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昭開口道:“怎麽來了?”


    月拂泠歎氣,“謝無昭,我遇到麻煩了,想著求人求己不如求佛,就來了。”


    第一次聽人喊自己的名字,謝無昭心停跳了一下,仿若那驟停的梵音。


    謝無昭,有名有姓,代表家族,又沾染著俗世的三個字。


    月拂泠道:“丞相你名字真好聽,不過你就不想知道真正的謝千瀾在哪嗎?他還活著。”


    謝無昭睫毛輕顫,知道月拂泠不會騙他,喉結動了動,問道:“他在哪?”


    “魔窟裏。”月拂泠道:“是這樣的,那地方現在還是沒人知道從哪進去,皇上出來的地方很危險,沒辦法進去。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做事情一向非常有章法,所以我想了想,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那破地方給炸了,如果丞相覺得裏麵的人可以不用救,我就一起炸了,你正好在這超度一下子。”


    謝無昭:“……若我想救呢?”


    月拂泠聳聳肩,“那你就自己救咯,我們跟佛子又不熟,要是丞相有事,我肯定義不容辭,但是佛子嘛……嘖。”


    謝無昭歎息,語氣如往常那般含著無奈的淡淡笑意,“小月公公……”


    景湛跑到蓮花座下,仰頭望著謝無昭,“丞相你先下來吧,小月子可生氣了,他說你是佛子不告訴他,他錯過了好多暴富的機會。”


    謝無昭淺笑,“是我的不對,小月公公可能原諒我?”


    月拂泠:“不能,等你頭發長出來再說吧,我不愛跟沒頭發的人說話,怕被傳染禿頭。”


    謝無昭:“……”


    他站起身,蓮花座竟會自動下降,落至地麵。


    謝無昭赤腳踩在地上,垂眸看著周圍外緣的僧人,低聲說:“這是我的職責。”


    暗處,極瞳縮在白桑腰側,忍不住低聲大罵,“他還知道自己的職責!氣死我了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要被氣死了!


    這兩個人,明明都肩負著穩定天下大局的職責,必要時還要接受人皇的參拜,許其庇佑,讓其能安心治天下。


    結果呢!結果這兩個人呢?一個偷跑出去,把劫難丟給了人皇,一個跟人皇糾纏不清,讓人皇替她擔劫。這倆人哪個經曆命劫都是該的!人家人皇招他們惹他們了!差點被他們玩沒了!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


    白桑無語,“你小點聲,一會被發現了。”


    極瞳大怒,“發現又如何?他們倆還有理了?要是人皇就此歿了,天下大亂,是你先以死謝罪還是我先以死謝罪?”


    白桑道:“誰也沒想到風翊的一個皇子會有人皇氣運,你自己說的,氣運飄渺不定,終由人定。既然事情如此發生,隻能說明風翊那個皇帝自己心裏想著要替他們承擔,所以才會命運使然,從而發生這一切。”


    極瞳:“所以還不是怪這兩個人靠近人皇?!讓他們守護天下,他們倒好,淨跑出去搗亂,不如不守護,人家還能活蹦亂跳的。”


    白桑朝月拂泠的方向伸手,掌心朝上,做了個請的手勢,“極瞳大人,那快請您去審判他們吧?有本事您當著小主人的麵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極瞳瞪眼,“再說一遍怎麽了?我還怕她?她現在沒到時候,可還什麽都沒想起來呢。”


    他昂首,“我現在在她麵前,那是她高攀不起的世外高人!”


    白桑:“你是想在臨死之前狂歡一年?”


    “屁!我感覺她要不了一年就得恢複了,本來龍骨就難鎮壓,不然她也不會提前迴來。”極瞳擋住嘴巴,用更小的聲音說:“我想著,我現在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在她麵前掙個好印象,這樣等她以後想起來的時候,發現我是對她施恩不圖報的大恩人!她就算想動手也不忍心吧?”


    白桑:“原來是臨死前的自救。”


    極瞳:“你覺得我這個辦法如何?”


    白桑:“我覺得很不錯,用恩情要挾她,就是不知道她吃不吃這套。”


    極瞳思索道:“應該會吧,她要什麽我就給她什麽,她還不願意?”


