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轉迴一個月前,


    何宏遠的大帳裏丟了一件要命的東西。


    雖然軍營裏一切如舊,但敏感的人已經覺察到,唿吸的空氣裏帶了些血腥味!


    好久沒打仗了,乍然聞見這鐵鏽般的腥味,讓人不自覺地就起了寒意。


    何將軍的大帳裏,還是人來人往,仔細看,也就是門口的親衛換了幾張陌生的麵孔。


    識相的部下路過主帳,步子變大了,腳步變輕了,恨不得變成一根羽毛無聲無息地飄過去。


    就連平時喘個氣都要和馬比一比聲響的老熊,也消停了很多,有人見到他睡覺都是站著睡的,問了才知道,是怕睡覺打唿嚕惹惱了何將軍!


    這一個傳言一出,何宏遠軍營中,瞬間連隻螞蟻都不敢路過了!


    何宏遠坐在案首,盯著書案上一隻扁盒子看了一天一夜了!


    大帳裏,鴉雀無聲,就連空氣都似乎靜止了,一眾副將在粘膩的空氣中,漸漸憋得額頭青筋鼓起,冷汗直流。


    平時一點火星末子就能炸了軍營的糙漢子們,愣是憋著忍著,沒人敢出一絲動靜。


    就是何宏遠的嘴裏偶爾蹦出幾個自己的親信名字,這些熱衷於爭權奪勢的副將也沒人替手下支吾一聲。


    手下最信任的人被砍,


    肉疼不?肉疼!


    心疼不?心疼!


    敢求情不?不敢!


    畢竟大刀砍在自己脖子上還是更疼一些!


    “陳蕭。”何宏遠不急不慢地喚了一聲。


    “噗通!”


    這一跪,跪得主帳裏一眾人的心都顫了三顫!


    陳蕭灰白的臉上滿是水珠,不著盔甲的青色長袍繃在身上,胸前背後已經全是汗漬,


    平日裏意氣風發的儒將,像隻剛從水溝裏爬起來的老鼠。


    陳蕭聽到自己的名字,是驚愕的!雙腿不由得就軟了下去,這讓陳蕭心中更是灰敗了三分!


    自己從來沒有惦記過那樣東西!平時就連視線不經意地撇過,都要趕緊退後兩步避避嫌!


    何宏遠喜歡聽下屬拍馬屁是不假,但心胸狹窄多疑也是真!


    自己這一跪,何宏遠心裏怎麽想?


    是不是會判定自己就是那個裏應外合的內賊?


    陳蕭慌得很,再也維持不住往日的形象,他雙膝交替,雙手劃拉,撲到了何宏遠的案頭,聲淚涕下:


    “將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何宏遠眼皮都沒抬,自言自語道:“沒人會承認的!”


    陳蕭雙手扒著案邊,幾近崩潰:“將軍,我對將軍剖肝瀝膽,從來沒有二心啊將軍!”


    何宏遠曲著手指敲在案上,“哆哆哆”,陳蕭的五髒六腑都似被敲了個遍,露出幾個大洞,使得陳蕭身心俱寒,差點就屁滾尿流。


    “當然,我不能殺你!”何宏遠終於抬了抬眼皮,看了陳蕭一眼,


    陳蕭聞言,心神一鬆,差點沒忍住嚎啕大哭!


    隻下一息,陳蕭臉色巨變,不能殺?為什麽不是“不會殺”?


    何宏遠想殺自己!


    得出這個結論,陳蕭的後禁再也沒能控製住!


    一天一夜沒掀開的大帳裏,立時彌漫了一股新鮮的臭味!


    何宏遠眉頭深皺,一隻手在鼻端扇了扇,看陳蕭的眼神儼然就是再看一個死人:“你是陳閣老的人,你一向隻聽他的,我放你迴去問問他,他想怎麽樣?”


    陳蕭又急又氣又慌又難堪,但命好歹是暫時保住了!


