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夫妻倆便起床了。肖芳忙著做飯,隻為王元出去幹活能早上吃上口熱飯,吃完飯他便架著毛驢車消失在大霧中。


    等到天兒亮透了,肖芳趁孩子們都還睡著,端著盆往池塘走去,她原本計劃去借個棒槌,卻不順道地拐去了江柱家。


    想著昨晚的事情經過,盡管王元也事無巨細地跟她講了,但她還是想聽聽江柱老婆所看所想。


    這種行為要說形容起來應該是跟別人一起買了瓜,自己吃完了,還想去問問別人吃著怎麽樣。


    “哎!去哪呀?”還沒看見人臉,就聽見夏明老婆徐榮的喊聲,肖芳愣了一下,轉身跟她打招唿,本想立即離開,卻又被她給喊住了。


    “昨兒個晚上咋迴事啊?”徐榮靠近時,把衣服盆放在地上,正戴她那雙炫耀過的橙色手套。


    肖芳不動聲色地撇撇嘴,隻是她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知道昨天王元他們玩牌的事。正準備發問的時候,徐榮卻話鋒一轉開始解釋起來,


    “都一點多了我和夏明都睡了,就聽見有陌生人嘈雜一陣,狗也咬得厲害,後來沒聽見什麽動靜了,我們也就沒敢出去。”


    聽到這裏,肖芳倒是舒了口氣,原來她並不知道昨晚實際發生了什麽事,見狀,肖芳便放鬆了警惕。


    見徐榮講著自己聽到的嘈雜,肖芳卻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她在為自己撇清關係,準確講是為她和她老公。


    隻是肖芳比較好奇的是,她跟徐榮家是隔著牆頭,且徐榮家離事發地還要遠些,像徐榮說的這種情況,自己在家都沒聽到陌生人聲兒,沒想到她竟然說聽到了。肖芳沒多想,還誇她耳朵靈敏。


    其實這件事對肖芳來說,有些地方不好講,她也不大願意跟徐榮深聊,一來她老公夏明和王元,還有江山都是一塊兒拉貨的,江山跟夏明和不來,所以昨晚的聚餐喝酒自然沒有夏明,二來徐榮這夫妻倆在村裏本身就是不好對付的主,占便宜的事哪都有他們。


    如果不是王元一直強調,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不見的,自然也是表麵上客客氣氣。雖然肖芳很想走,但無奈被她拉著追問,


    “不是昨天要吃晚飯的時候,江山來看他二姑,晚上就在江柱家吃飯,想找人喝喝酒,就把王元喊去了。你家夏明呢?沒去嗎?”


    肖芳故意反問,表示這事跟王元沒關係,且假裝不知道夏明和他們的關係。


    徐榮搖搖頭,為了體麵,委婉說了句,“沒,夏明昨天跑街上說找人安電話跑了幾趟。”


    聽到她家要安電話了,肖芳清楚,夏明家一向比村裏人都要富有。其實別人可能不知道,像王元、江山他們都清楚,夏明家富起來也是從給別人拉貨開始賺錢的,隻不過他喜歡宰客。


    別人家都還沒自行車的時候,夏明早就買了一輛。男人能賺錢,女人在家也是享福的主兒。家裏徐榮說了算,夏明被管得服服帖帖不說,身為老公還體貼,像上次的防水手套。


    徐榮這個人呢,整個就喜歡炫耀,一次兩次就罷了,但她基本上是迴迴炫,小到家裏母雞比別家先下蛋都要優越感上來秀一下,以至於她在女人堆裏並沒有什麽人緣。


    加上之前還因為宅基地的事兩家吵過,當初是他們夫妻倆非要占著東邊兩家邊界地種樹,後來還是村長站出來從其他的公攤地上給到了補償,問題才得以解決。


    至於她老公夏明在上次聽江山講的那些事裏的人品、行為證實了倆人不是一家人多少不進一家門的道理。


    肖芳雖不怎麽待見徐榮,但也不好直接擺臉色,以前夏明沒和王元一起跑活時,她倒是敢這麽做,但如今不僅要顧及王元還要顧及家裏還有一個小娃娃。


    萬一真跟她夫妻倆杠上了,如果被舉報,一舉一個準兒沒跑。肖芳笑笑,見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就講了王元他們昨晚被查了,錢沒收,倒是沒講半句他們被要求脫得隻剩褲衩這件事。


    匆匆講了,便借口說要去找江柱媳婦兒借棒槌脫身離開了。


    剛到江柱家門口,就跟拿著塑料袋的江柱老婆費珍撞了個滿懷。


    隻見她一手拿著二次利用的化肥袋子一臉意外又驚喜地看著肖芳,“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我剛從街上迴來,我看見昨天他們的衣服都被扔到了馬路下坡的樓管子裏了。江柱的那身還沒洗過幾水,我找個袋子去把它撿迴來。你們家王元的還要不要?”


