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剛才打量了幾眼薑梨,這人雖然麵上對她是恭恭敬敬,神色溫順,可是她怎麽看,都覺得她眉宇間帶著深重的戾氣。


    再者,謝司珩是b城各世家千金都對他趨之若鶩的一個人,名下卻養著一個未成年少女,這個事,放在哪個做母親的身上,恐怕也會不舒服。


    而且現在麵前這個小姑娘,一身髒兮兮的,背著的書包也癟癟的裏麵似乎沒有幾本課本,額頭上還有個淡粉色的傷痕。


    渾身上下看不出一點好學生的樣子,她看著不免就更鬱結。


    她的眼神盯得緊,薑梨隻換了個姿勢,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學校組織的課外實踐課。”


    她波瀾不驚地粗略帶過,完全沒想細說。


    渴是真的渴了,她仰頭將那杯茶喝盡了,又伸手去夠茶壺。


    茶壺放在另一邊的空位上,她伸了伸手夠不著。


    原本這樣的場所,門外一對一的適應生應該照顧到所有的客人,主動進來添茶的,但剛才那個服務生,不知怎麽站在原地,半晌沒動。


    薑梨夠了一下,握不到壺柄,索性就算了,重新靠迴椅背。


    低頭間,麵前卻伸出一隻手來,指骨分明,銷售修長,他腕上是一隻簡單的手表,白皙的指骨捏著壺柄,將薑梨的茶杯沾上,不多不少,八分滿。


    淡青色的茶水在白底青釉的茶杯裏轉了兩圈,然後恢複一派沉靜。


    這時候那個適應生進來了,躊躇不安地想要伸手接過他手中的茶壺:“先、先生,我來吧。”


    她甚至不敢直視謝司珩。


    謝司珩微微偏手躲開她伸過來的手,隻淡淡說了一句:“催一下我們的菜。”


    雖然他的語氣絲毫沒有起伏,適應生卻半點不敢耽誤,一溜煙跑去了,出去前還暗自瞪了薑梨一眼。


    她完全沒有料到,一個穿的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會跟這個尊貴的客人有什麽瓜葛,更何況在座的那位女士對她的態度也是輕蔑不已,所以剛才雖然看到了她想倒茶,卻隻當沒看見。


    可是她沒有想到,那位男子卻主動替她斟了茶,幾乎是沒有猶豫的。


    薑梨是完全沒有去注意侍應生的表情的,隻是轉臉去看謝司珩,眸子裏少有的印上一抹歡喜。


    “就算是課外實踐,一個女孩子,也不要弄得這樣灰頭土臉,白白叫人看笑話,你爸以前沒有教過你,女孩子就應該規規矩矩學些女孩子的玩意兒嗎?”周瑾目睹了這一切,心裏的那股氣越發堵著下不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教訓。


    提到她爸,薑梨臉色微微一僵,半晌才道:“我爸隻教我活的隨性自在,倒是沒有旁的這些規矩。”


    她幾乎沒有掩蓋口氣裏的輕狂。


    謝司珩微微側目,看了看最近幾次三番在他麵前顛覆形象的人。


    周瑾被她一句話堵得臉一陣紅,好一會兒,才轉向謝司珩道:“這就是薑閔山教出來的女兒,你還非得往家裏帶,既然你執意,我也不多勸阻了,從明天開始,你交給我,我好好教導她。”


    這句話已經半點沒有客氣了,尤其是提到宋閔山的時候,口氣裏的厭惡異常明顯。


    薑梨迴想了一下,前世的她麵對這樣的話時會是什麽反應,一定是心裏生氣,但是隻能低著頭忍迴去,但是前世的她一向以禮待人,必然也不會惹到周瑾這樣生氣。


    她原本想,其他的所有人她不高興了都能一拳打迴去,對周瑾卻不能,她畢竟是謝司珩的母親。


    可是現在,她三兩句就提起她的父親,並且口氣不屑。


    薑梨一整天的情緒都被吊著,有幾個瞬間都差點克製不住,尤其剛才對著金蓓,她若不是強迫自己冷靜,怕那根棍子直接能將她的脖子勒斷。


    隻要微微一波動情緒,那股燥鬱就會異常明顯地直擊胸口。


    現在,她同樣有些控製不住,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唇邊凝了一抹冷笑,正待開口。


    “行了。”謝司珩將手中的茶杯擲在桌上,發出啪嗒一聲,轉臉看向周瑾,這是這個晚上他第一次開口跟周瑾說話:“媽,別插手我的事。”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薑梨繃在心口的那根弦‘嘣’的一聲就斷了,胸腔裏的燥鬱霎時當然無存。


    可是他明明沒有說什麽重要的話。


    周瑾卻像是再也控製不住脾氣,可是麵前的兒子一向對誰都麵無表情,說出來的話擲地有聲,她想反駁都沒有地方立腳。


    恰好這時候菜上來了,她狠狠瞪了一眼薑梨,暫時消了音。


    等到菜上齊,三個人之間依舊無話,她才找了另一個話題開口:“錚錚,我也不是非要嘮叨你,但是你也應該在別的事情上著著急,你鄭處伯伯那小孫子,都已經滿地走了。”


    薑梨從上菜開始就隻顧悶頭吃,一是她真的餓了,二是除了吃也不知道能幹嘛。


    聽到‘錚錚’兩個字,她手微微頓了一下。


    這個名字的由來,她前世的時候已經聽說過了。


    據說給謝司珩取名的時候,謝父跟謝母一頓爭執,周瑾選定的那個名字裏就帶了個‘錚’字,後來僵持不過,定了謝司珩這個名,她卻不肯改口,將‘錚錚’用作了乳名,一直叫到現在。


    想想謝司珩這樣一個一臉冷漠的人,這個名字放在他身上,總給人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謝司珩卻已經習慣,他咽下口裏的食物,抬頭正視著周瑾:“所以?”


    她的意思明明白白,任誰也不會聽不懂,他卻反問一句所以,周瑾氣得直笑:“上周鄭處的夫人還拖人問我,他們家的鄭殷在酒會見過你,想問你——”


    “沒興趣。”謝司珩打斷她的話。


    鄭處是誰,隻怕熟悉京城勢力的人都不會不知道,他卻輕描淡寫,連話都沒有聽完。


    氣氛一僵。


    周瑾臉上已經很不好看了,說話又直又快:“那你對什麽有興趣?陳雲家那個沈慕溪?”


    據悉,沈慕溪是唯一一個能近的了謝司珩身的人,不管她是依傍著她媽也好,其他緣由也好,總之,謝司珩的生活裏,她起碼是除了商業應酬之外唯一能上飯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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