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不平靜,溫倦急匆匆披了衣服入宮,領一隊兵從皇城北麵開始搜查。


    君黎與沉暮在月拂泠常去的地方搜查。


    侯府出動府兵,遍布東麵。


    高歌領著禁軍占據南麵。


    君鏡親自領著三萬軍直奔西麵,那裏靠近城門。


    整個皇城被火光照得猶如白晝,到處都是馬蹄聲和奔跑的腳步聲,盔甲沙沙作響。


    這麽大的動靜驚醒了所有人,但誰也不敢跑出來看,隻敢從窗邊小心翼翼的往外瞅。


    “皇上,已經盤問過近三日守城門的巡兵,沒有人見過月公公。”溫倦策馬而來稟告。


    她審問屬下有自己的一套辦法,速度最快,效率最高。


    皇城進出必須要露臉,月拂泠在渭橋之會一戰成名,守城的士兵渭橋之會期間也在現場,不可能認不出她。


    但也不排除月拂泠有改換容貌的可能性。


    君鏡重新換了衣服,暗黑的錦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暴戾,隻眼睛裏的紅血絲和下巴的胡茬顯示著他慌亂的情緒。


    他沉聲開口,憤怒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先找城裏,一寸寸找,她就是能上天入地也別想跑。”


    “遵旨。”


    下完令,君鏡便準備開城門,出城追,作兩手準備。


    這時,高歌騎馬趕來,馬還未停聞他就翻身落地,氣喘籲籲,“皇上,城中驛使攔截到一封月公公今日寄出的信,寄往邊城,丹棠郡主收。”


    高歌將信呈上,說道:“驛站在城內設有驛使,就在靠近城門位置收攬信件,但其隻待到日落,日落後再要投遞信件,便隻有城門附近的收信木箱,翌日清晨驛使會第一時間將前一日所有信件取出送往各處。


    屬下方才打開了投送木箱,裏麵有月公公的信。”


    君鏡捏著信件的手指險些沒控製住力道,“也就是說,她還在城裏。”


    “是。”高歌一貫沒有波瀾的語氣也不由得高昂幾分。


    日落後城門就關了,這封信在投送信箱裏,而不是在驛使那裏。


    說明是城門關了之後,這封信才被扔進投送信箱裏。


    月拂泠認識的那些人已經全部被君鏡審過一遍,都沒見過她,很大可能是她自己投送,信的筆跡也屬於她。


    也就是說,這人幾個時辰前可能還在這裏出現過!


    君鏡死死捏著信,指節泛白,下令:“找。”


    這麽大的動靜,自然也能傳到月拂泠那。


    她正扛著包袱鬼鬼祟祟的想趁夜跑路,迴頭一看,整個皇城亮堂堂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通電了。


    這三天她哪也沒去,光躲在微愉那寫信了。


    告別信總是要有的。


    這是儀式感。


    知道盛妃的事後,她堅定的認為自己隻是一時被君鏡的美色所迷惑,等她花錢雇上個八十個保鏢,誰還想得起狗皇帝啊。


    關鍵是,喜歡歸喜歡,但她怕麻煩。


    君鏡是皇帝,一個盛妃就有這麽多恩恩怨怨了,她不想摻和。


    男人嘛,永遠都是下一個更乖。


    她隻是被美色迷惑,換一個美色更好的,沒那麽多事的不好嗎?


    她有辣麽多錢!


    月拂泠在心中默念: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


    “今晚這麽熱鬧,好想湊熱鬧啊,發生什麽事了啊?這麽多人。”月拂泠戀戀不舍的迴頭看。


    算了算了,迴去了還得交代刺客身份,還得交代跟君弦的關係,還要糾結要不要坦白女子身份。


    坦白了以後怎麽辦?繼續當太監?那她是不是還得跟君鏡卿卿我我啥的。


    本來她單獨跟君鏡在禦書房裏是純潔的牛馬跟鹹魚的關係。


    君鏡當牛做馬批奏折,她鹹魚躺平。


    那要是關係變了,他倆在禦書房裏這樣那樣,月拂泠抖了下身體,好變態啊。


    那她要是換迴女子裝束,身份可能就要暴露,顏灼不得砍死她。


    而且到時候君鏡是不是要把她收後宮?誰跟他玩寵幸這一套啊。


    好麻煩好麻煩,還是溜為上策,過退休日子去了。


    月拂泠自己也說不清楚哪裏來的逃避心理,她一時半會理不清,先跑了再說。


    她逐漸下定決心,剛拐過街口,突然一道凜冽的劍氣迎麵襲來,她飛速後退,摸了摸鼻子,慢一步她鼻尖都要被割掉。


    她眼神冷凝,盯著前方藏在黑暗裏的黑衣人,“你想死?”


