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二奶奶一手揪著男人的耳朵,一手在他身上胡亂地揮打,


    兩人拌著嘴,磕磕絆絆地進了卿迴春堂。


    好在這時是天色還早,街上還沒什麽人,


    石竹仰頭看天,摸索著也跟進了門。


    進了醫館大廳,男人倒是不倔了,大概是覺著來都來了,反抗也沒用了。


    石竹見兩人終於各自坐好,連忙倒了茶奉上,


    “康二爺、二奶奶,這是我家小姐新培的茶,喝個野趣,二位嚐嚐!”


    康二奶奶捏著帕子壓了壓額頭和鬢邊,一雙鳳眼裏,餘怒未消。


    康二爺端起茶盞,討好地遞了過去:“娘子莫氣!喝口茶潤潤喉,這罵了一路,很是辛苦!”


    康二奶奶鼻子出氣,一扭頭:“哼!這時候你倒是心疼起我的喉嚨了?我告訴你,今天你幸好是來了,你要不來!我就讓我父親母親接了我家去!”


    康二爺被唬得急忙握住了康二奶奶的柔荑:“娘子莫說這樣的氣話,我怎會讓你迴娘家去?那倒不如讓我去的好!”


    康二奶奶被氣笑了:“嗬嗬,我迴自己娘家,你去算怎麽迴事?”


    康二爺一臉狗腿:“你我夫妻一體,自然是娘子在哪,為夫就跟到哪!”


    石竹:……


    這倆大清早來這虐狗呢?


    這兩人正膩歪著,卿常思從後院走了出來,


    見了康家二房的這兩位,連忙疾走兩步上前問候:“康二爺怎麽來了?可是身上有什麽不舒坦?”


    康二爺摸了摸鼻子:“我自己倒是覺得沒啥不舒坦,但我娘子覺得我有病,所以來看看。”


    卿常思:“……”


    康二奶奶伸頭看向中院:“昨天我和娃娃大夫約好了的,不知娃娃大夫是否坐診了?”


    正巧,小翠從中院過來:“康二奶奶,我家小姐讓你過去呢。”


    康二奶奶心中歡喜,連忙站了起來,扔下丈夫就向中院走去。


    小翠湊到卿常思耳邊低語了幾句,


    卿常思點點頭,


    小翠才跟著也進了中院。


    時安在中院的石凳上坐著,見康二奶奶急急走來,


    時安仔細一瞧,康二奶奶的步子雖然急躁,但明顯比昨天多了些輕盈。


    這人呐,心裏就不能堵著事情,要不然沒病也堵出病了!


    康二奶奶剛坐定,就朝著時安解釋:“娃娃大夫,我家二爺已經坐在前廳了,您是不是過去看看?”


    時安搖搖頭:“前廳卿大夫的醫術也是頂尖的,咱們就在這等他的消息,來,我再給你把個脈!”


    康二奶奶乖乖地伸出雙臂,時安一臉認真地把了脈,


    這認真其實是給病人看的!


    果然,康二奶奶瞧著時安小臉嚴肅認真的樣子,心中又篤定了幾分。


    “嗯,停了那些補藥,就像抽走了燒得正旺的柴火,隻要等你體內的氣息平穩下來,孩子自然也就來了!”


    康二奶奶聽到孩子來了四個字,立即激動得兩眼放光,她反手抓住時安的小手:


    “娃娃大夫,那要等多久?”


    時安安撫她:“你看,你這麽著急,這氣息怎麽平得下來?還是要多靜心養氣!”


    康二奶奶連忙深唿吸了幾口:“對對對,靜心養氣!靜心養氣!我以後肯定不著急!”


    “我給你開點藥,你每日煎了喝,可以讓你舒緩情緒……”


    時安還沒有說完,康二奶奶就一迭聲地說道:“好好好,開藥!開藥!我定會每日按時喝藥!”


    不多時,石竹在拱門邊朝小翠招手,


    小翠見了連忙走了過去,


    石竹湊在小翠耳邊說了幾句,末了還問了一句:“記住了嗎?”


    小翠點點頭,她快步走迴時安身邊,在時安的耳邊嘀咕了兩句。


    時安聽了點了下頭,


    康二奶奶倒是很緊張,她捏著帕子問:“是二爺有什麽不好嗎?”


    “小毛病,等開了藥,你們夫妻兩人一起喝,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的!”時安笑著說道。


    相似的話,這兩年間,康二奶奶不知道聽了多少遍,


    但失望總是跟在希望後麵,讓她盼得心都麻木了!


    但時安的這句話,還是讓康二奶奶的眼角沁出了淚花,她有種直覺,好消息真的快來了!


    將康二奶奶送到門口,時安又叮囑了一句:“切記要平心靜氣!”


    康二奶奶自然也是連連應了。


    後來,時安才知道,為了“靜養”,康二爺和康二奶奶搬去了郊外的別院,


    兩個人隻帶了貼身的奴婢小廝,其餘誰都不見!


    這就是有錢人的好處了!


    不開心的時候,挑個別院換換心情!


    不像窮苦人家,隻能灌上兩斤馬尿,醉臥街邊。


    這些都是後話!


    送走了康家夫婦,時安拉著阿幺進了屋子。


    桌子上,攤了一遝紙張,上麵都是阿幺這些日子畫的衣裙樣式。


    “阿幺,你再畫一個。”時安將這些紙張收了起來,空出的桌麵上,隻有白紙和筆墨。


    阿幺提著筆問道:“小姐是想畫哪一套?”


    “畫你覺得好看的。”


    阿幺一愣:“沒有樣子,我怎麽畫?”


    時安捏著一塊糕點細細地剝著吃:“畫了這麽多樣式,你該會自己畫了!你就想想,你喜歡什麽樣式的,就畫什麽樣式的!”


    阿幺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


    時安加了一句:“畫不出來,午飯就不用吃了!”


    阿幺急了:“小姐怎麽這樣?我又不是裁縫!”


    時安咬了一口米糕,含糊不清地說道:“小姐我缺裁縫,所以你得自學成材!”


    阿幺氣得筆一頓,墨點就在白紙上暈染了開來。


    “呐!你自己紙有多貴嗎?看來你晚飯都不想吃了!”時安叫了起來。


    阿幺臉頰鼓得像隻生氣的河豚,但時安明擺著就吃定了她,


    阿幺隻能抓耳撓腮地開始畫了起來。


    時安靠著矮榻,一邊吃著糕點一邊想:果然壓榨勞動力就是舒服!怪不得人人都想做資本家!


    半晌,屋裏除了毛筆在紙上的劃拉聲,就剩下了時安的微鼾聲。


    從窗外看去,就見阿幺臉上、額頭擦得都是墨色,


    神情卻格外專注認真。


    等菊芳在廚房裏又搗鼓出香味,時安才悠悠醒了過來。


    迷迷糊糊中就看見一張黑中帶白的臉在桌邊杵著,


    “你是誰?”時安驚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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