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謹修坐在茶樓聽著百姓們傳著的話,徒手捏碎手裏的酒杯,手上的血流了下來,滴在桌子上,赴約來的陸閔閔看到他手上出了血,焦急的上前,不顧身旁的丫鬟勸阻,幫他處理著傷口,弄好後,用自己的帕子包住他受傷的手。


    “謹修多謝陸姑娘的包紮之恩。”孫謹修作揖,裏頭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手上的痛遠不止他心裏上的痛。


    陸閔閔微微搖著頭,迴禮,軟糯的聲音說:“孫郎君這是客氣了。”他是她的未婚夫,幫他包紮是應該的。


    她在府裏收到他對自己邀約的信,激動到無法自拔,讓丫鬟們幫忙選穿什麽顏色的衣服,梳什麽好看的發型,又搭配什麽樣的發飾,就這樣花了些功夫,離約定的時辰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她怕馬車快些,怕自己遲到,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當她來到茶樓,見著他手中握著碎了的杯子,那血滴在桌上,讓她心中一疼,什麽理智也沒有了,什麽端莊也沒有了,什麽優雅更是沒有了,不顧丫鬟對她的提醒,她飛奔過去,幫他包紮傷口。


    他淡笑而又客氣道:“謹修請陸姑娘來茶樓,是想請陸姑娘吃口茶,聽說這茶樓的招牌菜是荷葉糯米雞,很是好吃,就擅作主張讓他們準備。謹修不知陸姑娘還喜歡吃什麽,就未曾點其他。陸姑娘想吃什麽?”


    陸閔閔掩嘴一笑,道:“還是孫郎君做主,你點的我都愛吃。”說著,嬌羞的看了他一眼。


    孫謹修似笑非笑,說:“那如此,謹修就點這茶樓最受歡迎的點心和幾個小菜吧。”喊來小二,讓店小二上茶樓最受歡迎的幾個點心和小菜。店小二退去不久,菜上齊。


    “客官請慢用,有事兒喊小的就行。”店小二離開,兩人才開始用餐。


    陸閔閔吃的很精細,桌上每道菜她隻吃兩口,便不再多食。孫謹修看著,問菜是不是不合胃口,若是不合胃口,他讓店小二重新上菜。


    “不用了,郎君,是閔閔胃口小,菜很好吃。”


    胃口小?孫謹修心裏嘲諷,也虧得她說的出口,他可是曾經聽人說過,這刑部尚書的女兒雖然是掌上明珠,從小身子弱,府裏的人怕她餓著自己,就使勁的給她吃東西,好不容易把身子養起來,人也圓了好幾圈。有次夜裏餓了,還使喚身邊的丫鬟去外頭的某一茶樓裏買她最愛吃的豬肘子。


    每道菜隻兩口,還說自己胃口小,鬼來了,聽了她的話都要笑掉大牙,孫謹修笑笑,將盤子裏的菜夾到她的碗中,溫柔對著她說:“既然陸姑娘說菜好吃,那就再吃點吧。在我麵前你無需客氣的。”


    陸閔閔看著碗中的美食,咽了咽口水,忍住不看它,小聲問道:“郎君不嫌棄閔閔變胖嗎?”問完,自卑的低下頭,不安的扣著手指。


    他搖頭說:“謹修怎會介意?陸姑娘這是多慮了,何況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吃吧,餓肚子終歸是不好的。”說著,又拿起筷子夾了一道菜放進她的碗中。


    他居然不嫌棄自己胖?


    自己從小身子就不好,家裏為了讓自己好起來,補品吃食從來一頓不落,她也欣然接受,到後期她更是胖到讓外人指指點點,導致她不敢出門,整日待在府裏。好不容易減下身子,可她又忍不住吃,又給吃圓潤起來。


    因為自己的身材讓好多人不敢上門求親,她苦惱的照著鏡子,捏捏自己身上的肉,問身邊的丫鬟,自己是不是很胖。丫鬟總是安慰她說她不胖,還說她肉肉的很是可愛。


    直至有一天,她阿爹高興的對她說聖上下旨賜婚,把她說與當朝宰相孫謹修。孫謹修可是世家貴族之女,私下都在討論的男人,他溫文儒雅,風度翩翩,是整個大夏國的女人都想嫁的意中人。


