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老宅的正廳,此時門外燈籠高掛,屋內燈火通明。


    梅字堂一幹成員,前前後後將正廳護了個結實,楊飛到了這裏之後,發現自己站哪兒都不合適,仿佛是個多餘的閑雜人等。


    “你剛才上哪去了啊?”


    楊飛聞聲迴頭,就看到蘇花語從正廳走了出來。


    “你這什麽語氣啊,我可是最早發現有刺客的呢!梅英叫我去主廂房守著,結果我好不容易找到那裏,卻一個人也沒見到,你們全跑正廳來做甚?這麽大個動靜也不通知一聲……”


    楊飛罵罵咧咧地迎上前去,把剛才他瞄到神秘人,又遇到梅英的經過,加油添醋地說了一遍。


    “行了行了,別說這麽多了,進屋裏來吧!”蘇花語說道。


    進到屋內,楊飛見梅雲清端坐於內,一臉忐忑不安,問道:“雲清,你沒事吧?”


    梅雲清抬眼看了看楊飛,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應道:“我沒事。”


    楊飛又問道:“宅內怎麽樣了,可有損失?”


    “我已經派了梅字堂的人下去清查,目前沒什麽發現,也沒有遭人下毒、攻擊的跡象。”


    楊飛鬆了一口氣,說道:“那就好,方才我見著那神秘人了,依他的身形舉止來看,一點也不像是梅蘭。”


    梅雲清一愣,皺了皺眉頭道:“你怎麽總是針對小蘭?”


    “說到下毒,除了她還有誰?她不是練成了什麽毒功嗎?”


    “這不一定吧,難道說這普天之下,隻有小蘭會用毒嗎?”


    “你怎麽又來了,梅蘭背叛了你,幹了這麽多的壞事,你為什麽還要處處維護她呢?”


    “沒憑沒據的亂指證,豈不是血口噴人?”


    “你……”


    這兩人一見麵,才沒說幾句話,又快要吵起來,蘇花語見狀,馬上打起圓場,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倆就別爭執了,等英護法迴來後,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正好,蘇花語這話一說完,外麵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名梅字堂的女子上前來,稟告道:“小姐,英護法抓到那刺客了,同時還遇到了一位高人前輩相助。”


    “喔?是哪位高人前輩?”梅雲清問道。


    “迴小姐的話,是明水山莊莊主,明孤鴻前輩。”女子迴答。


    “是明莊主?快快有請!”


    梅雲清一聽明孤鴻來了,有點驚訝。


    而楊飛就更莫名其妙了,心裏想道:“呃?明孤鴻?這人怎麽無緣無故地又出現了?欸?上迴是在哪兒見到他的,我都忘了……”


    不一會兒,梅英便拖著一個癱軟的黑衣人,一跨入正廳,就一甩手便把那人摔在前麵地上。


    明孤鴻就跟在後頭,負手邁過門檻,走了進來。


    梅雲清仍是端坐著,並未起身,說道:“不知明莊主前來,有失遠迎,請恕小女子重病體弱,不便起身。”


    明孤鴻一抱拳,向廳內眾人道:“梅莊主客氣了,楊小兄弟、蘇姑娘,別來無恙。”


    楊飛表情還有些錯愕,他向著明孤鴻抱拳迴禮,想問些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梅雲清指著那癱倒在地的黑衣人,對梅英問道:“英護法,此乃何人?你又是怎麽遇上明前輩的?”


    梅英迴答:“我不認識這人,不過他的輕功了得,方才要不是在外邊遇上明前輩相助,恐怕我還追不上他!”


    “這人是興安寨的二當家,關外人稱‘飛山貂’,本名叫舒穆祿常冀。”明孤鴻在一旁說道。


    “梳……梳什麽發髻?”


    楊飛沒聽清楚,亂說一通。


    梅雲清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他姓舒穆祿,名常冀,是女真人。”


    明孤鴻點了點頭,又道:“不錯,他是女真人,興安寨中,輕功最好的就是他,人稱‘飛山貂’,不是沒有道理的。”


    說著,明孤鴻走到舒穆祿身旁,抓住他的衣領,一把將他揪了起來,說道:“這小子讓我追了半個月有餘,總算讓我逮到了!”


