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唯利是圖,她可以理解。


    但她不能理解的是,現在餘魚的母親本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治療方案被停了。


    事有蹊蹺!


    甄美美此時腦海裏反複迴憶剛才在護士站捕捉到的隻言片語。


    莫非是餘魚的媽媽做過什麽事,無意間得罪了晁有財?


    她決定去搞清楚這件事。


    迴到病房以後,餘魚正在給母親喂藥,郝易也已經把清粥小菜買上來了,餘魚就讓母親順便喝點粥。


    甄美美在一旁幫忙,看著挺心疼的,阿姨明顯就沒什麽胃口,卻為了讓兒子不擔心自己,努力往喉嚨裏吞咽。聽說得胃癌的病人每天幾乎都被疼痛折磨著,根本不願意吃東西。餘魚去藥房取來的也隻是普通的止疼藥片而已,甄美美心裏很清楚,這些並不能治好阿姨的病。


    她該做些什麽才能幫到阿姨呢?


    她先是跟阿姨聊了會兒醫院的事,說自己剛才上廁所的時候路過護士站,發現那些小護士們都聚在一起聊八卦,看上去很不專業的樣子。


    阿姨苦笑,還讓甄美美別放在心上,“護士們也辛苦一天了,難得休息一會兒,跟同事間聊聊八卦也很正常。”


    甄美美就狀似無意地提到了院長的名字:“對了,我聽說,這是一家民辦的私人醫院,院長是晁有財,阿姨,您認識這個院長嗎?”


    一聽到“晁有財”這三個字,餘魚跟郝易都是本能的皺了皺眉頭。


    不久前他倆才把晁有財的兒子教訓了一番,而這晁有財恰巧又是已故的溫蒂的養父,他們倆自然對這個名字相當敏感,內心都在懷疑——是我們認識的那個晁有財嗎?


    可甄美美仔細端詳阿姨的反應,她似乎並不熟悉這個名字。阿姨微微搖頭,臉上露出不理解:“好像沒什麽印象,這位院長很有名嗎?”


    甄美美隻能笑著打哈哈:“噢,那倒沒有,就是很巧,他以前在咱們大學的經管係教過書,不過後來退休了,其實我們也不熟,嘿嘿。”


    甄美美簡短幾句話打發了阿姨。


    等到阿姨睡下以後,餘魚說要迴學校去上課了,晚飯的時候再來給母親送飯,接著就跟甄美美和郝易一起離開了醫院。


    迴去的路上,餘魚一直在問關於醫院院長的事情。


    郝易也急著追問:“美美,你提到的院長,晁有財,是溫蒂的養父嗎?”


    甄美美點頭,“我在院長辦公室門口看到他照片了,就是溫蒂的養父。”


    餘魚瞬間氣得牙癢癢:“這個世界可太小了。我媽也真是的,非要去這家私人醫院,說什麽托朋友介紹的大夫,醫術高,收費合理,我看啊我媽指不定是被她的朋友給忽悠了。早知道,就在別的醫院治病了,哪怕遠一點,貴一點也沒關係!”


    郝易安慰道:“你媽媽肯定也是擔心你學校和醫院兩邊跑,太辛苦吧。這家醫院是離咱們學校最近的,而且不管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你媽媽在外麵打工辛苦掙的幾個錢都供你上大學了,自己當然舍不得花錢。你也得理解理解她。”


    餘魚難過地低下頭,沉默了。


    到了學校,餘魚說先迴一趟宿舍拿書。


    甄美美和郝易兩個人走在校園小徑上,她心事重重的,她現在還不忍心把關於阿姨被停止治療的事情告訴餘魚,她怕餘魚接受不了,更擔心餘魚做出什麽傻事來。


    思來想去,她打算先把自己偷聽到護士談話的內容告訴郝易,至少有個人可以分擔她的憂慮。


    果然,郝易知道這個情況了以後,一下子就急了,恨不得馬上衝到晁有財家裏去問個清楚。


    甄美美就趕緊拉住他,交代說,自己聽到的隻是隻言片語,最好還是調查清楚,以免引起誤會。


    總之讓郝易把這個事放在心上。


    如果是真的,他們再商量怎麽跟餘魚講。


    *


    這天晚上,甄美美在宿舍的床上躺著,翻來覆去睡不著。


    因為晚上洗完澡的時候她接到了郝易打來的電話,郝易告訴她,專門托一個在晁有財名下投資公司裏上班的學長前輩打聽了關於餘魚媽媽的事情。那位學長跟郝易是鄰居,關係很不錯,所以直接幫郝易查了一下。


    原來,一年前,餘魚的父親曾和幾個工友一起在晁有財投資的某個建築項目裏鬧過事。


    簡單來說,就是包工頭帶著一群工友幹活,幹了三個多月一直被拖欠工資,就去公司大鬧了一場,餘魚的父親性格比較耿直,被包工頭當槍使了,當時在人家公司辦公室裏又砸玻璃、又掀桌子的,派出所來人調解了好久都沒解決,後來這家公司就跟這一批施工小隊結下梁子了,晁有財也因此對餘魚的父親懷恨在心。


    現在雖然餘魚的父親早就去外地打工了,但晁有財肯定也早就查清了他們餘家的底細。


    得知餘魚的母親正好在自己醫院裏治病,這晁有財絕對是故意想報複他們家。


    甄美美知道這個情況以後,怎麽可能還睡得好覺?