    起先她不敢相信這樣的好事會落在她身上,向她阿爹再三確認,她才知道這天上掉了一張餡餅給她,她樂的睡不著,一會兒又在苦惱她自己太胖會不會讓他嫌棄?於是她偷偷吃很少的東西,半個月下來,她也瘦了一圈,隻是同其他人相比,她還是胖。


    她見著碗中的食物,有罪惡感,但又不好意思拂了他的麵子,拿起筷子,細嚼慢咽起來,她吃完,他又熱情的幫她夾菜,五六道菜大部分進了她的肚子裏,他倒是沒吃幾口。


    用完餐,孫謹修又請她去戲園子看了一場戲。看完之後,他才讓人送她迴陸府去。


    孫謹修這一次的邀請,陸閔閔在府裏死活不肯多吃飯菜,剛開始受不住險些餓暈過去,久了,也就習慣了,人是瘦了一大圈,但精氣神也沒多少,丫鬟怕姑娘身體受不住,勸說她好好吃飯,她不聽。


    祖母見著原本肉乎乎的孫女,如今瘦骨如柴,心疼的不行,吩咐身邊的嫲嫲過去勸說自己的寶貝孫女,也不知嫲嫲說了什麽,寶貝孫女居然開始吃飯,還吃了滿滿一大碗。


    迴到宰相府的孫謹修一身疲累,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麽累?喊來管事,讓他備些熱水過來,管事領命,沒一會兒將熱水弄來房裏。


    “你們兩個留下,伺候宰相大人沐浴更衣。”管事隨意指了指兩個小廝。


    “是。”


    孫謹修擺擺手,道:“不用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管事和小廝們作揖離開。


    脫掉衣服,他將自己沉在浴桶裏,想著以往的一切,他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他變得不像當初時的自己,想著真想迴到小時候,那段與六兒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何時起六兒怕他?


    他真的不懂也不明白,為何她會嫁給一個莽夫也不願意嫁給他?


    “啊哈…啊哈…啊哈…”從水裏出來,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用手捂了捂掛在臉上的水,隨後靠在浴桶邊,閉上眼,靜靜的想著事情。


    六兒,六兒…


    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他和六兒成親,生兒育女,她不是都州知府孟郎孟大人的千金,而是普普通通農戶人家的閨女,他也不是當朝宰相,兩人過著清淡又幸福的日子,她一臉幸福的看著他,一雙兒女喊著他為爹爹。露出笑容,看著他們,對他們張開雙臂,想將他們擁入懷中,卻被人喊著宰相大人。


    不,他不是什麽宰相大人,他隻是普普通通的人家。


    猛地睜開眼睛,外頭一片黑暗,他恍惚這是真實還是自己做的夢?直到有人喊著宰相大人,這才讓他返迴現實中來,被人擾了清夢,他很是不爽,冷聲:“你最好有事同本相說,不然本相就宰了你。”


    那人知道自己驚擾宰相大人,硬著頭皮說道:“啟稟宰相,小的去黎州調查,他並未說謊,那人已經被野狼吃掉,小的在附近的河水邊發現一隻未被啃食的手臂。”


    孫謹修頓了頓,道:“他終是跟著我多年,幫他立個衣冠塚,燒些紙錢給他,讓他黃泉路上有紙錢花著,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那人離開之後,他才重新躺迴床上,捂著胸口,喃喃自語。


    “如果這不是夢多好,該多好…”


    六兒可不知道肖令把她和將軍傳成什麽樣,換了身衣服去廚房做飯,康頌禦也跟著她一同來到廚房,他對她說:“你想做什麽菜,我給你打打下手。”


    “你不用上朝?”她愣愣的問道。


    “都這時候了,還上什麽朝?且我又是新婚,不用上朝。我又是個武將,不需要天天上朝,上朝那是文臣的事情,與我何幹?”康頌禦忽悠她,他懶得上朝,隻想多陪陪自己的夫人,培養培養感情。


    她狐疑的看著他,看不出什麽來,這才作罷,指揮著他切菜切肉,一切準備好後,她才開始生火,起鍋燒油,做了三葷一素。


    肖克等人聞著香味,來到廚房,問六兒燒了什麽菜這麽香。她給他們一一介紹:“我做了紅燒肉、涼拌雞絲、清蒸黃魚,還有幹煸花菜。”


    “將軍夫人,我能嚐一口嗎?”肖令咽了咽口水道。


    肖克汗顏,暗中拉了拉自己顯眼包弟弟的衣服,這可是將軍夫人專門為將軍做的飯菜,他倒好,居然想要先嚐嚐味道,他是瘋了吧?


