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孟郎堅持,她估計也早已是下堂的糟糠妻。這才過了多久,她居然忘了這些陳年往事,這樣一想,便不再逼迫自己的女兒早早出嫁。


    萬喜將她扶起,感歎道:“唉…阿娘都忘了當年你阿爹是探花郎的時候,那戶部侍郎的千金看上你阿爹,出錢讓我把你阿爹讓給她的事情。在這裏才多久,我就忘了這事兒。六兒啊,你可是我和你爹的頭生閨女,早年隨我們兩個吃了那麽多的苦,這若是旁人家的孩子,早哭啼不止。可你打小就像是知道我們兩個不易似的,從來都不說一句抱怨的話。你也幫著你阿爹,我們都看在眼裏。這三戶人家,罷了罷了,婚姻大事慢慢相看吧,眼前最重要的就是你開心快樂便好。”


    六兒眼眶泛紅,吸吸鼻子,道:“阿娘,六兒知道您和阿爹是最最疼我的。”


    母女倆人說了好一通話,萬喜才起身離去,離去前讓六兒別再折騰藥材,那種藥材也挺貴的話,六兒巧笑倩兮的說著自己快要研究成功藥丸子。


    夜晚 知府府邸


    孟郎聽著萬喜百日裏女兒六兒同她說的那些話,一邊被她埋怨,他則是一臉的若有所思中帶點讚同,又帶點驕傲和不可思議,還有點擔憂……


    “六兒真這樣同你講?”孟郎問道。


    “嗯。六兒從小主意就多,又同我們吃了很多苦,你是沒聽見她那張小嘴一張一合的說著,郎君,你說怎麽辦啊,這六兒主見這麽大,以後怎麽找婆家啊。我這兒聽到她說昏睡三年,我的心到現在我都沒法冷靜下來,想著算了,親事就再等等吧,唉…真是愁人。”


    “阿喜,愁不愁的日子都要過著。何必愁呢,橋到船頭自然直,這姻緣總有一天會到來的,不過那三戶人家我前段時日也派了打探了一下,”停頓,歎道:“這媒人也忒不靠譜,居然忽悠到本官頭上來,那邵姓商賈人家的兒郎未娶妻已有妾室,還有一庶子,哪有哪戶正經人家是先有庶子的?怕是個寵妾的,若我們六兒嫁過去,豈不是得要被欺負死?那教書先生,阮姓郎君,沒有爹爹,是個母親一把屎一把尿給拉扯大的,是個孝順兒郎,但他居然還在和他母親同床而眠,更甚至他阿娘居然還親自給他洗身子,簡直把他當成三四歲的孩子,太離譜了!最後我們一同覺得好的白姓村長的兒子,這不打聽不重要,一打聽,差點把我打聽出個內傷,原本村長兒子有門親事,不知怎的,硬是給退掉,沒多久他老爹先娶新娘子進門,這新娘子居然是他兒子的準兒媳,這爬灰,誰敢將自個兒的閨女嫁入這樣的人家?”


    萬喜將孟郎脫下的外衣收好,放在屏風上,冷笑道:“這樣坑人的媒人下次若是還敢上門來說親,看我不撓花她的臉?居然給我的心頭肉六兒說來這樣不靠譜的!”


    “阿喜,都是我不對,忘了將這茬事事先告訴你,那媒人不敢再上門來了,我孟郎怎會讓她這麽好過呢。她都敢騙本官頭上來,肯定是誆騙好多人家,借著這個由頭,順藤摸瓜,還真有出了事的人家。”


    “什麽?”萬喜後怕,又問:“誰家的可憐閨女被這害人精給害了?郎君你將她抓起來了沒有?”


    “你聽我說,這媒人把臘楊鎮埠尾村的一戶人家姑娘給介紹到葉合鎮的一戶人家,這兩個鎮隔著也不遠,葉合鎮那人家出了五兩聘禮娶了這姑娘,聽說新婚當夜新娘子哭著鬧著要自殺後來被這戶人家綁在床上,硬生生折磨一年,有了身孕,原本有身孕也是件喜事,可那姑娘恨恨的用自己的手捶打自己隆起的肚子,嘴裏說著這是孽種的話。鄰居們知道這姑娘可憐,可並不真正了解她經曆過什麽,直到生產那天,這姑娘硬是逼著自己不產下孩子,說這個孽種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接生婆留了心眼,將這戶人家的男人們全給趕出去房外,說是孩子生不下來,是因為陽氣重,不願投胎來。就這樣那些人被趕出去,那姑娘這才將自己平日裏偷偷寫的血書遞給接生婆,讓她來本官這裏,如果她不來,做鬼也不會放過她。就這樣,這姑娘還是含恨離開人世,孩子更是被活生生憋死在肚子裏,要不是接生婆機靈說孩子頭太大下不來,導致產婦難產而亡。估計這戶人家都不會放接生婆離開。”


    “難道這戶人家虐待這姑娘?”


