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周都很忙碌,家裏的事情忙完就迴家看奶奶,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奶奶就已經起不了床了,咽不下任何東西,她說胃裏像火燒一樣,總是要冰塊含著,即使這樣冰塊慢慢融化的水都難以下咽,最後還要嘔吐出來。


    家裏人能想到的辦法都想了,想減輕她的痛苦,可是誰又是神仙,見不到神仙那就求偏方吧,有人說喝生鵝血能治病,伯伯爸爸姑姑買好幾隻大白鵝。奶深知這都是兒女迫切的愚孝而已:\\\"別因為我殺生,它有什麽過錯,沒有用了,我都活八十多歲了,連小娜的孩子都看見了,我滿足了,放過它們吧\\\"。姑姑哭,想試試,可是誰無知到騙自己?


    爺握著奶手:\\\"老伴,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咱宰個大鵝吃肉,孩子們熱鬧熱鬧,你咽不下去,咱嚼嚼味兒吐了,摸摸奶花白的鬢角,我沒跟你過夠啊,一輩子倔強的老頭泣不成聲。


    第二天開始奶就連冰都不要了,一直昏睡,時而翻身,閉眼反複揉抓胸前衣服,應該是胃裏難受,睡夢裏又手摸蓋在胸前的被邊,一遍一遍,大姑哭著說,人死之前都摸被邊,我們準備後事吧,我不信:\\\"不行,我奶沒事,她做夢呢!我坐奶旁邊喊,奶!奶,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呀,奶真醒了,我忙擦眼淚,奶,你看看我是誰?\\\"


    奶說:\\\"你不是後街小娟嗎?\\\"


    \\\"不是,奶,我是小娜,你咋連我也不認識了呢?啊,奶,你好好看看我吧,你認錯了,不行,奶……爸把我拉出去,我瘋了似的亂抓……哭的喘不上氣,坐在門口嘔吐不止……


    這是我生平最痛苦,哭的最撕心裂肺的一次


    我們所有家裏人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六點多,奶已沒有意識,我站她頭前櫃子旁邊焦慮不安,站地上左右轉圈,不知道該幹什麽,一會哭了,一會看著長輩們張羅安排準備後事各項事物,爺坐在奶右邊,握著她手,抬頭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委屈的眼裏含淚,眼神裏充滿不安,我焦躁的摳著櫃子鎖,看看奶癟嘴又哭了,大姑坐奶左邊握著她手,奶緩慢轉身平躺,原本嘴還時而喘一口長氣,接著沒有假牙支撐的下嘴唇含住上唇就閉嘴不在唿吸了。


    我想,奶這是清醒了,她不願再與世糾纏,不再做最後的眷戀與掙紮,她對抗不了自然規律,放下不舍與煩惱,放下愛與被愛,放下情深似海,放下了她留在世間的血與肉,自己狠心不再留戀這分秒之間的喘息,魂歸天外………


    大姑哭喊三個哥哥,全家人跪滿了屋地,一下子,偌大的院子成了一片哭海……


    三天後,奶出殯,下葬,我沒再掉過一滴眼淚,不會哭了,沒有眼淚,迴家後,一病不起,每日每夜心慌,去醫院檢查,背了一個24小時動態心電圖,醫生說心髒早搏,情緒不好或者疲勞過度引起的,開了點藥,說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從此,我跟奶奶陰陽兩隔……相聚隻能在夢裏,我把她輕輕的放在我一整個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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