    楊飛問:“你追他做甚?”


    明孤鴻說道:“半個月前,我在徐州遇上了南宮遠華,心裏覺得奇怪,身為天絕大陣第一人的他,向來都是跟陣的,怎麽會單獨行動?一問之下,才知道梅家和南宮家遭逢大劫,梅莊主身染奇病,還有南宮博搜取藥材等事。”


    梅雲清點點頭道:“真是慚愧,讓明前輩看了笑話。”


    明孤鴻說道:“梅莊主這話言重了,想我明水山莊,向來自詡與梅花山莊同為名門正派,梅家有難,我明家出點力,也是應該的,所以當時我便決定,要前來為梅家助陣。”


    在一旁許久未曾搭腔的蘇花語,開口問道:“那麽,這些又怎麽會跟興安幫的舒穆祿有關?”


    “這可真算是巧合,就在我和南宮遠華見麵之後,他為梅莊主所找到的,一味叫做‘紅沙枇核露’的藥材,竟然不翼而飛。”


    “後來我發現,這‘紅沙枇核露’正是為舒穆祿所盜,於是我就一路跟著他,卻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來到太原境地,和一群看似關外的來客會合。”


    蘇花語驚道:“關外的來客?該不會是長白派的人馬吧!”


    明孤鴻點了點頭:“不錯,在我的暗訪之下,這群關外來客,都聽令於長白派掌門柯三環。”


    “柯三環?長白派掌門不是雷洪嗎?”楊飛問道。


    明孤鴻還沒迴答,梅雲清便先一步說道:“原來你還不知道,這雷洪早已死在長白派的內鬥之下,現在的掌門柯三環,是陰陽老怪柯天雄的堂弟。”


    “原來如此……”


    楊飛喃喃道。


    明孤鴻跟著說道:“柯三環武功平平,但城府很深,工於心計,其實他很久以前,便覬覦長白派掌門一位,現在他在關外、遼東一帶,已頗具號召力。”


    蘇花語指著舒穆祿,問道:“那這個舒穆祿又是怎麽迴事?他今夜為何闖入梅家?”


    “這我也不知道……”明孤鴻將手中拎著的舒穆祿轉過來,麵向自己,揪住他的衣襟,說道:“小子,別裝死,你今夜闖入梅家,是何意圖?”


    “呃……嗚……嗚……”


    舒穆祿說不出話來,臉色慘白,直冒冷汗。


    梅雲清疑惑道:“他怎麽了?看起來好像很想講話,卻不能說?”


    明孤鴻冷笑一聲,對著舒穆祿哼道:“你以為這樣嗯嗯啊啊的,就能騙得了我們!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進得梅家,分明就是來探虛實的!”


    “呃……呃……”舒穆祿眉頭深鎖,一臉慌張而虛弱的樣子。


    “還裝死!既然這樣,那我就讓你死個痛快!”明孤鴻說罷,便舉起右手來,打算一掌劈下去。


    “慢!”梅英叫道:“明前輩,留他一個活口當人質吧!萬一長白派攻上來了,也好有個籌碼。”


    明孤鴻道:“不!此人必須除之,而且得做得不留痕跡,以柯三環的個性,他定將以此人被俘為由,攻上山來,此人不是籌碼,而是累贅。”


    梅雲清道:“明前輩,長白派遲早要攻上來的,殺不殺舒穆祿,根本無關緊要。”


    明孤鴻想了想,點頭道:“梅莊主所言甚是,明某便不白費力氣了,此人乃為梅家所俘,如何處置,由梅莊主定奪。”


    說著,明孤鴻便放下手來,將舒穆祿交給梅英,讓梅英把舒穆祿帶下去囚禁起來。


    而後,梅雲清吩咐下人安排客房予明孤鴻,又交代梅字堂嚴加戒備,便讓眾人歇息去了。


    第二天清早,楊飛拿著飛雲劍,在院子裏舞著劍,舞著舞著,總覺得提不起勁,練到最後,隨意收了個招,走迴室內。


    蘇花語見楊飛心浮氣躁,問道:“你怎麽了?看你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想什麽呢?”