    黑衣人再次提劍,帶著一身殺意衝過來,蒙著臉,隻露出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殺心很重。


    月拂泠赤手空拳與他過招,總覺得這雙眼睛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不過很快她就沒工夫再想了,對方招式淩厲步步緊逼,衝著她性命來。且這人比她在渭橋之會上遇到的任何一個人功夫都要好,她應對得有些吃力。


    對方還有武器,她沒有。


    遠處的火光逐漸接近,月拂泠聽到官兵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也不慌了,慢條斯理遛著對方玩。


    黑衣人很快發現她的意圖,眼看著火光漸近,尋了個機會飛身離開。


    這人的目的看起來就是來殺她,殺不到就撤。


    月拂泠揉了揉手腕,要不是她速度快,今天不挨幾劍脫不開身。


    “前麵好像有人!”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響。


    月拂泠正要躲,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將她帶進旁邊街道的陰影角落。


    她剛站定,之前她所在的位置就被火光照得明亮。


    月拂泠看著眼前的人,皺眉,“你怎麽在這?”


    君弦眼眸溫柔,“聽說你逃離了皇宮,是不是也知道君鏡並非良人?”


    月拂泠聽不得別人說君鏡不好,脾氣一下暴躁,“關你屁事,滾!”


    她都要跑路了,什麽王爺皇上,她都懶得再伺候。


    君弦卻是好脾氣,看起來似乎還很高興。


    他找的位置好,一牆之隔的外麵,月拂泠聽到搜查的聲音,卻始終沒人往這邊來。


    她正要走,忽然聽到君鏡暴躁的聲音,“繼續找,找到她,朕一定把她關起來,讓她再也跑不了!”


    她逃離已是最壞的結果,他不介意更壞一點。


    男人的聲音焦躁憤怒,似在崩潰邊緣。


    月拂泠從來沒聽過君鏡這樣的語氣,好像稍微繃不住就要哭出來,還在用最陰狠暴躁的語氣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她捂著心口,默念: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


    有人戰戰兢兢的問:“稟皇上,若尋到,以月公公的身手,我等可否動手?”


    “誰敢?!”君鏡眼眸赤紅,“找到她立刻上報,她敢跑,朕親自打斷她的腿,將她綁迴宮,你們誰也不許動手。”


    “是!”


    君弦聽完君鏡的話,輕聲開口:“你看,這才是君鏡的本來麵目,他暴虐嗜殺,對你也不例外,溫和包容都是他裝出來的假象。阿月,現在你該知道我沒騙你了?”


    月拂泠冷冷看他,“你再不滾信不信我殺了你!”


    她這會也很暴躁,她想出去看一眼君鏡。


    偏偏這個君弦在這,她不放心這狗東西,怕他搞幺蛾子。


    外麵的搜查還在繼續。


    君弦繼續輕聲說:“其實不用我說你也應該能看出來,我們幾個兄弟姐妹都不願意與他親近,就連阿黎也一直遠在封地,登基大典整個風翊的王侯官員覲見,她都沒有出現。君鏡故作寬厚,不追究阿黎的罪責,阿黎也是蠢笨,被小恩小惠打動,如今竟還親他,以後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君弦一提起君鏡,似乎就有諸多怨言,停都停不下來,“所有跟君鏡親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從前阿黎與他關係不錯,結果她的父王母妃死在征戰中。


    小十四小時候也親君鏡,最後父皇母妃也都死於君鏡之手,就連他自己的母妃最後也是不得好死!便就是不說皇家事,聽說你先前一度與盛妃親近,那你可知盛妃與他定婚約第二日就遭人奸汙,所有人與君鏡有關係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阿月,你離開是對的,我很高興你做出正確的選擇。離開君鏡,不管你要去哪裏,我都會幫你。你等等,等會我的人會引開他們,之後我親自送你出城,以後也別迴來了。”


    如今的月拂泠不僅自己強悍,小侯爺和阿黎一個個的都唯她是從,不可不防。


    既然不能為他所用,那也不能為君鏡所用,離開最好。


    月拂泠鼻子一酸,咬牙低喃:“我真該死啊。”


    拋開帝王身份,拋開複雜的過往。君鏡在她麵前,其實是個很好欺負的人。


    君弦說跟君鏡親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這種說法肯定不止君弦一個人說,君鏡自己是不是也知道?


    世人都說他弑父殺兄,他如今唯二的兩個兄弟,一個不理他,一個想他死,君黎不怎麽進宮,謝千瀾與他隻商討國事,高歌又是個悶葫蘆。


    朝中大臣個個野心勃勃,元宸國虎視眈眈。


    算來算去,竟然隻有她跟君鏡走得最近。


    他對她還挺好的。


    他會不會覺得她跑也是嫌棄他?


    月拂泠思緒紛雜,閉眼睛默念: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


    一邊念著,一邊忍不住往牆外光亮處挪。


    君鏡一定在那裏。


    君弦發現她的意圖,伸手攔住:“你瘋了?你沒聽見他剛才說的話嗎?抓到你要打斷你的腿!”


    月拂泠反骨仔體質發作,“那我還非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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