    她想起了《將軍死後》那個劇本。


    如果像劇本裏設計的那樣,采用那麽複雜的殺人方式幹掉晁有財,是肯定辦不到的。首先,她沒辦法拉來那麽多同夥一起幹這個事,畢竟現實生活跟演諜戰劇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再者,下毒的方法也很困難。


    她沒辦法像劇本裏的兇手那樣搞到什麽感染了艾滋病的血液。


    但她看過一些懸疑推理小說,有兇手用氰化鉀殺人。


    這種化學物品應該在學校的化學實驗室裏就可以弄到,哪怕是很少劑量的氰化鉀溶液,都可以試一試!


    *


    第二天,甄美美就去了一趟化學實驗室。


    因為自己是學視覺傳達設計的,平時經常會需要做一些平麵繪畫和室內設計的項目。而學校的化學實驗室最近又正好在翻新裝修,甄美美和兩個班上的同學在跟著老師一起做項目實操,此次正好是個機會。


    她找老師要來了化學實驗室的鑰匙,借口說過去拍幾張照迴去找找靈感,老師最喜歡甄美美這樣認真的學生了,自然想都沒想就把鑰匙借給了她。


    甄美美抓緊時間,在化學物品放置櫃上一頓翻找,很快就找到了氰化鉀溶液。她快速用自己帶的小玻璃瓶盛裝 了一些溶液迴去,接著隨意拍了幾張室內的照片用來應付老師,最後再把鑰匙還迴去。


    做完這些,她又買了一瓶運動功能飲料。


    她打聽到晁有財最近有去健身房鍛煉的習慣,平時會喝一些能量飲料。


    甄美美覺得晁有財一把年紀了還迷戀健身,肯定是平時虧心事做太多了,想把身體養好了能多活幾年,就打內心裏對這人嗤之以鼻。


    像這種壞人,就應該早點死!


    甄美美總是這樣詛咒他。


    她又去藥店買了一根一次性針頭。


    迴到宿舍,趁屋內沒其他人,甄美美就把自己收集好的小玻璃瓶裏的氰化鉀溶液用針頭注射到運動能量飲料裏。


    注射的時候,她隱隱聞到有一股很淡的洗潔精的氣味。


    做完這些,她趕緊收拾好桌麵,又跑了出去。


    下午下課了以後,甄美美帶著能量飲料去了一趟晁有財家。


    晁有財並不在家,開門的是他兒子晁博愛。


    甄美美說明來意:“今天是溫蒂的頭七,我來她家上柱香。”


    說完,她抬起一個紙盒子,裏麵裝著一束電子香,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娃娃,還有一束包裝得很精致的菊花花束。


    晁博愛雖然平時喜歡嘰嘰歪歪地找事,但他知道甄美美是溫蒂關係最好的閨蜜,人家專門上門來祭奠,自己當然不好意思迴絕,於是就讓她進屋了。


    晁博愛直接把甄美美帶到溫蒂的房間:“這是我姐之前住的屋子,她去世以後,這屋子就沒人住過了,除了保姆每天會進去打掃一下灰塵。”


    甄美美看到,書桌上擺著一張黑白遺照的擺台。其他沒什麽異樣之處,屋子裏收拾的也很整潔幹淨,就好像一直還有人住著。


    她內心不禁唏噓,溫蒂活著的時候你們不對她好一點,死了以後也隻是命人打掃一下而已,真是一家沒有感情可言的冷血動物。


    “我知道了,我想在溫蒂的房間裏單獨呆幾分鍾,給她上個香,陪她說會兒話,可以嗎?”甄美美指了指桌麵上那個黑白遺照。


    晁博愛好像覺得這屋子挺不吉利似的,點著頭目送甄美美進屋以後,迅速就把門給帶上了。好像自己在這裏多待一秒鍾,就會有鬼上身似的。


    正好甄美美也不希望被晁博愛盯著。


    她走到書桌前坐下,輕輕撫摸了一下相框,雖然遺照是黑白色的,但溫蒂的笑容依舊那麽燦爛,麵部表情鮮活,看上去是個很開朗的女孩。


    這麽年紀輕輕的就去世了,真可惜啊!


    甄美美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在遺照前依次擺放好花束和娃娃,那是溫蒂生前最喜歡的泡泡瑪特的其中一個隱藏款娃娃,甄美美費了好大勁才弄到手,想著留給溫蒂當生日禮物的,現在隻能當祭品了。


    她又插上電子香,然後雙掌合十朝著溫蒂的遺照作揖了幾次:“溫蒂,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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