    楊飛把劍往牆上一掛,癱坐到那張藤椅上,說道:“我總覺得,明孤鴻看起來怪怪的。”


    “怎麽怪怪的?”蘇花語疑道。


    “不知道,我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不對……”


    “你懷疑他對梅家不利?”


    楊飛沒搭腔,撓了撓腦袋。


    蘇花語又道:“我覺得你多慮了,明孤鴻行事一向有為有守,在江湖上評價甚好,應該不至於會做出什麽歹事來。”


    “在我們墜入絕穀前,付無忌還是個溫恭謙良、待人和善的好長輩呢……”楊飛迴應道。


    蘇花語聽了這話,登時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不過她思前想後,還是想不出明孤鴻有什麽理由,要對梅家不利。


    “在這裏想破頭也沒用,不如我們去問問他吧。”楊飛突然說道。


    蘇花語點頭道:“說得也是,我們就去拜訪他一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楊飛向梅家下人打聽到,明孤鴻正在蔽日亭和梅雲清談話,一開始他還不知道蔽日亭在哪兒,後來問清楚了才知道,原來就是他和梅雲清吵架的地方。


    來到蔽日亭,果真見到明孤鴻和梅雲清對坐於亭內,一名丫鬟正侍立一旁,燒水煮茶。


    楊飛和蘇花語來到亭前,蘇花語率先開口說道:“兩位莊主好雅興,在此品茗論道,不知我二人可否參與?”


    梅雲清微笑著,對下人道:“為蘇姑娘與楊公子斟茶。”


    楊飛聽梅雲清稱他為“楊公子”,心裏老大不高興,卻不想其實對丫鬟來說,“楊公子”的稱唿才是名正言順。


    兩人坐下後,蘇花語又問:“不知兩位莊主談論何事?”


    “明前輩在和我詳述,他這一路來的所見所聞。”梅雲清道。


    “昨晚談得還不夠嗎?”楊飛不悅地迴了一句。


    明孤鴻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感受到了楊飛的不友善。


    蘇花語見氣氛不對,連忙又說道:“明前輩見多識廣,小女子向來景仰。”


    明孤鴻迴應道:“承蒙蘇少宮主抬愛了。”


    這一來一往的場麵話,讓楊飛有些不耐,於是他有些突然地,衝明孤鴻這麽一問:“明前輩,晚輩有一事想請教。”


    “何事?”明孤鴻見楊飛如此態度,於是也開始有些不愛搭理他。


    “不知明前輩是否還記得,上迴咱們見麵,是在何處何時?”


    這話一出,極富試探意味,梅雲清和蘇花語一聽,同時都愣了。


    梅雲清想不透,為何楊飛問得這麽突兀;而蘇花語則是沒想到,楊飛竟如此沉不住氣,就算要試探,也不該如此拙劣地問。


    “楊小兄弟,你是特意前來和我敘舊的嗎?”明孤鴻心裏果然不悅起來,冷笑道。


    “前輩不記得了嗎?”楊飛緊盯著明孤鴻。


    明孤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緩緩答道:“慕容家。”


    “什麽?”楊飛見明孤鴻說的不清不楚,追問道。


    “想當年,慕容廷意欲謀奪慕容家宗主之位,聯合了厲方邪和鬼眼郎中許子吟這兩個歹人,你當時不是化名王立,跟在慕容廷身邊嗎?”


    楊飛一聽這話便愣住了,想起了當年在慕容家時的往事。


    “當時,我不懂你為什麽要跟著慕容廷,後來,平兒才向我解釋,說你其實是他安排在慕容廷身邊的一個棋子。”


    “平兒?你叫誰平兒?”


    “當然是慕容家宗主,慕容平啊,我和他父親慕容天是結拜兄弟,叫他一聲平兒,有何不對?”


    楊飛腦子裏“嗡”的一聲,仿佛什麽東西炸開了似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梅雲清問道:“楊飛,聽你的口氣,一點也不像是在和明前輩閑話家常,難道說,你在懷疑明前輩什麽嗎?”


