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


    謝啟峰打開房門,發現外麵站著一個蒼老的麵孔。


    他認出來這是村東頭的王大山,今年已經將近七十歲了,是村子裏麵年紀最大的幾人之一。


    本來是該頤養天年的年紀,卻為了自己的糟心兒子每日奔走操勞。


    沒錯,他兒子就是村子裏有名的賴子,也是之前在樹林子裏騷擾悟哥兒的王賴子。


    這王大山年輕的時候落下了腿疾,不好娶媳婦夫郎,尋摸了好久,最後才在別的村子裏麵找了一個醜陋潑辣的老哥兒。


    這哥兒已經三十多歲了,因為性子實在太差,長相也一言難盡,這麽大年紀也沒找到合適的漢子。


    好在前朝沒有未成婚稅,這老哥兒才能一年一年的呆在家裏。最後,幾個嫂子實在忍不住了,到處托關係給他找人家,才找到王大山。


    王大山好不容易娶到夫郎,對這老哥兒也是百依百順,哥兒也收斂了自己的脾氣,兩人次年就生下一個胖小子。


    可造化弄人,趕上前朝打仗征兵,正值壯年的王大山就被送上了戰場。


    等他迴來的時候,才發現這老哥兒已經染病死了,自己的孩子也被本家送了人。


    傷心欲絕的王大山憑借著最後一絲希望找了自己的小子很久,最後在煙花柳巷中找到了已經端盤子端了將近兩年的王賴子。


    孩子不僅臉上生了許多賴子,嚇人的很,習氣也學起來那些愛逛窯子的大爺。


    才十一二歲的年紀,在青樓中竟然就有不少相好的。


    他過的舒心,本來不想跟王大山迴去,畢竟都是因為他,自己的家都毀掉了。


    可惜王大山日夜夜祈求,才終於煩的王賴子跟他迴了家。


    本來以為迴村子裏麵父子倆人努力就能過上好日子,但一來王大山人有殘疾幹不了重活,二來王賴子是個不著調的。


    在村子裏麵總騷擾別人,晚上還老偷偷爬王寡婦王翠的牆頭。


    兩人的日子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難過得很。


    而且,最近幾日,王賴子又不知去了哪,王大山在村子裏腆著老臉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是我,我聽柳夫郎說你們收竹筒是嗎?”


    他蒼老的臉上帶著一些怕別人拒絕的惶恐不安,還有一絲絲討好。


    “是這樣的。”謝啟峰沒怎麽猶豫,直接點了點頭。


    謝啟峰一向愛憎分明,王賴子雖然不是個好人,但是他還不至於去為難一個快要入土的老人。


    王大山看謝啟峰確認收,連忙從背後拿下來一個袋子,打開給謝啟峰看。


    “我家離著後山那片竹林近,我一聽就去砍了些竹子,我之前學過木匠,你看看這竹筒是不是可以要啊。”


    謝啟峰之前沒注意他的袋子,畢竟王大山平日裏就一瘸一拐的,身子還佝僂著。


    他伸手拿出一個來,四周磨的很光滑,竹筒的大小也合適,可以放下大份的鹵貨。


    謝啟峰點點頭,伸手檢查了一下剩餘的竹筒,發現質量確實不錯。


    “那我要了,你這有多少個,一文錢兩個。”


    王大山沒想到謝啟峰人看著兇猛,卻這麽好說話。


    他囁嚅著說:“給我十文就行,我不要多了。”


    袋子裏的竹筒大約有一百多個,這光磨出來都要費不少功夫,這老頭竟然就要十文。


    謝啟峰從錢袋子裏數出五十文,放到麵前人幹枯瘦削的手上。


    “這太多了,我不能要。”王大山惶恐的看向謝啟峰。


    謝啟峰無意多說,直接朝他擺了擺手,背起袋子迴了家裏。


    王大山攥緊了手裏的銅板,接著趕忙將這放到自己的懷裏,有些村裏人壞的很,看到他有點銀子就來搶。


    這些錢等兒子迴來,給他買點肉吃吃。


    王大山一瘸一拐的迴了家,心裏的喜悅暫時壓過了生活的苦痛。


    村子裏並不是隻有王大山聽到柳哥兒說謝啟峰收竹筒,但他們根本不相信。


    這到處都有的竹子咋能賣這麽貴,還有那柳哥兒也不是什麽正經人說的話也不能相信。


    可看著王大山背著竹筒去了一趟謝啟峰家中,迴來就沒有了,難道這是真的?


    畢竟這王大山家窮的門都沒有了,做竹筒的時候不少村裏人都看見了。


    村子裏有名的碎嘴子張翠蘭看見他,立馬大聲詢問道:“王大山,你那竹筒,人家真收了?”


    王大山向來是不敢拒絕村子裏人的請求的。


    他也不敢有什麽自己獨占這個生意的想法,能賣出一點錢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是勒。”他討好的笑了笑。


    王翠蘭一聽,馬上飯也不做了,去跟自己的漢子說這件事兒了。


    這種事情不輪到他家還能輪到誰家,那悟哥兒也是自己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這種事情竟然也不主動來通知自己。


    王翠蘭狠狠的想著,決心下次一定得給悟哥兒些教訓,讓他長長記性。


    找個漢子就以為自己能耐了,長的不如自家的華哥兒,還真以為自己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她漢子也是個懶的,自家的地平日裏都顧不上種,讓他去砍竹子做竹筒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可自家婆娘在家裏又哭又鬧的,才勉強答應說明天去山上看看,砍些竹子迴來。


    ……


    謝啟峰在家裏正哄悟哥兒呢。


    悟哥兒想起來王賴子那麽壞,謝大哥竟然還收他父親的東西,謝大哥簡直也是個大壞蛋。


    悟哥兒傷心難過,悟哥兒生氣憤怒。


    他一邊吃著謝大哥給他做的好吃的愛心餐,一邊聲討謝大哥,說他如果還敢這麽做,自己就再也不吃他做的菜了。


    謝啟峰知道自己也是一時心軟,看著王大山可憐,卻沒想到王大山平時慣子也一定程度上導致了王賴子品格的低下。


    他知道是自己理虧,趁著許屠戶看不下去兩人打情罵俏迴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他抱著悟哥兒,小心的親了親悟哥兒的臉蛋,又抱著他說了好些認錯的話。


    直到悟哥兒被親的眼睛水潤潤的,才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了謝啟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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