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要不要我用個什麽...星光魔法之類的?這月亮突然藏起來了,烏漆嘛黑的,腳下還有青蛙在呱呱亂叫,煩死我了。”薇爾莉娜走在後麵大聲說道,看不清表情。


    “跟著走就行了,小聲點,保持秘密行動。”洛將離走在最前方,已經能隱約看見墓地了。“還有,不用擔心那位管家。我在監視他,他還沒有離開房間。”


    “哇哦,烏鴉先生的烏鴉把戲。”薇爾莉娜伸出一根手指,看著一身黑衣的洛將離笑道。


    “適可而止吧薇爾莉娜,你這樣以後所有人想起你,都會說你是一個紅發的毒舌小女巫。”阿道爾製止道,他有些不喜歡她總是調侃的態度。


    “我!不!是!女!巫!”薇爾莉娜走到阿道爾的麵前,直視著他的眼睛,身體裏燃起灼熱的魔力。而阿道爾的精靈也從肩膀上爬出來,對她呲牙怒目。


    “好吧,我道歉,對不起。”阿道爾倒顯得十分大度,他沒有生氣,反而把右手放在胸前,行了個古老而標準的騎士禮。


    薇爾莉娜走近,撩起正在鞠躬的阿道爾的金發,看著他長長睫毛下那雙並不開心的暗藍色眼眸,“我原諒你了,你畢竟還是個孩子,偶爾調皮可以理解。”她說罷,哼了一聲傲然走開,仿佛得到勝利了一樣。


    其他人注意力被他們吸引過後,又迴到了周圍的墓碑群上。真不知道這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墳墓,到底是誰埋葬在這裏。


    樹梢上的渡鴉已經恭候多少,洛將離和它們對視一眼後,渡鴉就嘎嘎叫著飛走了。它們血紅的眼眸仿佛如星夜裏的流火。


    沈墨七迴想起剛才房間裏的事情,以及許許多多的事情,他不知道要不要說出去。


    沈墨七心裏藏的事情越多,對他人就越有愧疚感。他心裏十分不安,一種孤離感和背叛感湧上心頭,審判著他。


    但他怕少女給他的情報並不正確,也許那隻少女是敵人呢,也許對方在給他下套呢。


    高傲的天才們都不明不白的死過一次了,而他這草芥般的凡人,卻不知是好運還是厄運的經曆了大多數的事件。


    沈墨七思考著,他想起了自己之前死去的同伴們。


    喬玄木人很好,可不知為何,自己還是有些怕,無法全心全意的接受他。


    艾莉西亞很有禮貌,但她表演出來的高傲卻怎麽也藏不住,那帶有玩味性質的曖昧態度也讓他感到不知所措。


    洛小安很善良,但她似乎很是脆弱,不願意相信他人。


    沈墨七搞不明白,自己之前究竟是出於對他們的關心而感到悲傷,還是出於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而恐懼。


    他覺得自己總是想東想西的,甚至會想一些壞事,心思不夠純潔。他做不到像書中陽明先生那樣知行合一,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讓他反複審視自己的內心,可終究是得不出答案。


    他迴想起曾經,最喜歡看的故事是史書上的人物傳記。每當沈墨七對書中的人產生好奇,莊嚴地閱讀過他們的人生之後,沈墨七就覺得自己仿佛也多了一世壽命,多了一世人生。他腦子裏總會忍不住去想,如果是自己,在他們的那些人生道路中又該如何對命運進行抉擇。


    在龍語學宮這種具有國際性,又因地理因素而略顯偏僻,脫離凡世的大學宮裏,或許隻有洛將離和愛麗絲這種僻靜孤獨之人才會和他有天生的親近性,才會和他一起抱團取暖。


    但沈墨七這種人老是去杞人憂天的想,他怕隨著心中的距離越來越近,時間越來越遠,自己會成為他們的附屬物,就像可有可無的跟屁蟲一樣。


    這裏不是什麽平等的友善學府,讓大家一起快樂的生活下去。這裏甚至沒什麽規則。實力,手段,背景,想靠什麽靠什麽。


    沈墨七,洛將離,愛麗絲三人的實力差距顯而易見,也許以後隨著時間的遷移,單純的情感也會消失不見。那時他要不為了尊嚴選擇離開,要不就成為附庸,成為依靠他人的寄生蟲。就像地主家的廚子總說自己小時候和地主是好朋友一樣,而地主卻總是懶得應答。