    楊飛被這麽一問,當下有些羞愧,說不出話來。


    蘇花語打圓場道:“雲清姑娘、明前輩,你們別怪罪楊飛了,其實他是擔心則亂,畢竟現在梅家強敵環伺。”


    梅雲清搖搖頭道:“楊飛,你來此之後,接二連三與我作對,究竟意欲為何?”


    楊飛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麽的樣子,站起身來,指著自己道:“我?我什麽時候跟你作對了?我意欲為何?我是來幫你的啊!”


    梅雲清歎了口氣,說道:“楊飛,你若是真心相助,我代表梅家感謝你,但如今你得罪了我的客人,我梅家很難再容你。”


    “你說什麽?”楊飛臉色一沉,冷冷地問道。


    “我們梅家不歡迎你,你走吧。”梅雲清撇過頭去。


    這時,蘇花語也站了起來,她看了看楊飛,又迴過頭去,對梅雲清勸道:“雲清姑娘,楊飛他不遠千裏,從京城趕來,可見他真的是心係於你,你就看在他如此重情義的份上,別跟他計較了,好嗎?”


    明孤鴻見氣氛僵了,也和緩地說道:“梅莊主,或許楊小兄弟衝動了點,但我可以理解,我不會介意的,你別讓他走,多一分力量在此,對禦敵而言,總是好的。”


    梅雲清仍看向遠方,不發一語,一點轉圜的餘地也不留給楊飛。


    楊飛死死地盯著梅雲清,心中又驚又怒,很是難受,他怎麽也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從他來到梅家舊宅後,梅雲清就一直對自己頗為冷漠,而且態度還越來越惡劣。


    甚至到了現在,梅雲清竟然還因為自己冒犯了明孤鴻,而要逼他走。得罪了人,賠個不是也就罷了,犯得著要這麽絕嗎?


    想到這裏,楊飛也是賭氣,不禁惡歎一聲,沉聲道:“明前輩,楊飛剛剛對你有冒犯,還請你海涵見諒。”


    明孤鴻也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楊飛的肩膀,說道:“你別在意,我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就在明孤鴻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楊飛卻打斷了他,對著蘇花語道:“老婆,我們走,迴去打包行李。”


    “啊?”蘇花語愣住了。


    “走啊!”楊飛一把拉住蘇花語,便往外走。


    “楊小兄弟!”明孤鴻叫喚道。


    “讓他走!”梅雲清道。


    明孤鴻迴頭看了梅雲清一眼,欲言又止,頓時,蔽日亭裏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明前輩,很抱歉,讓你受了那小子的晦氣,雲清方才聲音大了點,不甚禮貌,還請多擔待……”梅雲清仍是看向遠方,幽幽地說道。


    大半天過去,楊飛和蘇花語,已到了太原南方百餘裏的平遙城。


    平遙城曆史悠久,據說西周宣王之時,此城已肇建,整座古城的大街小巷、宅院圍牆,布局相當奇特,登高遠望,宛如龜甲,自古素有“龜城”之名。


    兩人從城北的栱極門入城,並未受到任何官兵的刁難,可見太原城確實是因為有楊同德勢力影響的關係,“捉拿欽犯楊飛”的風聲,才會那麽緊。


    一路在北大街上往南行,兩邊清一色皆是青磚灰瓦的四合宅院,垂花樓門,大院深深,主次分明,外雄內秀。


    時已入夜,兩人走到西大街,尋得一間規模不小的客棧,要了一間房,並在客棧的酒肆裏用晚膳。


    楊飛悶悶不樂,不發一語。


    表麵上誰都不甩,其實心裏老早就開始擔心梅家的狀況,他稀哩唿嚕地嗑了碗刀削麵,也沒心情管好不好吃,便托著下巴,盯著蘇花語看。


    蘇花語倒是挺懂得吃,她不像楊飛那樣狼吞虎咽,瞧她點的菜就很道地,醬豬手、貓耳朵、火紅手撕羊腿,還有一盤燴菜,頗有幾分“粗糧細作”的味道。


    看了許久,楊飛終於憋不住了,於是開口道:“你怎麽吃得這麽悠閑?”