    康頌禦見著他們圍著自己的夫人,說道:“你們打好一套拳法了嗎?還沒打好的話,還不快去打?”話音剛落,他們做鳥獸散,這才他才過來,對著六兒說:“六兒,你聞聞我身上的香味吧,他們身上太臭了,我怕他們熏到你。”


    這家夥以後該不會每日一說吧?


    她夾起一筷子的紅燒肉,塞到他嘴裏,堵住他,對他說道:“閉嘴。”


    這肉,真好吃。


    康頌禦連吃三碗飯,這才放下筷子,見她小鳥似的吃著東西,問她:“六兒,你這手藝還是沒變。當初我被你救治,吃過一次你做的飯菜,那味道真是讓我難以忘懷。”


    她樂道:“都過去這麽久了,你還能記得?我不信。”


    “那可是我當年參軍後吃過最好吃的飯菜,所以那味道我真的忘不了。對了,六兒,待會兒我帶你去東州轉一轉。你們女人家的,什麽胭脂水粉的,衣服首飾,該買買,買買。別給我省錢。”


    “你一年有多少俸祿?”


    “若按照糧食來計算,我的俸祿能買上百石的大米。還有一千多畝的旱田,八百畝左右的水田。這些田地的收入也都屬於我,還算不錯。夠養你的。”


    六兒聽得眼睛都發亮,上前抓住他的衣服,對他說道:“原來你這麽有錢有顏,哎呀呀,真好,我做你兩年夫人,還是不虧的。不過你以後的夫人可有福了。”


    康頌禦眼神晦暗下來,對她道:“六兒,其實……”


    “其實什麽?”她問。


    “沒什麽。”還是先不要說,若是她此刻知道,本朝律曆規定,與將軍成親不得輕易和離。要是知道了,估計得要撓死他。


    他拉起她的手,對她說:“走,我帶你去外麵逛一逛,東州也算是熱鬧的。”


    她盯著他拉著她的手,他的手掌真大,常年打戰的原因,他的皮膚黝黑,但掩蓋不住他的豪情萬丈。


    兩人一路走走逛逛東州最熱鬧最繁華的街道,對古人的審美,她歎為觀止,自己雖說是個現代人,但審美還是比不了老祖宗們。建築更是在課文上未曾見過的,仰頭盯著專注的看著,未發現街上有輛馬車橫衝直撞的向她衝來。


    康頌禦眼疾手快的將她抱起躲過,來不及和她說,直接越身而過,飛向馬車,將馬上的韁繩及時拉住,這才讓馬車不再街道上亂竄。


    看著一片狼藉的街道,康頌禦眼神暗了暗,想從馬車裏找尋線索,這是誰家的馬車,竟然在街道上胡亂竄著,還傷了幾個路人。


    剛近身一看,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把匕首,那人說道:“郎君還是切勿多管閑事,小心人禍上身。”


    康頌禦躲過匕首,隻是那匕首插在馬車上,就在他跟前,而那匕首上,若不仔細瞧著,是瞧不出來上麵淬了毒。


    何人下手如此狠毒?他陰冷的眼神巡視四周,並未發現街道兩邊,是哪裏傳出聲音來,道:“若在下就要多管閑事呢?閣下如何應對?”


    那人輕蔑一笑,道:“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說完,又將有毒的匕首飆向他這裏,康頌禦眼尖,發現匕首從何而來,一個閃現躲過飛來的匕首,隨後從自己的身後抽出銀針,扔向那人,那人躲避不及,中了針,想要運功將針逼出來,聽見康頌禦邪魅一笑。


    “閣下別做掙紮了!在下的針會隨著你運功而動,你若動一分,它便入肉三分,疼也要疼死你。閣下何不現身,讓在下解了你的針?”


    他不信康頌禦的話,暗中運功,可是他一運功,就感覺那針入肉三分,險些疼得他大叫出聲,隻好作罷,現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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