    沈墨七搖了搖頭,每到關鍵時刻,他腦子裏總是十分活躍,思考也變得光怪陸離,無法控製,無法停下,甚至會失眠。懷揣著忐忑的心,沈墨七從名叫胡思亂想的海洋裏遊上了岸,“你們知道「蒂」嗎,在玫英也叫「蒂芙尼」。”他突然說。


    最開始是薇爾莉娜停下了腳步,“哦?”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然後是愛麗絲,阿道爾,艾莉西亞,蒂娜和蒂婭,顯然玫英人都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不是傳說中的「罪業之龍」蒂芙尼嗎,玫英童話裏著名的惡龍,家喻戶曉。不聽話的小孩都要被它吃掉,最後是勇者擊敗了惡龍,得到了國王的嘉獎,被封為騎士,迎娶了公主。”愛麗絲小聲說道,因為周圍的夜真的很寂靜,現在沒人敢大聲說話。


    “我聽說的版本可不是這樣,說不定是勇者背叛了蒂芙尼呢。再說了蒂芙尼隻是個童話而已,就算存在也早就死了,提這個做什麽。”薇爾莉娜說道,黑夜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房間裏有人留下一封信,告訴我教堂裏有一隻龍,名字叫「蒂芙尼」。”沈墨七轉頭說道。


    他不擅長撒謊,但他隻是還沒想好要不要把神秘少女的事情也說出去。


    她沒有敵意,但她絕對和這件事情牽扯很深。


    沈墨七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算作背叛。他心情雜如線,繁如絲,剪不斷,理還亂。


    “不可能,蒂芙尼可是五階的「龍」,比一般的五階人類術者還要強,怎麽可能會在這兒。就算龍語學宮本事再大,也關不住傳說中的龍吧。”阿道爾疑問道,他顯然不相信,但又有些憂心。難道是誰故意寫信迷惑他們,還是說......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了,可能隻是蒂芙尼的信徒之類的。老實說就算真有一條龍,我們能不去嗎?我們出不去山莊,而對方則會一個個殺死你們。”洛將離走在最前麵發話了,他們已經別無選擇了。


    穿過墓地時,愛麗絲緊緊在後麵拉住了沈墨七的手,蒂娜蒂婭彼此緊緊牽手,阿道爾眼神複雜地看向了一個位置,那是原來艾莉西亞墓碑的位置。那兒已經沒有花了,隻有一片空白。


    直到鍾聲急促響起,每個人都停下了腳步,屏住唿吸,仔細聆聽。他們知道鍾聲意味著什麽,每次鍾聲敲響的時候,總會有一個人死去。鍾聲連續響了十二下,沈墨七寒毛聳立,冷汗流下。


    “為什麽我要忍受這些爛事,為什麽我非要看見別人死在我眼前不可。我隻是一個凡人,為什麽卻一直要經曆這種血腥恐怖的事情,難道這不是一所教書育人的地方嗎?”沈墨七的唿吸急促到極點,他憤怒地,死死地看著遠處高高的鍾樓,直到聽見鍾聲聲音傳遍漆黑的夜,驚起一片渡鴉,再傳到遠方,消失不見。


    片刻,沈墨七鬆了緊握的拳頭,“對不起,讓你們見笑了。我不該在這個時候......破壞你們的勇氣,我很抱歉,我隻是有些害怕.....”