    費珍幾乎是一口氣都沒喘上直接說完了前後因果。


    “要啊!王元那身毛衣還是我上次逢會買的,他昨個第一次穿都還是新的。”肖芳眼前一亮,想到昨晚還因為那一件新毛衣,難過得睡不著覺呢。


    “你等會,我給你找個袋子,這大霧天的,衣服都被打濕了。”費珍返迴屋裏,又小跑到門路子翻找出一個複合肥袋子。


    肖芳接過,袋子口朝下抖了抖。


    “都是洗過幹淨的。”費珍看了眼,並沒有停下,反而急匆匆地往外趕。肖芳也不示弱,緊隨其後。


    肖芳明白,費珍跟她一樣,對這件事的接受度隻能是他們男人玩牌被查,沒收了錢,至於衣服被脫光,還被人扔在離家兩公裏處這件事是丟人的。


    所以她匆匆忙忙想趁著大霧消散之前,悄悄把衣服拾迴家,收拾幹淨。


    隻是此時的費珍並不知道肖芳已經跟徐榮講過這件事了,而肖芳也在擔心自己把衣服背迴家會不會撞到出門洗衣服的徐榮。


    還在胡思亂想的肖芳聽見費珍一句,“就在那兒!”便迴過神兒來。


    她一眼就看了王元那件醬色毛衣,小跑下到了已經幹了的溝渠裏,從一堆男人衣服裏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件毛衣。


    “你都還記得王元穿啥衣服?”費珍看著眼前,愣住了,反而好奇地問起了肖芳,此時她已經忘了江柱昨天穿的啥了,隻記得一個淺米色夾克。


    看著肖芳毫不猶豫地拾起一件毛衣,一個褲子,一套秋衣秋褲,甚至還有一隻打了補丁黑乎乎的襪子。


    肖芳停了下來,從化肥袋裏掏出毛衣,“這是新的,我上次逢會去買的,他昨兒個頭一次穿,咋能不認得。”說完塞進袋子裏,又掏出同一色的秋衣秋褲,


    “這秋褲有個內兜,我給他縫的,怕小偷,裝錢用的。”肖芳笑笑解釋,費珍看了眼,秋褲右大腿內側處用其他顏色的布縫了個布,隻留了上半邊三分之二的口子。


    費珍搖搖頭,哭笑不得,人人都說這肖芳會過日子,今日看確實是。剛笑意還沒收迴時,又見肖芳像炫寶似的拿出一條黑色褲子,指著膝蓋處的幾個並不明顯的洞說,“這褲子是那家夥吸煙燒的。”


    說完又擺擺一隻襪子,“襪子隻找到了一隻。”還沒等費珍問出口的好奇,她倒是先解釋了,“王元穿襪子費腳後跟,我給他補了。”說著見她把襪子翻開,果然又是不同顏色的布,縫了腳後跟那一塊兒。


    費珍這下是心服口服,見眼前一堆亂扔的衣服,她隻拾了件夾克,其他的也不準備要了,準確講不是不想要了,而是著實分不清哪幾件是江柱的。


    在翻找中,手已經凍得僵紅,她把髒手往夾克上擦了擦,放到嘴邊開始哈氣取暖。


    “咱要不走吧!”費珍見肖芳同樣凍紅了的雙手建議道,此時的肖芳還在翻找王元的另一隻打了補丁的襪子,盡管她知道肖芳是村裏出了名的節儉,隻是沒想到破了的襪子都補過了竟然還要,但也終究扛不住肖芳的堅持。


    為了能早點迴去,也生怕有人看見,就說幫忙一起找。


    沒一會兒,倆人在旁邊的未找過的灌木叢裏找到了另外一隻。


    “你家江柱穿也是黑色褲子吧?”為了表示感謝,肖芳臨時決定幫費珍找找她男人的褲子,但苦於褲子上並沒有任何標記,一度使得費珍想要放棄。


    “俺知道了,你把剩下的褲子按王元的比比,他們倆的身高差不多,去你家喝酒的那幾個,除了江山個子高些,剩下幾個都要矮些。”


    聽肖芳這麽指點,倆女人又來了勁頭,開始忙慌著比對。


    “叮叮叮叮.....”霧還是沒怎麽消散,卻聽見有人騎著車下坡,進村。肖芳和費珍倆人趕緊屏住唿吸,往函洞裏側身躲了進去。


    待騎車人走了之後,倆人才出來,“看著像夏明!”肖芳認出來了,倒是費珍並沒接話。肖芳自言自語,“聽他老婆說家裏要安電話也不知道真假!”


    肖芳見費珍沒吭聲,朝她看了眼,便也明白了這兩家人的恩怨看樣子還是沒有化解,上次看江山對夏明的評價,倒也不算意外。


    等肖芳抱著衣服盆到家後,霧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她把盆放在稻場上,剛走進院子就聽見房間阿瘦和小於暘的笑聲。


    她擔心地匆忙跑進了臥室。


    “ 媽你去哪了?”阿瘦看見肖芳迴來了開始追問,肖芳對著正樂嗬的小於暘笑笑,


    “咋啦?”


    “剛才隔壁的來借俺家梯子了。”阿瘦說著,肖芳轉身去了堆衣服的箱子旁,開始給兄妹倆人找衣服,這雖說剛進入冬月,但溫度驟降,也是冷得厲害。


    “借走了嗎?”肖芳拿來衣服丟給阿瘦,讓他自己快點穿別凍著了。


    “嗯”阿瘦點頭,肖芳有些不悅,但也不好對著孩子說什麽,看著已經睡醒了的小於暘,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生怕她感冒了。


    繼而把手塞進床位的被子裏,洗完衣服手已經凍得僵紅,塞進被子兩手互搓倒暖和得快許多。


    看著阿瘦穿好衣服,還在逗妹妹,肖芳一聲嗬斥,阿瘦懂事收斂了些,他知道肖芳脾氣不好,一般她嚴肅起來,就要打人了,於是很識趣地沒再理樂得正歡的小於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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