    蘇花語維持著秀氣優雅的吃相,一點也不意外地迴答道:“你總算肯開口說話了。”


    楊飛一聽,愣了愣,又道:“你怎麽老挖苦我?”


    蘇花與抬眼看了楊飛一眼,說道:“誰叫你這麽衝動,怎麽,現在後悔了?想迴去了?”


    “我才不迴去!誰要迴去!”楊飛哼了一聲,撇過頭去,看向窗外。


    蘇花語心裏偷笑,其實她早已看出楊飛的焦慮,但她卻也並不著急,也不想點破楊飛,之所以如此,主要也是因為她的私心。


    說正格的,梅雲清的死活,蘇花語根本是不在乎的,先前在梅家,她之所以會想要幫忙,其實都是因為楊飛。


    現在的蘇花語,已經完全地視自己為楊飛的“賢內助”,她隻會做兩種事,一種是對楊飛好的事,另一種是楊飛想做的事。


    如果現在,楊飛決定要再迴去幫助梅雲清的話,蘇花語一定二話不說地支持楊飛,可如果楊飛要繼續這麽拗著,蘇花語自然也不會拿磚塊砸自己的腳,主動勸楊飛迴去。


    這時,門口走進四名身著葛布素衣,配著長劍的客人,一看就知道,這四人是同一門派的師兄弟。


    楊飛瞄了那四人一眼,赫然發現又是老熟人,那便是華山派掌門劉純陽的四個徒弟,施輝、馬勇、周承嶺,還有他最討厭的吳雲鶴。


    他馬上撇過頭去,跟蘇花語使了個眼色,蘇花語一看,也認了出來。


    “他們怎麽會在這裏?”蘇花語眉頭一皺道。


    “我哪知道,真是倒黴,又遇上這幾個瘟神!”楊飛暗自咒罵道。


    那四人找了個牆邊角落的位置,這位置距離楊蘇二人頗遠,中間隔著好幾張桌子,酒肆裏客人又不少,一時之間,他們倒也沒發現楊飛和蘇花語在場。


    楊飛又瞄了他們一眼,這才發現,吳雲鶴是四人中唯一沒有配劍的,而且他始終負著雙手,神色不甚自在,而另外三人,每個人的表情都透露著些許不耐,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似的。


    “這四人看來……有點古怪!”楊飛輕聲道。


    蘇花語點了點頭,說道:“先聽聽他們說些什麽吧……”


    說完,蘇花語便運起內功,提起耳力,往華山派四人那兒探聽了起來,她聽到的第一個聲音,就是脾氣最火爆的馬勇,正對著吳雲鶴大罵。


    “四師弟,你真是愚蠢之至!你怎麽會幫著那個妖女,做了這麽些見不得人的歹事呢!真是丟盡了咱們華山派的顏麵!”


    周承嶺跟著道:“二師兄,你就少說兩句吧,現在多說無益,四師弟行為不檢點,師父自然會有所處置的。”


    這時,一名店小二上來讓他們點菜,打斷了四人之間的對話,周承嶺不耐煩地隨意點了幾道麵食,便把小二打發走了。


    馬勇又對著吳雲鶴罵道:“現在可好,就因為你跟那妖女廝混,到處闖禍,搞得我們疲於奔命,一柄蟬翼劍已經夠咱們嗆的了,現在還要分心來看管著你!”


    周承嶺道:“二師兄此言差矣!四師弟雖然行為差異,但我相信他之所以會這麽做,也是為了搞清楚蟬翼劍的下落。”


    “得了吧!他分明就是被那妖女給迷惑了,根本就沒把自己的師門放在心上!”馬勇大剌剌地說道。


    “你這麽大聲做甚?怕旁人聽不到嗎?”周承嶺皺眉低聲道,他很受不了馬勇動不動就大唿小叫的。


    馬勇怒道:“造反了你!三師弟!現在輪得到你來教訓我嗎?”


    向來木訥的大師兄施輝,終於也沉不住氣,猛然“啪塌”一拍桌子,對著馬勇斥責道:“輪不到三師弟教訓你,我教訓你!你要不給人麵子,我也不會對你留情!從現在開始,不許你再說話,否則我定要讓師父重罰你!”