    “想哭就哭吧,小男孩兒。”薇爾莉娜走過沈墨七的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還沒有給他奏響挽歌呢,他倒先搶著敲起喪鍾了。”洛將離看著遠方剛剛能看見輪廓的教堂,他臉上看不出一點恐懼,完全不像沈墨七的同齡人。


    “你很聰明,也很勇敢。你,我,我們都是龍語學宮的學生,我們是夥伴,我相信你,你也可以嚐試著信任我。”阿道爾的白袍隨夜風飄蕩,他摸了摸肩上的精靈,精靈的毛發發著幽光,跳到沈墨七的肩上,舔舐著他的臉頰,似乎在某方麵認可了他,把他當成了一位朋友。


    蒂娜,蒂婭,喬玄木,皇甫龍笙,愛麗絲,洛將離,薇爾莉娜,洛小安,艾莉西亞,阿道爾,即使是橘右染,總共十一位龍語學宮的學生,他們前都靜靜地站著沈墨七的旁邊,寒風凜冽,但沒人開口催促。


    “是時候終結這一切了,我們繼續走吧。”沒聽清誰先開口,沈墨七深唿了一口氣,讓風吹掉臉上不知道有沒有流下的淚水,點點頭。沒人再選擇退縮了,那沈墨七也會抱著勇氣前進。


    龍語學宮的十二位學生站在一起的時候,還有種同伴的感覺,也許是校服給人的感覺。


    他們有人插著兜,有人低著頭小心翼翼,有人提著劍隨時準備出鞘,有人雙手放在腦後,一副吊兒郎當的自信樣。他們無意間開始站得緊湊,一起向著那座幽邃黑暗的破敗教堂走去。


    “靈力已經很濃鬱了,周圍很危險,跑起來。”洛將離突然說道,話音剛落,他身形已經消失不見,隻見一道黑影快速向前。


    直接就跟上的是橘右染,皇甫龍笙,阿道爾,他們從兩側快速前進,在滿是荊棘的墓地中飛速前進,沒有什麽能阻擋他們的步伐。


    “要走了,你們準備好了嗎。”薇爾莉娜迴頭對沈墨七,愛麗絲,喬玄木,蒂娜和蒂婭說道。他們此時站在最後方,在反應過來後也是點點頭。


    “嗯。”沈墨七深吸了一口氣,動用靈力向前跑去。旁邊的薇爾莉娜和愛麗絲更不用說了,她們有魔力在身,能在地麵上輕飄飄的跳躍前進,仿佛沒有重力一樣,緊跟在前方人群的身後。


    而蒂娜和蒂婭則喚出法杖,高高地向前飛起,占領了空中的視野。


    沈墨七迴頭看去,隻有喬玄木最慢,連他也跑不過。喬玄木感受到來自沈墨七的目光,尷尬地笑了笑,“我武藝不精,隻是個普通人而已。天下英雄這麽多,又不都是些飛天遁地的人。”


    “唔.....你說的在理。人生珍貴,等會兒一定要注意自己安全,不要再死了。”沈墨七對他打趣道,喬玄木也舉起了拳頭迴應他,“早知道應該不穿寬袖的,至少也該綁個襻膊的。”他氣喘籲籲。


    沈墨七走到教堂前時,洛將離等人已經等候些許。他們看著教堂放開的大門,確認著周圍安全,沒有人敢擅先進去,直到所有人都到齊。


    薇爾莉娜突然說道:“人類沒有黑暗中的視覺,如果對方真的是什麽妖靈魔鬼之類的,我們怕是占不到便宜,還是先點火吧。”


