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筋骨,


    特別扭動了一下腳踝和膝蓋,


    準備動作即將完成,就待一氣嗬成時,


    馬車內的唐蔓雲掀起窗簾,正巧看見這一幕,急得大喊:“不許踹門!”


    放下窗簾,唐蔓雲就要起身,嘴裏嚷嚷:“我去敲門!”


    卿常懷一把按住了躁動的唐蔓雲:“讓江墨來!”


    因為忍著氣,卿常懷手上的力就使出了七八分,


    唐蔓雲一個後宅嬌養的女子,直覺的肩胛骨都要被按碎了!


    唐蔓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美目!


    卿常懷雖然是武將,也是朝廷裏出了名的爆脾氣,以往每年被召迴京城述職,一幹文武老臣都要被他懟得臥床三日!


    但對著家裏人,特別是唐蔓雲和時安,那是說不盡的溫柔體貼,就怕自己粗魯慣了,喘口粗氣嚇壞了這兩個寶貝。


    成婚至今,隻有卿常懷跪搓衣板討饒的時候,從沒對這唐蔓雲這樣動粗過!


    卿常懷對上唐蔓雲欲泣的雙目,再沒了往日的疼惜,隻冷冰冰地重複了一句:


    “讓江墨來!”


    唐蔓雲心中驚惶之極,仿佛世界末日臨頭,


    未出閣時,她的肆意生活仰仗的是父親的偏愛,


    成婚後,她的幸福美滿依靠的是丈夫十足十的疼愛。


    如今父親沒了,丈夫眼裏隻剩下了冷意,


    這以後的日子,還能如意嗎?


    江墨在聽到唐蔓雲叫聲的時候,倒是停了一下,


    但此後馬車隻是晃了一下,又沒了聲息,


    江墨沒猶豫,飛身一腳就踹向了唐府大門。


    本來夜深人靜,唐府又占了半條街,是沒人圍觀的。


    但架不住這風頭上,總有人想知道風到底想吹向哪裏。


    街角,貼著牆根的幾人互相離得遠遠的,就像天黑眼瞎,看不到對方一樣。


    等江墨踹出三腳後,這幾個人快速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風再也不會吹進唐府了!


    在江墨想踹第四腳的時候,唐府的大門終於開了!


    “你……你們欺人太甚!”


    門後紅了眼的正是唐福山,身後是搖搖欲倒的唐老夫人。


    “母親,您說卿家不是落進下石的人,您現在看看您的好女婿,他是想踩死我們唐家!”


    唐福山怒吼,他心中自然是憤怒的,


    就在昨日,他還是尊貴的宰相之子,走到哪都有人小心翼翼地捧著!


    可過了一夜,自己就變成了落水狗!


    但唐福山就莫名相信,憑著自己結交的那些好友,翻身是輕而易舉的事!


    如今卿家不識相,那他唐福山以後也不會客氣!


    見唐府有人出來,卿常懷扶著唐蔓雲才從馬車裏走了下來。


    唐蔓雲淚水漣漣,看著是卿常懷扶著她,


    可那雙大手鉗住她的力量並不友善,一度讓唐蔓雲覺得,要是自己接下來的舉動讓卿常懷不滿,自己的一雙胳膊,怕就要廢了!


    “來前我母親叮囑過,讓蔓雲去靈前好好磕頭盡個孝心,也讓我替她老人家上炷香。”卿常懷說得極冷硬,比這冰天雪地還要冷上三分:


    “不過,看來唐府並不想我們進去,那就讓蔓雲在這裏給她父親磕個頭,我們就迴了!”


    唐蔓雲身軀一抖,銀牙一咬,就待反駁,


    卻在扭頭對上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時,一股怒氣就這麽被徹底打散了!


    “夫君……就讓我進去……”唐蔓雲哀求道,淚珠似斷了線的珍珠,順著臉頰接連掉落。


    卿常懷是最見不得家裏的女性哭的,但凡唐蔓雲掉了一顆眼淚,他都要扇自己一巴掌!


    隻現在,卿常懷依舊麵無表情地說道:“既然娘子不想在門外跪送嶽父,那我們這就迴去了!”


    說著,扶著唐蔓雲轉身就走!


    “夫君……”唐蔓雲哭求,她不敢掙紮,心中的驚恐越來越盛!


    “呸!”唐福山跳腳:“別以為你是個王爺就能橫行霸道,明日我就上折子彈劾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寡恩薄情……”


    “住口!”唐老夫人扶著丫鬟的手,強撐著一口氣怒聲喝止。


    “賢婿,福山這孩子被我們寵壞了,你別和他一般見識!如今府裏亂著,雲兒不進來也好。”唐老夫人氣喘籲籲地跨前兩步,伸出顫抖的手,似乎是想再抱抱女兒。


    唐蔓雲傷心到極處,哭著喊了聲:“母親……”


    唐老夫人卻似如夢初醒,忙揮揮手:“走,走!迴卿家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再不要迴頭!”


    唐蔓雲沒想到自己的母親說得如此絕情,哭得更是淒苦:“母親……您怎好這麽對女兒……女兒在卿家……”


    “休要再說!迴去!再不走,我打你出去!”唐老夫人剛才還氣息奄奄,這時候卻滿臉怒容,氣勢洶洶。


    “母親……”哭得站不住腳的唐蔓雲一步三迴頭,但還是被拖上了馬車,


    江墨見狀,飛身躍上車轅,韁繩一甩就待趕車,


    唐老夫人終是忍不住,追了兩步後,聲嘶力竭地喊道:“賢婿,雲兒無辜,都是我們的罪孽,你……你日後就給她一口飯吃吧!”


    馬車向前駛去,沒人迴應唐老夫人的話語。


    倒是唐福山快步上前拽了一下唐老夫人:“母親,您求他幹什麽?等天亮,我就去參他……”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在雪夜裏震耳欲聾。


    唐福山的臉都被扇得歪向了一邊。


    “母親,您……”唐福山瞪大了眼睛,唐老夫人在唐府的存在感不強,就是在兒女的心目中,也是有些懦弱的。


    從小到大,唐福山沒挨過父親的巴掌,更別說這個總是被父親遮住身形的母親了。


    唐老夫人胸膛劇烈起伏,臉色和門外被車輪碾過的積雪一樣,慘白中透著黑灰。


    “誰讓你披麻戴孝去報喪的?孽子,你是不要命了!”唐老夫人又恨又氣,


    唐相做了些什麽,唐老夫人是有數的,


    但她曆來沒有插嘴的資格,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唐相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就從來沒有避開過這個老妻。


    不過真正寵兒女的父母,定然不會將兒女牽扯到這般要命的事情中去。


    唐相正是這樣的父親!


    但這種真正的寵愛,卻僅僅是對著唐福山!


    能利用唐蔓雲的地方,唐相向來是不予餘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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