迅速在想等下該怎麽跟他交代。舞步隨著音樂一起停下來的時候,她把女神miss li往前推了一步。


    miss li看見台下的alvin,興奮地大聲喊道:“alvin,????。”(“alvin,我喜歡你。”)她見alvin激動得馬上就要跳上台來,立刻製止他:“不不,alvin,你再聽聽她的表白。”


    alvin好奇地停在歌台的欄杆下。全場的人剛剛因為她的表白又喝了一輪彩,此刻已經一頭霧水。隻有劉忻槐傻站在原地,心裏不是滋味。


    miss li把何斯嘉拉到了前麵:“姐,該你了。”


    何斯嘉感覺自己被架到了油鍋上,進退兩難。她突然心一橫,做了決定,轉身朝dj走去。


    半分鍾後,她坐上了高腳凳,把酸軟的腿和膝蓋耷拉在凳子的橫杆上,舉起話筒輕聲說道:“劉老師,內格羅尼。這首woman in love送給你。”


    樂聲緩緩響起,精靈般的女孩唱出了美好深摯,柔情萬種:


    life is a moment in space


    “生命就即空間裏的一瞬


    when a dream is gone


    當夢想消逝


    it\\u0027s a lonelier ce


    去了一個更加孤獨的地方


    i kiss the morning goodbye


    早上和你吻別


    but down inside


    但是內心卻忐忑


    you know we never know why


    你知道 我們從不懂為什麽


    the road is narrow and long


    路途那麽遙遠維艱


    when eyes meet eyes


    當我們雙眸對視


    and the feeling is strong


    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


    劉忻槐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離她越來越近,在欄杆下距她伸手可觸的地方停下。他溫柔的目光裏,歌台上的世界已然是他的全部,那個悠然吟唱的聲音融入了他的血液。


    i am a woman in love


    “我 一個墜入愛河的女人


    what do i do?


    我該怎麽辦?


    i am a woman in love


    我 一個墜入愛河的女人


    and i\\u0027m talking to you


    我會告訴你


    i know how you feel


    我知道你的感受


    …………”


    在清澈如水的歌聲中,alvin擁著miss li迴到四個人的座位,和她的兩個朋友坐在一起。剛才他從歌台邊把一臉震驚的她抱了下來,深情地迴應:“darling, i love you.”兩個人一番擁吻。


    他拉著她的手,指了指旁邊站著的劉忻槐:“這是he的男朋友。你明白?”miss li恍然大悟,激動地捂住了嘴。


    眾人都已沉醉,各懷心事。歌聲終了,熱烈的掌聲和口哨聲響起。


    劉忻槐緩緩張開了他的懷抱。何斯嘉跨過欄杆,跳到他身上,穩穩地抱住了他。alvin把何斯嘉的大衣遞給了劉忻槐。兩個人穿過昏黃暗啞的燈光,走到了人影寥落的街道上。


    瑟瑟的北風卷著枯葉,在深秋的夜晚唱著一首孤寂的歌。臨近立冬時節,天氣越來越涼。劉忻槐一聲不響給她把大衣穿上,摟住她的腰,一頭俯衝下去,命中了她小巧倔強的唇。


    一個熱烈深長的吻剛剛結束,她仰起臉在他唇邊吐出一句話:“我過關了嗎?”看樣子酒精的作用還沒完全消失。


    他沉浸在懷中女孩的氣息裏,抱緊了她,低低地迴答:“舞跳得不錯。歌唱得也不錯。”轉而又把她推開了兩公分,指了指她的胸口,酸酸地告誡:“你這什麽裙子?太短了,這裏太低了。以後不許穿了。”


    “這可是我家老四借我的戰袍。以後也穿不著了。”她這算是保證了,“今天實屬特殊情況。”


    “現在你滿意了。”他既不鬆手,也不放過,“我倒是被你嚇著了。”一想到她為了幫alvin,連女團舞都跳了,戰袍都穿了,酒吧裏那麽多男人看著,他就心中憋悶得發瘋。她的女朋友真是膽大包天,還有什麽是她不敢做的呢?


