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公室吵了半天,我忽然意識到,阿姨自己在房間,為什麽一直沒出來發表意見?


    我起身快步走進裏麵臥室,阿姨坐在姨夫生前坐的沙發上,頭仰在靠背上,右手緊緊的抓著左胸口的衣服,一臉痛苦的表情。


    \"蟹哥,你快來呀,阿姨好像不舒服!\"我大聲唿喊,我除了麵對過奶奶的死亡,這是第二次,我感覺我眼裏的人,離死亡那麽近!


    他們姐弟倆同時跌跌撞撞跑進門,蟹哥敏捷的翻著桌子抽屜裏的藥瓶,找到救心丸,大喊著:\"姐,快打120!\"兩顆藥丸塞進阿姨嘴裏,他姐飛奔迴辦公室打急救電話!


    阿姨沒有失去知覺,吃下藥之後,大概五分鍾左右,明顯感覺沒那麽痛苦,蟹哥沒有動她,讓她繼續保持坐姿坐在沙發上,不久後,急救車到了,他們兩個一同陪護 ,我決定開車跟著,這樣往返於家和醫院方便點。


    短暫的來到附近醫院,醫生初步檢查是心梗,但是這個醫院做不了更詳細檢查,看阿姨狀態還可以轉院,我們又轉到專科醫院。


    由於阿姨曾經有過病史,心髒已經做了兩個支架,醫生決定做心髒造影檢查,我們同意,擔心再有危險。


    三個小時後,終於做完了檢查,結果出來了,急性心梗,有兩處動脈堵塞,還好不是主動脈,萬幸沒有完全閉塞,但是建議做支架,不然還會有生命危險。


    這個時候,家裏所有人的財產都是負數,老人需要治病救命,我知道,隻有我能承擔這一切!


    蟹哥蹲在醫生辦公室門口,他不是不知道該怎麽做,是他現在沒有錢!


    我拉起他,把銀行卡遞給他:\"先辦住院手續,卡裏還有五萬,問問醫生,現在夠不夠,你留在醫院,我現在迴家找我媽借錢,治病要緊。\"


    蟹哥抬眼看著我,慢慢起身,抓著我的手,他已經沒有力氣說什麽,隻是眼裏蘊含的淚水越聚越多……


    我受不了他這個樣子,我心疼,但是,現在我要撐起眼前的混亂,沒有時間多說,我拉著他再次迴到醫生辦公室,我坐在醫生麵前焦急又苦澀的問:\"醫生,我們決定做支架,需要先交多少住院押金?\"


    醫生每天見到最多的就是我們這樣的病人及家屬吧,我們的每一個眼神和每一句話,他都知道我們內心的潛台詞,他對著電腦屏幕,又轉頭看向我,我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


    \"先交五萬吧,肯定是不夠的,兩個支架的話大概在七八萬塊錢左右,先住進來,然後去籌錢吧,我盡快安排手術,好吧。\"


    \"好的,醫生,麻煩您幫我們想想辦法盡量縮減些開支,盡快安排手術,我們現在就去辦住院手續。\"


    醫生問:\"有醫保吧?\"


    蟹哥在旁邊迴答:\"有的。\"


    醫生敲擊著鍵盤,邊說:\"那自費部分花不了太多,先交五萬,不夠的話再補,先去辦住院吧。\"


    還好,五萬先夠,我陪著蟹哥下樓辦住院手續,這時候我的心才平穩。容我一絲喘息……


    迴到病房門口,我們倆並肩坐在長椅上,不知不覺,夜色早已降臨 ,從中午到現在,我們的心像坐著過山車一樣,衝進雲霄又跌進深淵,我們的生活也仿佛被打入了暗無天日的十八層地獄!


    我們坐了很久很久,默默然,直到走廊裏沒有了病人和家屬進出的身影,好像時間停止了,又好像時空交錯,恍惚間,不知道這裏是哪,發生的事是不是夢?


    我看看了手機上的時間,快到午夜12點了,他姐走出病房,站在蟹哥旁邊:\"你跟小娜迴家吧,媽現在平穩了,沒有什麽危險,我在這就行了,醫生說明天做手術,你們休息好,明天早點來。\"


    蟹哥沒說話,拉著我往電梯口走去……


    迴家的路上,我不敢讓他開車,對著車窗,他手上的煙沒斷過,在準備點燃第五根煙的時候,我伸手把他手裏的煙打掉,一個急轉彎,把車停在路邊:\"你想幹嘛?抽煙能一下抽死嗎?要是能,你就抽,要是不能,就別抽了!一個老爺們,這些事就把你影響了?有什麽愁的,什麽事比命還重要嗎?我們的家還在!人還在!工作還在!工廠本來跟你也沒關係,我們都說過,不要工廠的錢,我們的日子沒受影響,你這個樣子幹嘛?\"


    我心裏清楚,任何一個普通人,家裏出現這樣的變故,發生這半天其中的任何一件事,都好比天塌了,更何況,我們看到聽到感受到的是接踵而至的爆炸事件!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但是,我現在必須阻斷他繼續低沉下去的意誌,我堅信,他不是一個會被挫折打敗的人!


    他終於開口了:\"放心吧,我沒事,我能把這些事處理好,我有能力把我們的生活再恢複到昨天以前的水平,別擔心,我隻是覺得對不起你,寶貝,我有你是我的福氣,讓你跟我擔驚受怕的,我不會讓你跟我吃苦的,我從今天開始戒煙。\"


    我撲向他,嚎啕大哭,壓抑了一天的百感交集,在此刻,化成淚水迸發……


    蟹哥自從這天起,真的一根煙都沒有再吸過……


    第二天,我們早早到醫院,還好,阿姨身體的各種指標都達到了手術標準,第一個被推進手術室,從早上八點,直到下午兩點,手術很成功,心髒動脈又做了兩個支架。


    科技真的發達了,微創手術,通過穿刺針就可以做,甚至都不用全麻,對於阿姨這樣的老年人來說,創傷小,利於術後恢複。


    我們又解決了一個棘手的突發事件,一家人完完整整,我始終認為,隻要人在,除了生死,其餘都是人生旅途中帶來的擦傷!


    接下來,蟹哥開始迴歸工作了,除了單位的業務和手頭的案子以外,其他時間他都在處理小工廠後續善後的事務,首先要做清算,外欠款收迴,這個過程很艱難,無論是針對個人還是企業,如果不能協商,最後隻能訴訟打官司討債,工廠的設備和工具逐步變賣,歸結所有能收集的財產,有條不紊的,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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