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月大軍追擊突圍潰退的永安兵而去。


    寧州城破敗的城門,風馳電掣般,衝入數千乾月將士。


    即墨江年領兵打馬飛奔於寧州城大街小巷,他從四散奔逃的寧州百姓中穿過,踏遍寧州大小府衙,尋遍寧州人去帳空的軍營。


    一搜便是一日,於日暮之際,立身於帳毀營塌的軍營裏。


    他喘息著勒馬四顧,口中唿出的白煙蒸騰化霧,將他的目光彌散。


    宋卿月和兒子、還有崔康時,已不在寧州?


    圍困寧州兩月時日,嚴密監察寧州城人員出入,渾然未察掛在上心的人,已不在寧州。


    宋卿月和兒子,還有崔康時究竟離開了寧州,還是已經遭遇不測?


    落日將餘燼灑滿這殘敗的軍營,他才等來將軍們紛紛來報……


    “陛下,各大府衙監獄均無皇後、皇子的身影。”


    “陛下,告示已在城中張貼,暫無百姓來告。”


    “陛下,可要就地紮營,在城中等候消息?”


    即墨江年揚鞭抽馬,打馬離營,暴喝:“嚴參,你留下收整寧州城。若發現皇後、皇子,立即嚴密保護。來五十千牛衛,隨朕追上大部隊。”


    隨之,千牛衛們打馬跟上,簇擁著他朝城外狂奔。


    嚴參望著踏飛煙塵而去的人馬,拉著臉子嘀咕:“建功立業卻撇下我,陛下你長沒心。”


    ……


    即墨江年星夜兼程,於翌日午時,終於攆上乾月大軍。


    沿路,風蕭木瑟,官道兩側遍是逃遁不及的永安兵屍骸。


    從寧州至定州一路城邑無數,前頭的即墨雲台率殘兵過城邑而不入,直直迴防定州城,陷沿途城邑,於追來的乾月大軍鐵蹄威脅之下。


    諸城守將萬分緊張,於城樓高壘火油滾木。


    未料,他們的皇帝率大軍過城不入,令他們惴惴不安。


    隔日追擊而來的乾月大軍,竟然過城不擾,直追永安皇帝大軍,令他們鬆了一口氣。


    兩波大軍你追我趕,前後朝定州城方遠疾馳……


    五日後,八百裏匆匆行軍,永安大軍一路損兵折將,剩餘不到二十萬人,馳近定州城。


    ……


    定州城高高的城樓,陷入熊熊火海,城頭的帥旗被火油引燃,嗶剝燃燒。


    衛菡、林天和帶領的乾月兵,從雲梯攀上城樓,朝城樓僅餘的幾萬永安兵殺去。


    城樓上,晏元良肩倚城垛站穩,顫抖的手握著一劍,扭曲的臉不複俊美,灰敗而憔悴。


    身邊的羽林衛紛紛倒下,他陷於乾月兵包圍,踉踉蹌蹌後退,揚手揮劍,帶著劇烈的疼痛,擋下永安兵砍來的刀……


    城樓之下,衛菡、林天和正打著嘴仗。


    率領大軍抵岸,又帶大軍抵達定州城外,他二人當日夜裏就發起了攻城。


    一打就是三日,未能攻克僅餘數萬永安兵的定州城。


    林天和揮劍砍飛一支城頭射來的箭矢,惱聲:“你一個女人遠遠觀戰就好,誰稀罕你跑來爬樓?”


    衛菡與他肩背相抵,揮劍亦砍落一箭,冷道:“本將軍為主帥,自當衝鋒陷陣,別指望本將軍做縮頭烏龜。”


    林天和上望城樓,冷聲:“指望你一個女人攻城,隻怕豬都能學會上樹。”


    衛菡返身就踹了他一腳,踹得他一個踉蹌,惱罵:“林天和,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


    打林天和將她從江中救起,老罵她是豬,這一罵就是三日,她安能忍?


    林天和穩住身子,扭頭衝她咧嘴一笑,正待開口,忽聞身後如撼的鼓鳴……


    二人迴身蹙眉遠眺,見遠方煙塵滾滾,蹄聲如雷。


    一傳令兵打馬飛來,一近身翻身下馬急報。


    “報……衛將軍、林將軍,有大批永安兵從陣後殺來,粗略估計,足有二十萬之眾。”


    未幾,煙塵裏旌旗盡展,永安鐵騎如潮水般馳來,隨之射出漫天箭雨,朝定州城下的乾月兵落下。


    猝不及防的永安兵迴援,令攻城的乾月兵一時迴不過神,紛紛倒在箭雨之下。


    永安大軍如虎入羊群,衝破城下乾月大軍的軍陣,直直衝向城下。


    箭雨之中,一支利箭帶著淩厲的尖鳴,自打馬飛奔的即墨雲台手中射出,直奔衛菡。


    林天和頻頻揮劍,砍落箭矢。


    見漫天箭雨中,一支箭矢來勢分外迅猛,直奔衛菡後背命門。


    來不及揮劍,他縱身一躍將衛菡抱住,以背將那隻利箭擋下。


    “噗”地一聲,箭矢入體,他身子一麻一軟,眼前一黑,傾倒在衛菡背上。


    察覺到異樣,衛菡驚而迴首,見林天和的頭軟綿綿垂在她肩頭。


    她返身將林天和沉重的身子摟住,見他後背中箭,箭矢深深沒入身體,顫抖著聲音驚唿:“林天和……林天和……”


    迴過神來,衛菡的親衛舉盾朝她和林天和移來,將二人護在彭排木盾之下。


    手撫林天和煞白的臉,望向他緊閉的眼,衛菡帶著哭腔命令:“快鳴金、鳴金,令大軍避開鋒芒。”


    迴援的永安大軍來勢洶洶,衝陣勢頭勢不可擋。


    乾月大軍注意力全在攻城,一時難以籌措戰術,布好陣防,若不避開永安大軍鋒芒,必被衝亂,以至潰敗。


    鳴金聲如炸雷般響起,城下的乾月大軍於永安軍橫衝直撞之下,陣勢兩分,且戰且退,避開永安大軍鋒芒。


    待乾月大軍收聚好陣勢,阻止了潰勢,卻也將城樓出讓給了永安軍。


    衛菡背著身子沉重的林天和,由親衛護著,於永安軍勢不可擋的前鋒抵達前,撒離了定州城腳。


    仲冬寒涼,她卻渾身大汗,嗬氣成煙地呢喃。


    “林天和,你給我撐住了。”


    “林天和,我家玉兒喜歡你,你不能死。”


    “林天和,你親嘴的技法不好,等你傷好我教你。”


    “林天和,求你別死……”


    ……


    就著乾月攻城兵搭的雲梯,即墨雲台攀梯而上,揮刀斬上城樓的乾月兵。


    城樓潰敗奔逃的永安兵見皇帝果然帶大軍迴援,立時恢複了士氣,拚命與城樓上的乾月兵近身肉博。


    搏鬥的人影裏,即墨雲台目光定在城樓的青磚地麵,地上蜷著一個一動不動的身影。


    那渾身是血的身子上,穿著一件他親賜的狐氅,雪白的狐氅已被鮮血浸透。


    他一棄手中陌刀,頹然跪倒,顫抖著手將那身子摟入懷裏,呢喃:“良人,朕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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