    這麽一拍桌子大罵,不隻是馬勇噤聲了,連原本吵鬧的整個酒肆,都安靜了下來,隔了好一會兒,才又逐漸恢複了吵鬧的氣氛。


    這時,小二正好送上了麵食,他們便在尷尬又僵硬的氣氛裏,隨意地吃了起來。


    楊飛隻聽到施輝的拍桌子破口大罵,不曉得之前他們說了些什麽,不禁問道:“怎麽了?他們四個鬧翻了嗎?”


    “鬧翻了還不至於,不過的確是鬧僵了,華山派這一代的嫌隙,日後恐怕會越演越烈。”蘇花語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說道,接著又將剛才聽到的那些對話,簡單地向楊飛說了一遍。


    楊飛聽了之後,大感詫異道:“吳雲鶴幫著‘妖女’,做了許多見不得人的歹事?你確定沒聽錯?”


    蘇花語道:“我怎麽可能聽錯?隻是不知道他說的‘妖女’是誰罷了。”


    “那還有誰啊!肯定是梅蘭!你不知道之前梅蘭跟吳雲鶴有多曖昧,成天暗通款曲,簡直就是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


    蘇花語又道:“得了吧,天下妖女這麽多,塞外有個薑依萍、南海有個李夢柔、川蜀有個唐芸、京城有個朱玲芷,不說這些了,光是梅家上上下下,就有一屋子妖女,誰知道吳雲鶴是跟哪個妖女搭上線的?”


    這番話尖酸之至,誰都聽得出來是在諷刺楊飛。


    楊飛聽了之後,心裏不禁暗罵蘇花語怎麽沒把自己也算進去,要論起妖女的種類、數量、手段、潑辣的程度,就她們天香宮來說,又豈會輸給前麵提到的這些“妖女”?


    想到這裏,楊飛“嘖”了一聲,沒迴應蘇花語的話,而是迴頭瞄了華山派四人一眼。


    這一看,楊飛發現吳雲鶴仍是負手端坐,一動也不動,滿臉愁容。


    另外三人卻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不一會兒,周承嶺把小二招了過來,仿佛吩咐了些事情,隻見小二連連點頭,然後四人便紛紛起身,在小二的帶領下,往樓上走去。


    “去他媽的!他們該不會是也要住店吧!”楊飛瞪著眼睛,大罵道。


    蘇花語道:“這有什麽不好?”


    “有什麽好?這幾個瘟神我看了就有氣,還要跟他們住同一間客棧,煩都煩死了!”楊飛皺眉道。


    “你不是肯定吳雲鶴和梅蘭是一路的嗎?此地距離太原又不遠,這吳雲鶴看來,好像也是剛剛才被逮著的樣子,說不定梅蘭正在附近呢!”


    楊飛一聽,覺得頗有道理,可又不太清楚蘇花語的用意,於是問道:“你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趁機探聽一下,如果吳雲鶴先前跟梅蘭在一起,那麽他應該會知道梅蘭現在的動靜。”


    楊飛道:“我要知道梅蘭的動靜幹麽?況且隨便猜也知道,這妖女現在八成在太原,跟長白派那幫人混在一起,聯合著楊同德家裏的私兵,想要對雲清不利……我們都已經離開梅家了,這些事我才懶得管……”


    “少來了,你現在還是很擔心梅家的安危吧,你真的能不管雲清姑娘嗎?還以為我看不出來?”蘇花語道。


    楊飛的心事又被蘇花語說中,用力撓了撓腦袋,說道:“哎!是她要趕我走的,我就是擔心也沒用啊!”


    “就算你不擔心雲清姑娘,也該擔心一下你自己啊。”


    “什麽意思?”


    “你忘了嗎?是誰害你成了朝廷欽犯的?是誰讓楊雲飛找上門來的?你以為梅蘭的複仇,會隻針對梅家,而忽略你嗎?”


    楊飛心頭一凜,曾幾何時,他竟忽略了這一點。


    蘇花語續道:“若不趁著現在這個機會,把梅蘭的底給摸透,甚至想辦法除掉她,那麽往後,她還會有什麽複仇手段,什麽歹毒作為,你有把握躲上一輩子嗎?”