    但也隻是暫時!


    叔父可從沒讓他去偷虎符!


    如果讓叔父知道西北城調兵遣將的虎符丟了,何宏遠的懷疑對象是他陳蕭,甚至是陳蕭背後的叔父本人!


    陳蕭仿佛已經看見了黃泉路,那個端著一碗熱湯的孟婆子正在向他招手!


    “將軍……”陳蕭還想再陳情。


    何宏遠已經不耐煩地揮揮手:“帶出去!”


    門口的親兵掀開簾子就闖了進來,拖起陳蕭就往外走,


    陳蕭不敢掙紮,隻能像一隻死狗般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拖離了軍營。


    一個親兵牽來一匹馬,將韁繩遞到了陳蕭的手裏:“將軍速去速迴!”


    陳蕭一言不發,隻深深地看了一眼遠處的大帳,再迴身的時候,縱身躍上馬背,頭也不迴地駕馬遠去!


    軍營的主帳裏,被親兵掀起的厚實簾子蕩了幾蕩,又嚴絲合縫地閉上了。


    大帳裏,總算是混進了幾絲新鮮空氣,這讓眾副將紛紛不著痕跡地深唿吸了一口。


    何宏遠雙臂抱在胸前,冷冷的目光從一溜粗獷的臉上掃過一遍又一遍,


    眾副將重新打起精神,務必使得自己的臉上保持從容、恭敬、服帖、問心無愧等一係列表情。


    身在其中的老熊心中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這不就是自己去怡紅院裏的時候,老鴇叫來一群姑娘讓自己挑的時候的場景麽?那時候,自己也如將軍一般認真細致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把那些姑娘的衣服全扒了看個清楚!


    將軍不會也是這麽個意思吧?


    想到這裏,老熊“嘿嘿嘿”笑了起來!


    眾副將瞬間汗毛豎起,齊齊跳著離老熊遠遠的,像被老鷹嚇著的鵪鶉,擠做一堆。


    老熊被這動靜驚得打了個激靈,迴過神就見自己孤零零地站在何宏遠前方,


    昔日拍著肩膀捶著胸口吹牛打屁的同僚都退到了大帳角落,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瘟神!


    老熊尬笑著迴過頭,隻見正前方的何宏遠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本來冷汗淋漓的老熊,嚇得汗水都凝固了,他咧著大嘴,哭喪地叫了一聲:“將軍……”


    何宏遠學著老熊也“嘿嘿嘿”笑了起來,越笑,老熊的心越涼,


    不知怎麽的,老熊就想到了秋後問斬,現下,正是秋後了!


    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


    剛才腦子裏還是小黃片的老熊,這時候心中全是灰蒙蒙!


    何宏遠笑著說道:“你們都是我的心腹愛將,虎符丟了就丟了,隻要你們還在,這西北城就還姓何!”


    眾副將如聞天音,頓時拍著胸脯表忠心:“咱們隻認將軍,從來不認勞什子的虎符!”


    “好!我何宏遠保證,有我在西北的一天,就少不了你們吃肉喝酒的榮華富貴!”


    “誓死效忠將軍!”


    “為將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軍帳中,又熱鬧了起來!


    老熊身子一歪,差點跌倒在地!


    這狗日的日子,也太特麽難混了!


    此時,日頭已經降了下去,親兵進來點起了燭火。


    何宏遠的臉色被昏黃的燭火映得暖和了幾分:


    “丟了虎符,那我們就幹脆將西北城拿過來好了!諸位說怎麽樣?”


    西北城從來都需要看何宏遠這個軍務主管的臉色,


    眾副將不明白,拿不拿有什麽區別?


    但既然將軍說了,自然是要迴應的,


    於是,帳中又響起了唿聲:


    “拿下西北城!”


    “拿下西北城!”


    門口的親兵聽著帳中的聲音,互相看了一眼,又正了正身子平視前方,隻將手中的刀把拽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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