    他搖了搖頭,繼續道:“這戶人家的兒郎有五個,花五兩聘禮娶了一個新娘子,新婚當夜把她輪番侮辱,事後怕她想不開,又把她綁在床上,不讓她咬舌自盡,更是用厚重的巾子塞在她嘴裏。因為接生婆的揭發,她的事情才得以告知天下,這段時日為了這事兒,我和洪武他們一直在衙門裏辦這個事情。”


    “郎君,你一定要判這個媒人死刑啊!人好好的姑娘居然被她弄的這樣的一個下場,死刑不為過啊!還有那五個侮辱她的人!”萬喜握拳激動道。


    孟郎安撫著她,道:“阿喜別生氣,郎君我怎會放過這樣的人?此事件如此惡劣,我早已差人快馬加鞭上報朝廷,等朝廷重罪文書下來,我便可執行。”


    “是死刑吧?”萬喜追問。


    “媒人大抵是不會死刑,但家產充公,杖責六十,幾年的牢獄之災避不可免。而葉合鎮的這戶人家,涉嫌奸淫罪,其餘四人大概死刑,另外一人可能處以宮刑或者是杖八十,還要繳罰高額的罰金,其繳罰不出罰金,則到礦上做工,一天一文錢,直到罰金交齊才會放人。”


    “哼,判死刑的那些人真是太便宜他們了,應當折磨折磨他們才是。”萬喜氣憤。


    “這也是隻是我的判決,這事件又牽扯到兩條無辜的生命,判重判輕都不好拿捏,隻能看聖上的意思。”孟郎將萬喜拉到床邊,讓她坐下,自己則到她身後,伸出雙手捏捏她的肩膀,讓她放鬆放鬆。


    “孟郎,還好當初我們沒一板拍下六兒的婚事,若是錯了,豈不是害了六兒?”萬喜享受著孟郎捏她肩膀的力道,讓她放鬆下來。


    “也是湊巧,當初這人說的時候,我就被這樣那樣的公務給纏著,也讓你別去和六兒說,還說等我打探清楚再說。就這樣一拖,哎,居然拖出個事情來。”


    萬喜伸手拍拍他的手,道:“我來吧,孟郎,你這幾日辛苦的,我給你捏捏肩膀,放鬆放鬆。”


    “好。”


    兩人位置一反,萬喜幫他捏肩膀放鬆,嘴上說道:“也許是老天有眼,知道他們幾家不適合我們六兒,我想六兒的婚事還是再等等吧。嗯?郎君?孟郎?”


    孟郎低著頭,唿聲響起。


    “郎君,躺下來睡吧。”萬喜把孟郎叫醒,孟郎費力張開眼睛,乖乖躺下來睡覺。


    康頌禦在六兒精心照顧下,傷口好的極快,也平靜的過了一個月。


    六兒讓四個丫頭去休息,銀柳不放心,自願留下來,說是讓其他三人先去休息,後夜輪流。拗不過銀柳的執著,也就隨了她去。手中搗鼓著藥材,仔仔細細的將紙筆記錄下來,弄好後,她躺在躺椅上,讓銀柳搖著扇子。


    銀柳搖著扇子,見著姑娘又抬頭看向天空,她也好奇的伸出頭去看,今晚這天上很少星星,不知道她姑娘在看什麽。


    “銀柳,你是幾月出生的?”六兒突如其來的問道。


    “迴姑娘的話,銀柳是十月二十三生辰。”銀柳如實道,不知她家姑娘怎麽突然感興趣問她這個問題。


    “十月二十三,我想想啊,銀柳,你是大火星記哎。”


    “姑娘,什麽是大火星記?”


    她一直以為古人對星記多少有些知道,原來也有不知道的,她解釋道:“星記是比我們更早時期的人對遠古的星辰自然崇拜。 即古人以星紀曆,把日月五星會於鬥、牽牛之分時作為曆法開端,因名其次為星紀。 要是不明白你就當成理解為十二生肖,這生肖老鼠到小豬為一紀。裏頭的學問可複雜,我也沒研究透。也不知這樣理解對還是不對?”