    看到眾人點頭同意,薇爾莉娜才打了個響指,她指尖跳動出一枚火花,點亮了眼前教堂被青苔鋪滿的金屬大門。


    火花從薇爾莉娜指尖逸走,從大門進入到了教堂內部,在瞬間的飛竄中,它點燃了教堂牆壁上所有的古老油燈,教堂的內部逐漸點亮。


    眾人走進教堂,才發覺其中的廣闊的如一座小天地一般。桌椅,神像,燭台,鐵欄,無不巨大威嚴,比尋常器物大了兩三倍。


    如果說這種建築風格在哪兒見過,恐怕隻有龍語學宮了,但誰會用這些呢,恐怕隻有比沈墨七他們大的多的巨人了。


    教堂頂上不斷下墜著水滴,內部破敗,陰冷,蝕暗,顯出時間的殘忍。


    最遠處的教椅上,似乎坐著什麽人,它藏在黑袍之下,大聲打著瞌睡。直到火燭燃到他的身邊,沈墨七才發現黑袍中,是一顆滿臉長毛的獅子。


    它體型壯大,獸鼻雷鳴,九尺金剛似身軀不滅,爪拳渾圓又如地府魔君。大敵當頭,它卻仍在自在瞌睡,懷裏還抱著一匹小黑龍,小龍見到他們的到來,怒目而視,豎眼橫睜。


    薇爾莉娜見之,墨眉緊蹙,手中魔力洶湧,鐵釘直刺而飛,直衝怪物麵門。可小龍隻是張嘴吼叫,翅膀拍動,鐵釘就在空中被震裂粉碎。


    沈墨七剛想提劍靠前,艾莉西亞卻突然攔著他向後跳開,隻見原地空氣莫名爆裂,熊熊魔火在地上席卷而來。


    黑煙燃起,看不清周圍的同伴,還是艾莉西亞水形魔力纏繞傘上,一道水形龍卷對火衝開,爆發出滋滋的巨量蒸汽,直衝屋頂。那蒸汽處又突然爆炸崩開,把沈墨七和艾莉西亞向後撞飛出去。


    黑煙消散,沒人言語。洛將離自左,橘右染自右,阿道爾自中,三人一起持劍劈向獅子。可卻見它睜開獸眼,舉起右手,魔力湧現,覆蓋四周。三人砍在外圍的魔力上,硬是砍不下半分,被迫隻能退開。


    後麵皇甫龍笙提拳而來,破空爆聲,獅子身後的石椅應聲迸裂而碎,可不見怪物身動分毫。


    小黑龍張嘴欲噴火迴擊他,艾莉西亞又從右方緊急跑來,她左手左輪打向小龍眼睛,右手撐傘為皇甫龍笙遮住身形,一起向後退去。


    黑龍沒有躲避艾莉西亞的子彈,它隻是閉上眼睛,青銅一般的眼皮就擋住了一切攻擊。


    隨後黑龍又睜開眼睛,抬頭看了看天上舉起法杖時刻準備攻擊的蒂娜和蒂婭,低頭看了看四周舉著劍和法杖的少年少女,垂涎從口中怒出,開始發出威脅的嘶鳴。


    “我是康納德,我知道你們為什麽而來。是,是我殺的。你們不會還以為這是該死的龍語學宮舉辦的一場遊戲吧?但你們.....似乎又複活了。”小黑龍飛迴了怪物的懷裏,怪物撫摸著它,抬頭道。


    薇爾莉娜舉起手,暗紅色的頭發隨強大的魔力向後吹開,“我真是受不了這麽惡心的惡作劇,還有你那惡心的頭也該掛在牆上,這樣還有點觀賞價值。”


    洛將離注視著所謂的「罪業之龍」,“空有強大的魔力而沒有靈魂,不過是術式產物罷了。不管叫傀儡也好,影子也罷,但它那驚人的魔力.....至少有四階術者的程度......”


    他迴頭看向沈墨七等人,洛將離第一次如此鄭重說道:“一定.....一定要站遠一點,四階的術式太過古老,恐怖,一定要抱著想活命的想法去戰鬥,才能有一線生機。”


    薇爾莉娜才不在乎這些,她指尖一道藍紫色的火焰噴射而出,卻被躺在懷裏的魔龍張嘴噴出火焰相抵消。魔龍的小眼珠子看著薇爾莉娜,似乎很喜歡她的火焰,眼裏充滿了占有的欲望。


    康納德懷中魔龍飛了出去,而他自己則近身直衝薇爾莉娜而去。薇爾莉娜嘴上露出不屑的笑,似乎真的打算以命相搏。


    突然,康納德腳下陣法突現,不由沉下身去。隻見洛小安右手提筆,左手拿符,站在薇爾莉娜身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恐懼,她正在激烈的喘著氣。


    陣中浮現出許多枯手,抓扯著康納德的腳,似是奪命申冤,又好像償債索魂。康納德低頭悶吼,右拳凝聚魔力,向下徑直打碎陣法。


    “憑什麽你們享受著自由,我卻被囚禁數百年之久。”康納德吼道。


    他憤怒無比,揚開黑袍,拔出彎刀,瘋狂地向洛小安和薇爾莉娜砍出黑色魔力構成的刀刃,一道道黑刃直衝她們二人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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