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鏡看著外麵,沒有注意到身側人遺憾的表情。


    月拂泠看了眼君鏡的側臉,眉骨淩厲,鼻梁高挺,下頜線十分好看。


    整個人端正坐著,睫毛輕眨間似乎還在思索著什麽,讓人很想欺負。


    月拂泠有點沾沾自喜,不愧是她,又占了君鏡便宜。


    就這模樣,這身材,她賺了。


    作為一個膚淺的人,她隻看外表,走腎不走心。


    畢竟君鏡克她。


    月拂泠一邊上藥一邊偷瞄君鏡的腹肌,除了不能上手,其他都完美。


    她偷瞄一眼,上一點藥,又偷瞄一眼,第三眼的時候,感覺不太對,抬眼被君鏡抓個正著。


    “好看嗎?”君鏡一看她打算插科打諢混過去的模樣,索性先發製人。


    月拂泠吞了吞口水,“嗯咳,還行吧,這年頭誰還沒有點腹肌了?”


    君鏡十分肯定,“你沒有。”


    月拂泠:“……”


    太傷自尊了!


    她快速上完藥,叮囑了一句,“在這待著等人送衣服來。”


    然後把祁夜辭押到方桌的下方,準備從他身上找迴自己丟失的自尊。


    桌上的飯菜都已撤掉,兩個上菜的下人跪在一旁全身發抖,不敢起身。


    謝千瀾道:“皇上不發話,他們不敢起。”


    月拂泠沒好氣,“皇上被我毒啞了,發不了話。都起來吧,就該燙死他。”


    兩個下人都是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滿臉掛著淚,聞言迷茫的望著月拂泠。


    最後還是謝千瀾一再保證不會牽連她們家裏人,才把兩人勸走。


    祁夜辭抱著酒壇子坐在桌子下位,最上位月拂泠坐在中間,左右坐著遊淮澤和景湛。


    她從廚房後院拿了磨刀石,當驚堂木一拍,“好你個元宸太子!今日三堂會審,你跑不掉!”


    遊淮澤一巴掌拍在桌麵,酒意上頭,“跑不了!”


    景湛有樣學樣,“對!”


    謝千瀾坐在旁側,身體懶懶歪著,白玉般的手指支著額角,看著這一幕直笑。


    見月拂泠不高興的看過來,忙坐直道:“三堂會審,公公可需要人記錄成卷?”


    景湛認真的宣布,“這是我的任務,丞相。”


    “哦?倒是分工明確,那我做個圍觀的普通百姓可好?”


    月拂泠嚴肅開口:“保持肅靜!”


    謝千瀾眼眸帶笑,“是。”


    月拂泠再一拍磨刀石,質問祁夜辭,“從實招來,瀟月郡主如今在何處?剛才是不是故意燙皇上?”


    遊淮澤暈暈乎乎的趴著,“弟,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係嗎?”


    月拂泠:“這不是你這種智商能理解的事,固定搭配,背下來就得分。”


    遊淮澤哦了一聲,繼續趴著。


    祁夜辭半醉半醒,眼神迷蒙的望著月拂泠,“她要追殺本太子嗝~”


    祁夜辭打了個酒嗝,繼續道:“本太子當然要跑,她就在後麵。一個護衛也不知道哪那麽大氣性,追了本太子兩百多裏地。”


    “你說的是沉暮?”


    “不知道!本太子是打不過他,但是本太子要用權勢壓死他!”


    月拂泠一拍桌子,“你在大放什麽狗屁厥詞!下一個問題,什麽你母後在哪裏?到底怎麽迴事?”


    “我母後消失了,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以為她死了,但那個燒我東宮的女子說她知道我母後在哪。我查了許久,查到她來了風翊,要不是因為她,我也不會那麽痛快答應父皇要我來風翊。一定是她抓走了我母後,等本太子找到她,一定把她大卸八塊!”


    祁夜辭念念叨叨,說到激動處又臉紅脖子粗的亂嚎,生動了展現了一個酒鬼的形象。


    月拂泠態度良好的勸誡他,“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我們要以德報怨。雖然她燒了你東宮,但說不定她是個好人呢。”


    “不可能!她還罵我!”祁夜辭兩眼冒火,“說我不中用,說我一無是處,說我是廢物,說元宸遲早要敗在我手上,嗚嗚嗚……我恨她!”


    月拂泠:“……”


    造孽啊!


    她盡可能的圓,一身正氣的開口:“她這是在激勵你。”


    祁夜辭:“誰要她激勵?等本太子抓到她,一定把她綁起來從早到晚罵她,還要把嘴封上。跟那個小太監一樣,本太子一起罵!”