    “你就隻是‘嚇著了’?”她可是不甘心,今天都豁出去了。


    “好吧我承認,我女朋友太好了。我被誘惑到了。”他說這句實話,聽起來像拈酸吃醋的假話。


    “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嗎?就算你再生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我們分手。”何斯嘉振振有詞地開導他,“但是我又把你追迴來了啊。這件事就算翻篇了好不好?你不要再生氣了。”


    話音未落,劉忻槐猛地把她拽迴懷裏緊緊抱住:“何斯嘉,我愛你。你以後,不許說‘分手’這兩個字。”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臉色瞬時一片煞白。


    何斯嘉頭突然有點暈,可能是前麵喝了酒,現下又吹了風。她卸了全身的力氣,把自己整個靠在了劉忻槐身上。他趕忙打了個車,轉身把她背起來,站在灰撲撲的路邊等著。


    迴去的路上,她像隻慵懶的白貓那樣盤在他腿上,上半身縮在他懷裏不曾離開。他身上的清香和風衣一起包裹著她,大大緩和了她的神經。


    “你到底喝了多少?”剛才他已經嚐過她嘴裏的酒味、甜味和橙子味,他知道那是內格羅尼。


    “就一杯吧。”雖然她的實際酒量隻有一口。一杯酒的效果在她身上毫無規則可循,她的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腦子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一會兒亢奮,野馬奔騰似的不受控製。


    “這歌你怎麽唱得這麽熟練?”他其實想問的是,她是什麽時候決定要這麽表白。


    “大四的文藝晚會上唱過,當時練了兩星期呢。”她每年都會上台唱一首,直到大五才沒唱了,忙著考研和考證書。


    “你怎麽敢一個人來酒吧赴約?當你男朋友是個擺設嗎?”原來是臨時起意啊,就知道不該這麽簡單就原諒了她。他真恨不得把自己撕成兩半,分出一半用來看著她。


    “你不是說今天無論如何得譯完所有的稿子,後麵幾天才來得及校對交稿嗎?”她可不是拎不清的人,絕對不會妨礙他忙正事。


    “好吧,都是我的錯。”他伸手撫過她柔軟的頭發,沒法跟她解釋她今天的這身裝扮太過招搖,一個稱職的獵人不會放任自己養的白兔闖入狼群,他隻能怪自己失責。


    “你也別怪alvin,他和我一樣不知情。”可是那該怪誰呢?何斯嘉想起始作俑者,喃喃念叨了一句:“我還以為miss li隻喜歡古典音樂,沒想到她活得很搖滾。”


    把何斯嘉送迴7-201後,劉忻槐返迴公寓,在走廊上遇到了徘徊於他門外的alvin。alvin一臉春風得意地感謝劉忻槐陪他去了酒吧,說他跟miss li準備請他和何斯嘉吃飯。


    劉忻槐沉著臉,跟他重新約定了上口語課的幾個規矩:不能去酒吧、夜店等場所,不能晚上上課,不能在狹小密閉的空間上課——最好是能把每次上課的時間地點提前發給他。alvin一一答應。


    10月在一場秋涼的雨中遠去了,生活留給劉忻槐的無解的命題還在一如既往地糾纏著他。11月初考研報名截止後,據《jn時報》報道,這一年全國碩士研究生招生報考人數為127.5萬,招生計劃為34.4萬,碩士生平均錄取率達27%,大致為4∶1。其中,s大碩士招生報名人,招生計劃1800餘人,錄取率13%左右。杜茹茹,何斯嘉,朱潔泠,羅書蕾,唐曉棠,還有s大自習室裏的考研大軍,都是這些數據形式包裹下的生動內容,迴顧彼時的數據,將無法迴避那時的每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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