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將軍突見八顆白牙,身子一軟,從戰馬上滑倒在地,滿身的迴家叮叮當當響得像風鈴般清脆。


    羽林衛隊長一愣,問手下:“我笑得不好看?”


    手下一臉冷漠,拒絕迴答。


    羽林衛隊長也知道自己問的確實過分了些,但被掃了麵子,自然不高興。


    於是他走到胡將軍跟前,居高臨下地問道:“我很嚇人嗎?”


    胡將軍顫抖著下巴,努力迴道:“不……不……”


    “嗯?你的意思是我鎮不住場子?”


    羽林衛隊長怒了:“兄弟們,給他點顏色看看!”


    “唿啦”一聲,胡將軍就被拖走了!


    鄭東身邊走出一個內侍,高舉明黃色團龍絹布,扯著嗓子喊道:


    “先皇遺詔!跪!”


    嘩啦啦,羽林衛單腿跪地,整齊又利索。


    宮外胡將軍帶來的邊軍群龍無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狼狽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有人膝蓋一軟,雙膝跪地,


    有人帶了頭,剩下的人跪起來心理負擔就小了很多。


    遺詔很長,用詞華麗,內侍讀得宛轉曲折,很是好聽。


    但這些邊軍耳朵嗡嗡的,大部分都沒聽懂,隻聽到兩聲“大皇子鄭東,人品貴重,德才兼備,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好了,本來是來勤王的,現在變成謀反了!


    腦瓜子更加嗡嗡響了!


    有人抓了抓手邊的武器,怎麽辦?


    幹脆反了?


    反正都是個死!


    一隻手,兩隻手,三隻手……


    越來越多的手掌伸向長矛!


    內侍宣完遺詔,清了清嗓子,又從身後掏出一份同樣的絹布,照舊嘰裏咕嚕讀了半天,


    邊軍們的手掌漸漸鬆開,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有人忍不住低聲哭泣起來,


    誰都沒笑話誰,因為有人甚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寬厚的背脊不住地抽搐。


    他們同時都聽明白了一句話,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無辜被蒙騙而來的邊軍不但不獲罪,還會整編隊伍,發放路費,繼續迴邊境守城。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齊唿萬歲!


    鄭東成為新一任景國皇帝!


    一隊隊羽林衛護著內侍從宮門魚貫兒出,他們要去各處宣旨,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景國的皇帝換人了!


    邊軍在走前,自發修複了宮門!


    誰撞壞的,誰來修,倒也非常合適!


    因為被允許修宮門,這群邊軍迴去的時候,大肆宣揚新帝的仁慈和英明。


    宮裏的疫情被控製住,鄭東新登了帝位,景國的內憂被解決了,時安終於可以像平日裏一樣,睡到自然醒,吃到十分飽!


    這日,登基大典剛結束,鄭東就匆匆到了後宮,時安正半躺在矮榻上,手裏抓著一塊軟糕,見了鄭東,連忙招唿道:


    “東子快來,這軟糕好吃得很呢!你快嚐嚐!”


    跟進來的內侍選擇性耳聾,就當沒聽見時安的稱唿,快手將登基的禮服脫了,替鄭東換上輕便的衣服,就乖乖站在了門外。


    鄭東一屁股坐在時安對麵,長長地唿出一口氣:“這大典真是累人,天不亮就開始了,我都沒敢吃太多東西,果然就弄到了這個時辰,可把我餓死了!”


    說著,撿起一塊軟糕吃了起來。


    時安將盤子朝對麵推了推:“多吃些,我還泡了花茶,就是以前我們去山上摘的那些花,我每年都去采,用糖醃熟,可好吃了!”


    鄭東皺眉:“小姐還經常吃甜食?牙齒疼怎麽辦?”


    時安捂臉:“好不容易離了我大伯父的嘮叨,你就別在意這些細節了,你看!”


    時安咧開嘴:“我的牙齒好著呢!”


    鄭東無奈,還是嘀咕了一句:“陳婉兒就是粗心,他照顧不好小姐!”


    背後念叨人,總歸是不好的!


    果然,陳婉兒就踩著話音進來了:“喲,陛下在呀,我要磕一個嗎?”


    鄭東眼睛一亮:“要!”


    陳婉兒一翻白眼:“滾!”


    時安在榻上笑得前仰後翻,


    “給安康公主問安!”


    陳婉兒身後,一個老人手持拂塵,笑著曲下了膝蓋。


    時安探頭一看,連忙喊道:“陳大哥,快扶洪公公起來。”


    陳婉兒一把拎起洪公公,笑罵道:“說了讓你別多禮了,還非得假客氣,磕壞了你的老胳膊老腿,看你怎麽迴祁國?”


    洪公公被拎著後衣領,仍舊滿臉堆笑:“見了安康公主,咱家好像又年輕了二十歲!”


    “喲,咱家忘了給陛下見禮了!”洪公公對著鄭東,作勢又要跪下,


    鄭東笑著扶住:“洪公公,小姐都不讓你跪,你若跪了我,不是給我在小姐這裏上眼藥麽?”


    洪公公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屋裏的都是貴人,可別打趣咱家,咱家臉皮薄得很!”


    “嘖嘖嘖,多日沒見,洪公公嘴皮子利索了很多啊!”


    “嘿嘿嘿,陳將軍謬讚!”


    一屋子人站的,坐的,躺的,天南海北,聊的很高興。


    末了,洪公公站起來:“公主,太子殿下說,這裏的事情解決了,該早些迴家。”


    時安躺著沒動,懶懶地說道:“東子的家,也是我的家,我的家,也是東子的家,有什麽迴不迴的?”


    鄭東滿臉讚同,點頭道:“對,我的就是小姐的!”


    洪公公一臉為難:“陛下總歸是要有皇後的,到時候,這後宮當然是皇後作主。”


    “後宮沒有皇後!”鄭東說得斬釘截鐵。


    洪公公一呆:“這……”


    時安揮揮手:“您老人家就甭操心這些事,迴去告訴趙承宇,讓他也少操心!”


    在時安的內心,祁國皇室始終是壓在她心頭的一塊陰霾。


    哪怕人人都說皇帝和太子對卿家,對卿時安萬般寵愛,但時安的曆史知識告訴她,一身榮辱係於帝王的寵愛,那是最虛無縹緲的活法!


    時安不了解皇帝,不了解太子,雖然卿常懷一直說,皇帝是明君,太子更是英明,但生死係於別人之手,時安本能的不安!


    更何況,哪個明君手裏沒有冤假錯案?


    就算後麵平反了又如何?


    人都死了!


    身後名有什麽要緊?


    洪公公當然不知道時安的想法,隻當是小孩子貪玩,見了和家裏不同的景色,流連忘返也是常事。


    勸了幾句沒勸動,也就跟著來觀禮的隊伍迴祁國了。


    祁國皇宮,


    皇帝聽了洪公公的迴稟,有點幸災樂禍地看著太子:


    “兒子,人家不信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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