    白桑微笑的說出一個殘忍的事實,“她要真這麽好對付,你也不會這麽害怕她了。”


    極瞳痛苦的捂住眼睛,“啊,我的眼睛,怎麽攤上這麽個祖宗。”


    白桑用手擋住他的眼睛,“你還是別用眼了,死馬當活馬醫試試吧。她要去無相暗窟,你想辦法幫忙讓她進去。哎,無相暗窟到底是怎麽開的?那地方我以為一直封死的,沒想到一直有人被困在裏麵。”


    極瞳:“還說呢,我都不知道風翊那個姓君的皇帝是怎麽闖出來的,當初那死妮子都用了將近一年時間吧?”


    白桑:“是啊,而且還是全須全尾活著出來的,簡直無法想象。即便是我進去,恐怕沒個三年五載都出不來。”


    極瞳神情嚴肅了點,道:“我估計他是找到了滄海桑田那一關,你應該知道,那裏連通一處暗河,所謂滄海就是在機關啟動後,從那裏往暗窟裏進水。”


    “可那處暗河很狹窄,而且我們根本沒找到暗河的出口,他竟然能從那裏出來?那裏說不好比暗窟更危險,在暗窟裏找不到出口還能活,若找不到那條暗河的出口,他必死無疑。”


    “不然我想不到別的通道。但無論哪種,能做到的人都不可小覷,風翊這個皇帝……以前我怎麽沒發現這號人?”


    白桑:“你以前一直覺得元宸那個小太子可能是人皇。”


    極瞳睨他,“你也沒比他大幾歲,還小太子……”


    突然他看到月拂泠等人開始往下走,忙拉著白桑往後躲,“他們怎麽走了?蓮池也走了?他又想跑?”


    白桑:“你剛才聽什麽去了?是小泠兒非要他走的,你還是想想怎麽去跟古藺寺說,讓他們放人吧。”


    極瞳撓了撓頭,“這怎麽說啊?不如我以月帝台的身份,讓他入月帝台侍奉月主?”


    極瞳越想越覺得可行,激動得拳頭在掌心撞了一下,道:“我覺得可行。月帝台雖避世,但民間偶有傳聞,非常有說服力。”


    白桑欲言又止。


    極瞳看著他,“你有話就說。”


    白桑:“你有沒有想過,你代表月帝台要人,但是小泠兒還不知道自己是月帝台的主人,你跟她搶人,她一定會把你當敵人,然後……剁了你。不過你放心,在你蒙上黑紗假裝世外高人的時候,我就為你準備好了八副棺材。”


    極瞳:“這麽多?她沒這麽殘忍吧?還能屠了月帝台?”


    白桑微笑,“當然沒有,都是你的。因為我覺得她會把你大卸八塊,為免你死後覺得擁擠,分開放。”


    極瞳捂住眼睛,“啊!我的眼睛!氣死我了,我的眼睛要被氣死了,她把我大卸八塊就算了,你竟然還要我死無全屍!”


    白桑忍不住笑,領著他下樓,“行了,世外高人,跟著下去看看。”


    兩人剛要出閣樓,就看到月拂泠又跟人幹起來了。


    極瞳一陣牙疼,“不是,她怎麽又跟人吵起來了?”


    白桑看得仔細,示意他冷靜,“沒吵,她單方麵辱罵。”


    祁夜縉上下打量月拂泠,麵露不屑,“這是什麽世道?一個太監竟敢入古藺寺禁地,聽說風翊的龍椅也被你一個太監染指過,君鏡真是丟盡了君家列祖列宗的臉,朕看到你就覺得惡心至極。”


    祁夜縉在風翊的謀劃幾乎全敗於月拂泠之手,若非此刻在古藺寺,他恨不能直接殺了這太監。


    月拂泠嘖了一聲,譏諷道:“你誰啊這麽愛管閑事?還讓你批判上了,就這麽喜歡當判官?既然喜歡,還不趕緊去死,早點死早點下地獄,才能早點升官啊。不用擔心你升不了官,就你這樣的,投畜生道都費勁,怎麽也得在十八層地獄待個幾百年,熬也該熬升官了,放心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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