    月拂泠三拍磨刀石,氣得磨牙,“不可救藥!拖下去斬了!”


    遊淮澤和景湛嘴裏喊著:“威~武~”


    隨後起身,歪歪倒倒的走向祁夜辭,一屁股坐到祁夜辭左右,試圖把他押起來。


    然而酒意上湧,兩人一栽楞,跟祁夜辭趴成一團,唿唿睡去。


    謝千瀾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聲清朗好聽。


    見月拂泠看過來,他收了笑,鼓了兩下掌,嚴肅道:“公公真是明察秋毫,獨具慧眼。”


    看起來嚴肅,那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來。


    月拂泠不理他,暗自琢磨著,幸好她是太監,知道她全名的沒幾個人。


    君鏡算一個,遊淮澤不算人,兩個人應該都不會暴露她。


    不知道高歌有沒有聽到過君鏡喊她,她已經記不清自己多少次把君鏡氣得喊她全名了。


    嘶,還有君弦!


    那玩意才是最難搞的。


    “公公在想什麽?”


    月拂泠想了想,問謝千瀾,“丞相,你對元宸國和金焰國了解嗎?”


    “還算了解。”


    “那你知不知道這兩個國家有沒有那種,適合隱居,與世隔絕的地方?”


    謝千瀾望著她,“公公想離宮?”


    “怎麽會!我現在十分熱愛當太監,你當丞相,我當太監,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月拂泠指指屋裏,“我替皇上問的,你看皇上外憂內患的,早點給他尋個逃命的去處。”


    謝千瀾失笑,“如此……那有兩處地方,一處是元宸國的古藺寺,古藺寺曆史久長,比元宸建國時間還長,雖立於元宸,卻不歸元宸管。古藺寺在深山中,十分隱蔽,若要隱居,是個好去處。”


    月拂泠有點擔心,“那不是要出家?”


    “古藺寺可收避世之人,隻是需得無上法佛見過,言明此人身無罪孽,便可不剃度長居於寺中。”


    “無上法佛?”


    “便是人們口中的佛子,法號……蓮池。”謝千瀾一直帶笑的眼此刻笑容褪得幹幹淨淨,甚至帶著幾分冰冷,低聲道:“但幾年前古藺法佛已失蹤,如今寺裏是何規矩,我也無從得知。”


    月拂泠聽得入迷,下巴墊著手臂,趴在桌上望謝千瀾,“去西天取經去了吧?”


    謝千瀾失笑,“或許。聽說古藺寺自山腳而上,足足三千台階,經綸不停,聆聽世人所願。”


    “金焰國呢?”


    “金焰國能護人隱居處,是一處金焰樹林,漫山遍野的金焰樹,開花時如同金色的焰火,隨風搖曳,是難得一見的景觀。若是在冬日飄雪之際,雪映火紅,美得不似人間之景。”


    月拂泠來了興致,“怎麽能去?”


    謝千瀾學著她那樣下巴墊著手臂,趴在桌上,與她對視,“那裏是金焰帝顏灼的行宮,得他應諾就能去了。”


    “那個顏灼,好說話嗎?”


    “金焰帝顏灼天生銀發,長相妖媚,後頸落有金焰胎記,為人陰狠難纏,十分小氣。”


    月拂泠立刻變臉,“兩個地方都不是那麽好去的。”


    謝千瀾笑,“所以公公還是盼著皇上能解決風翊的外憂內患,風翊國內的美景比之其他兩國不遑多讓。”


    “有什麽啊?”


    謝千瀾正要迴答,上空一道陰影落下來,君鏡冷著臉,“無論哪一處美景,沒有朕的允許,你都別想去。”


    月拂泠:“……”


    “丞相,下次水煮肉片咱全部用滾燙熱油,燙死一個是一個。”


    謝千瀾笑著點頭,“我會轉告廚房。”


    君鏡果然還是醉了,若是清醒著,他絕不會說這種話。


    月拂泠撇嘴,裝得人模狗樣,她就知道,當皇帝的能有幾個心不黑的。


    目送換好衣服的君鏡帶著月拂泠離開,又幫著高歌把祁夜辭遊淮澤景湛三人扔上馬車。


    整個丞相府立刻安靜下來,方才耳邊全是人聲酒香,如今酒空人散,那些習以為常的寂靜竟讓人覺得不太適應。


    熱鬧褪去,留下的人最孤獨。


    謝千瀾閉了閉眼,遣退下人坐了良久,直到酒意全消,藏好孤寂,才開口:“金焰帝耐心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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