    “那姑娘的是什麽星記?”


    “我是鶉首。銀柳,咱們古人可真是爛漫啊。”六兒看著天上的繁星,笑了起來。


    在這裏,唯一的好應該是能這麽清楚的看到天上的星星吧?北鬥七星真是亮,怪不得被戲稱為大漏勺,隻是這時候的人應該不稱它為北鬥七星吧?而叫“鬥柄”。


    真的是好神奇,古人是怎麽發現它又給取了這麽好聽的名字的?


    銀柳聽得一頭霧水,這滿天繁星有可看的,還不如賺錢來的實際。眼下更更重要的是,屋裏頭的那個男人他何時離開這裏啊?她怕到時候讓人發現,她家姑娘名聲就要毀了!雙眼狠狠的盯住牆壁,仿佛能把牆壁盯出個洞來似的。


    六兒專注的欣賞著天上的星星,沒看見銀柳的反應,還一邊和她說:“銀柳,待會兒和水仙說下,讓她明兒去找些有關天文的書來,還有,讓她去新風客棧那裏一趟,記得讓她帶上我寫好的戲本子,讓那些人賣去東州,我休息了兩年,該要賺些銀子來花花了。”


    咦?她家姑娘終於拚事業了!真是太好了!謝天謝地!


    “哎,銀柳明白。”銀柳高興道。


    另一房間裏的康頌禦躺在床上聽著隔壁主仆的對話,他是真的不想聽牆角,奈何在軍隊幾年,訓練有素,這聽力也就上來了許多。


    借著那微弱撒進來的月光,康頌禦微不察覺地歎了口氣,自己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也是時候該離開這裏,同時也覺得自己欠考慮,畢竟她是個未婚姑娘家家的,自己再這樣賴著終究是個隱患,再者他得要迴軍營裏去。


    第一次,康頌禦覺得自己心底處有股子煩躁,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拖著不走,明明傷口好得差不多,可就是不想離開,甚至他還想要在她的人生中摻一腳。他被這莫名其妙的念頭給嚇出一身汗。


    唿吸平穩,沉了下去。


    她睡著了。


    伸手將薄被掀開,起身,從窗戶邊出去,輕輕越過隔壁,進去。放輕腳步,看著睡在地上的丫鬟,自己像是小偷一樣的,躡手躡腳的來到她床邊,撩開床幔,借著微弱的月光,仔細瞧著她的麵容。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


    他想這話形容的便是她了吧?


    扯著嘴角柔笑,又覺得此刻自己太過沉溺,怕有諸多的不舍……


    氣煞她也!真是氣煞她也!


    那啞巴居然悄悄的離開,離開就離開吧,但也不至於不跟她打招唿再走?走就走吧,居然偷走她的貼身玉佩,還留下一封信在她床頭!


    看著人挺帥,居然半夜溜進她房間裏!何時溜進來的她硬是任何反應都沒有,還好他隻偷走她的玉佩,若是幹別的壞事,她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正在馬不停蹄趕路的康頌禦,突然打了個寒顫!這夏日炎炎,怎麽突然渾身發冷呢?真是奇怪!


    她顫抖著手打開信,信中寫著:沒啥好報答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將隨身佩戴的玉佩贈予姑娘,來日方長,在下定會好好報答姑娘。怕姑娘忘性大,隨取走姑娘玉佩。


    誰要他的那個玉佩啊!真的是!


    抬手就想要將這玉佩扔掉,一想又放棄。算了算了,反正她那個玉佩也不值錢,沒啥好心疼的,到時候他來,不認就是。她手上的玉佩感覺價值連城,還是留著吧。自己也不用拿這玉佩出氣。隻是她開始有些好奇,這人到底是誰,怎麽會擁有這麽價值連城的玉佩的?


    轉念一想,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該心軟救他!管它什麽勞什子的上天有好生之德!都通通見鬼去罷!


    朝中氣氛有些壓抑,鬧得大臣們是各自明哲保身,前些年,慶州暴亂,好不容易派人將暴亂壓下,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充州又開始水患,造成嚴重損失,黎民百姓更是流離失所,死的死,傷的傷,這水患治理好了,又來了鼠疫,派人下去治理鼠疫。


    可鼠疫傳播速度極快,很快黎州附近的百姓也被感染上,一些人為了自保,把感染上鼠疫的人火火給燒死,慘絕人寰。若不是有叫天璿居士將治療鼠疫的藥丸子送去黎州,怕是黎州百姓死的更多,更甚至會連帶著附近幾個州的百姓也會跟著一起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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