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太後含笑著看向雲予微,試圖在她臉上看出任何慌張之色;可她還是失望了,雲予微仍是那般泰山崩羽麵前而不改色的平靜模樣。


    這是太後最恨的樣子!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見識過她的狼狽,也見識過她的狠毒,原本就該死了的!


    可她慈悲心腸,不僅允許了這個女子活下來,還允許了她活在這個花團錦簇的皇宮裏,享受獨一份的寵愛,可這個女子,非但不知恩圖報,還企圖高高在上清白無辜。


    可怎麽可能呢?


    進了皇家的宮苑,還想著清清白白獨善其身,哪裏有這麽好的事呢?


    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就……去死吧!


    “雲予微,既然你無話可說,那哀家……”


    “太後。”


    太後一臉“果不其然”地看向雲予微——這世上自詡清高的人,大都是因為沒有遇見真正需要她付出代價的事。


    “太後今日,是非要逼我認下這個罪嗎?”雲予微一字一頓道。


    太後微微一笑:“沒有人逼你。”


    雲予微點了點頭,轉而看向張夢桂。


    “你呢?”雲予微問道,“你有什麽話對我說嗎?”


    太後笑了——事到如今了,張夢桂自顧不暇,雲予微居然還要放希望於她身上。


    果然,張夢桂隻是抬眼同雲予微對視了一瞬,便如被火燙了一般,飛快地閃躲了眼神。


    “好。”雲予微了然。


    太後已是穩操勝券,含笑望著雲予微,隻待她低頭。


    然而下一瞬,雲予微卻是從袖中猛然抽出一物,銀光一閃,太後頓時花容失色——那是一把匕首!


    銀亮的匕首在燈光下閃著寒芒,映出雲予微堅定無比的眼神。


    “雲予微,你敢動我!”太後霍然站了起身,卻下意識地想要後退。


    她當然想要在雲予微麵前展現威嚴,可雲予微實在見過了她太多狼狽——當初先帝病重,恆王逼宮,她被圍困在宮中,是雲予微易容瞞過眾人,於反賊麵前將瑟瑟發抖的她救下的。


    雲予微太清楚,她在生死麵前,有多狼狽。


    “我不敢。”雲予微卻是昂首看向太後,轉手將匕首對向了自己的胸膛。


    太後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太後對我設下死局,我本愚鈍,不知如何破解。”即便到了這步田地,雲予微仍是一派平靜,她就像是一汪深水,看著清透,實則望不到底;即使有人向她投了一顆石子,也不過蕩起輕微的漣漪,瞬間便恢複如初,讓人沒有半分把握。


    “你以為你死了就有用了?”太後終於失笑——這個雲予微,當真以為她是一身傲骨。可她沒想過嗎?人死了,再傲的骨頭,砸碎了也就砸碎了,而死人又何知呢?


    真是太好了。


    威嚴一瞬之間迴到了太後身上,她看著那把鋒利的匕首逐漸靠近雲予微的心窩,看那雪亮的鋒芒之上染上第一抹血色。


    “不要!”張夢桂卻是突然發了瘋,她瘋了一般地撲了上來,想要去奪雲予微的匕首,“貴妃,活著才有希望!活著才有希望!”


    雲予微生在民間,長於江湖,雖未正經學過功夫,卻也是受過高人指點,有一些傍身的技能的。


    她輕巧地一閃,宛若一片春葉般,輕靈得仿佛是被風吹開的一般。


    “夢桂,”她望著淚流滿麵的張夢桂露出了一個笑,“活著才有希望,要好好活著。”


    “不要——”


    說罷,匕首便深深地沒入了心窩。


    “太後娘娘,我雲予微此生未做過什麽虧心事,這罪,我不認。”雲予微含著一抹笑,目光卻望向了殿外,“黃泉碧落,我終得昭雪。”


    “陛下,求陛下讓太醫為您診治!”彭清音帶著哭腔哀求道。


    寧昭卻是毫不憐香惜玉地推開她,看向毫無雲予微痕跡的內殿,頓時心血翻湧,怒目道:“貴妃呢?!”


    彭清音隻狠狠地咬唇,猛然轉過臉去。


    “陛下!”


    章全和徐完帶著一眾太醫要來為他診脈,卻被他一腳一個踹開:“朕的貴妃呢!”


    太醫們不敢放肆,當即跪了一地。


    寧昭才從昏睡中醒來,整個人還不太清明,心卻跳得極快,總覺得他在睡夢中錯過了太多。


    “德福呢?!”


    “白芷白蘇呢?!”


    “這鳳澤宮的人都死絕了嗎?!”


    寧昭一陣頭暈目眩,唿吸愈發急促起來。


    下一瞬,德福公公終於連滾帶爬地爬了進來。


    連帶著不顧阻攔衝進來的還有白芷和白蘇,兩個姑娘臉頰紅腫,幾乎要看不出本來麵目,一進來,便“噗通”跪下:“求陛下救救娘娘,求陛下救救娘娘!”


    寧昭喉頭一陣腥甜,幾乎要當場再吐出一口血來。


    “好啊,你們……”他顫顫巍巍地伸手指了眾人,目光陰鷙,“是要造反嗎!”


    德福公公知他此時最在乎什麽,隻管哭著磕頭道:“陛下,再不快些,恐怕……”


    “帶路!”


    寧昭一腳踹過去,起身朝外走去,德福公公哪裏敢再多說些什麽?連臉上的血都顧不及擦一把,便連滾帶爬地往外走著。


    寧昭怒意翻滾,周身的氣勢愈發如冰如刀,即便是彭清音,也隻是徒勞無助地跟了幾步,卻再沒有衝上前去勸諫的勇氣。


    年輕的帝王披頭散發,未曾束冠;身上也隻穿著雖簡單舒適的明黃寢衣,腳上踩著安寢之前穿的軟鞋,分明沒有一絲聲響,卻好似踩在了所有人的心頭上。


    一路走來,鳳澤宮內早已跪了一地的宮人。


    “陛下。”


    守在偏殿的玉珊和玉瑚一見寧昭氣勢洶洶而來,即便她們是經曆過許多的老人,依舊不由地慌了神。


    “賤婢!”寧昭一腳踹了過去,“滾!”


    “陛下,太後娘娘……”


    “滾!”


    身後的侍衛衝上前來將玉珊和玉瑚捂了嘴拖了下去,德福公公急急忙忙地將門推開。


    “……黃泉碧落,我終得昭雪。”


    雲予微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輕飄飄地倒在了地上。


    倒下之前,她望著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唇邊帶了一絲釋然的笑。


    “予微!”


    年輕的帝王怔愣了片刻,才如同噩夢初醒一般衝了過去,字字如同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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