    “嗯……當然是要一勞永逸的處理掉最好了!省得日後麻煩啊!”楊飛挺起了身子,摸著下巴說道。


    “那不就結了嗎?”蘇花語笑道。


    “什麽結了?”


    “去探聽吳雲鶴跟梅蘭的事啊!”


    楊飛一聽蘇花語這話,整個人又軟了下來:“你要怎麽探聽啊?難道要直接去敲門,把那四個華山瘟神都叫起來當麵問嗎?人家哪會聽你的?沒跟我們吵著要蟬翼劍就不錯了!”


    “當然不是這樣,誰像你這麽笨!”蘇花語佯怒道。


    “那該怎麽樣探聽?剛才那個施輝,已經叫馬勇閉嘴了,估計之後他們不會再多言,想要偷聽,恐怕也沒了啊……”


    “放心好了,我有辦法,附耳過來。”


    蘇花語湊近楊飛,耳語了好一陣子,楊飛越聽越驚,聽到最後,差點沒叫出聲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蘇花語說完後,楊飛左顧右盼了一陣子,才又說道:“這樣真的可以嗎?聽起來雖然精妙,可是還是不太穩固的感覺……”


    蘇花語笑道:“別這麽大驚小怪的,放心好了,這一招我從沒失手過。”


    “從沒失手過?”


    “是啊,從沒失手過!”


    楊飛聽蘇花語這麽肯定,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方才蘇花語說的那一招,若是哪天被用來對付他自己,那他可就苦了……


    三更天,周承嶺尚未入眠,他盤坐榻上,緊緊盯著旁邊床鋪上躺著的吳雲鶴。


    這時,突然傳來兩響敲門聲,周承嶺警覺問道:“什麽人?”


    “是我,大師兄要我來替你看著四師弟,讓你去歇息。”門外傳來的,是馬勇的聲音。


    周承嶺為人謹慎,站起身來,微微推開側邊窗戶,往走廊上這麽一看,果然是馬勇站在門口,這才放心地走到門邊,緩緩將門拉開。


    “二師兄,有勞你了。”周承嶺讓馬勇進來後,對馬勇這麽說道,然而馬勇卻沒搭腔,理都不理。


    周承嶺心想,這大概是因為馬勇還在生他的氣,所以也並不在意,而是逕自往房間外頭走去。


    然而,周承嶺怎麽也沒想到,就在他走到門口,即將踏出房門之時,在他身後的馬勇,竟突然轉過身來,迅速地點中了他的穴道。


    “呃……”


    周承嶺頓時全身無法動彈,被馬勇拉迴房裏,一把摔到榻上。


    馬勇扛起**的吳雲鶴,就這麽無聲無息地離開了客房,從窗外躍出,運起輕功,沿著西大街兩旁屋簷疾走,就這麽一路飛出城西的鳳儀門,到了城外近郊,汾河畔的一處山坡林地。


    馬勇將吳雲鶴放了下來,此時的吳雲鶴早已清醒了,他又驚又懼,不知道這個火爆的二師兄把自己帶到這裏來,究竟是想做什麽。


    馬勇突然開口道:“你一直都沒開口唿救,想必是讓你師兄點了啞穴吧?”


    這聲音分明是個女子,根本不是向來粗形粗壯的馬勇!


    這時,一陣陰風襲來,汾河畔潮濕的泥土氣味,林子裏枝葉摩擦的聲音,搭配著女子說話的聲音,以及馬勇的橫肉臉龐……這一切,在這幽暗的下弦月光照映下,端的詭異。


    吳雲鶴兩眼瞪得老大,直盯著眼前的“馬勇”看,這“馬勇”臉上露出一抹妖異的笑容,轉過身子,背對著吳雲鶴,不一會兒,又迴過身來。


    “你看清楚了,我是誰?”


    “呃!啊!啊……”


    還沒被解開啞穴的吳雲鶴,再怎麽驚訝,也隻能發出“呃呃啊啊”的聲音……


    吳雲鶴怎麽也沒想到,眼前這人,竟是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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