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就叫你死個明白吧!”鮑圭平靜的說完這句話後又換了一副苦大仇深的麵孔,“要怪就怪你們鮫人命太好,一出生就擁有半副人軀,稍有機緣便能化去鱗甲做那天地寵兒。


    可恨我鱗介之族,耗盡千年修為方化人身。否則便或相互廝殺或永沉海淵……”


    “這與吾何幹?你有那怨氣當尋那始作俑者出氣便是,”氐夔恨聲說道。


    “對啊,你說得很對!”鮑圭又換了一副瘋狂的麵孔:“我是要找那始作俑者算一下總賬,但卻要先做好萬全準備。”


    “嶽兄要翻江倒海,吾自信可助你一臂之力。然兄卻枉顧翁婿之情,加害於吾,又是何故?”


    “欲成大事,不拘小節。現在我就欲借賢婿鮫王之珠一用,可否?”鮑圭獰笑道。


    原來,自己身上這鮫王之珠才是惹來殺身之禍的根本嗎?氐夔自出生起便知道,鮫人之珠是人間至寶。這是給鮫人帶來殺身之禍的根本,那還是以鮫人淚所化。他沒想到除了被人族盯上,如今自己的鮫王之珠還被同為水妖的鮑圭盯上……大意了,還是自己太年輕。“你拿去有什麽用?在我體內它就是一內丹,雖然承載吾一身功力,你拿去,這些功力不能為你所用也是枉然,就算你拿去煉丹又能頂何用?若你現在罷手,南海所產各種天材地寶吾不敢說都能滿足於你,但十有八九還是能為你搞到。”氐夔怒聲說道,他的語氣急促,盡量壓著怒氣不去刺激鮑圭的情緒。


    “這你大可放心,我在這人間也有幾番際遇,其中習得那移花接木之術,把你這上位種族的內丹移植入我之丹田,從此你的一身根骨盡歸我有,我之根骨亦翻天覆地成就鮫王之姿且惠及子孫,豈不美哉?嘿嘿,”鮑圭越說越歡愉,越想越暢快,最後哈哈大笑,嘴角流下了一絲晶瑩剔透的鮑魚汁。


    氐夔轉過頭,在四位娘子臉上梭巡了一圈,“你們呢?一點不念夫妻之情嗎?”


    鮑家四鳳都不敢與他對視,但青絲所化繩索卻越發的緊了,態度表露無遺。


    “既如此,便拿去吧!”氐夔說完,運起殘力一逼,從腹部傷口刀刃處擠出一顆雞蛋大的珠子來。


    它剛冒出來時尚滿是鮮血,如一枚初生大日,從血海中升騰而起。當它全身徹底冒出來後,鮮血自動褪去,散發著淡淡清輝,與紅燭交相輝映。


    氐夔任那鮫王之珠在麵前虛空載沉載浮,強自平靜中帶著一點點顫抖的問道:“最後一個問題,吾自煉成鮫王之珠,幾成百毒不侵之體,為什麽卻中了你的毒?還望嶽兄解惑。”


    “哈哈,百毒不侵?!笑話。那是你沒有遇到真正的用毒高手。”鮑圭哈哈大笑道,臉上得色更甚。


    “我早年遊曆,踏遍千山,多少總有些際遇,於輞川采千劫情花、於弱水得忘情之水,當時隻道是尋常天材地寶,不堪大用,棄之可惜,食之無味,遂置之一旁。又於遊曆中得《毒經拾遺》一卷,才知以這二味為主藥釀酒,酒成後與那用情至深之人飲用,與心火相激,便是那大羅金仙之體也難逃一死……哈哈哈哈!


    這壇酒,我用這綿河冰川融水,劍南燒春釀造之法釀成多時,其間所遇大修士多也,但細細思量卻入不敷出,遂按下心思,一直深埋土中,直到在漢州雒城遇到你,一番深談,得知你王丹已成……


    哈哈,你我皆為水族,正好我又習得人族李代桃僵補天之法,換你會怎麽做?”


    “吾什麽都不會做,更不會對相熟之人做那掠奪之事。”氐夔恨聲道。


    “哈哈!真是笑話,你以為你鮫人一族在南海是吃齋念佛的存在嗎?”鮑圭譏笑道:“南海百族今後都無需供奉海神、觀音和媽祖了,供你鮫人族吧!”


    “父親快些,”鮑家大娘子催促道。


    “是嘞,”鮑圭五指成爪,對著虛空中載沉載浮的鮫王之珠抓去,一把將珠子拘在手裏。


    “咕嚕!”鮑圭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他沒想到得來這般容易。他就著燈光,貪婪地細細品鑒。


    “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氐夔舒了一口氣說道。鮑圭聞言,把目光從珠子上艱難的收迴。他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微笑緊緊俯視著氐夔的雙眼:“現在你更不能活著了,”斬釘截鐵的語氣中透著決絕之意。


    的確,奪丹之仇,豈言不報?世間哪個修成正果的大能不是隱忍之輩?不說氐夔背後還有一個南海上擁有一席之地的種族,他的兄長還是這個種族的話事人。單說氐夔自己,便是南海妖族裏百年難得一見的修煉良才。今日他如得逃過一劫,它日萬一重修迴來……後果,想一想便承受不起。念及此處,鮑圭一口將珠子吞入腹中,緊攥刀柄的手就欲加力下劃……


    “唉!”氐夔歎了口氣,“吾以極大誠意對你,你卻要趕盡殺絕,何必如此!”


    鮑圭麵現譏謔、瘋狂、狠毒,欺近氐夔麵門,兩人目距四寸:“死吧!”


    “死吧!”氐夔喃喃低語。


    “轟!”一簇火苗自氐夔傷口升騰而起,遇風即長。隻一瞬間便包裹住了鮑圭,但是屋裏所有人分明又覺得它燃得很慢。都看清了它從小火苗一點點的擴大、蔓延,先從傷口處的刀開始包裹,然後是鮑圭的手,緊接著手臂、胸脯、頸部、麵部、頭部,又往下腹部、腿部……


    很快他全身著火,但衣服卻完好無損。


    “啊!”“當啷!”鮑圭大叫一聲,握刀的手鬆開,那刀掉在地上,兩手胡亂的在自己臉上拍打著……


    火也順著氐夔的身體流淌,向他的四肢被縛處漫延而去……


    鮑圭驚詫過後很快反應過來,他鼓動丹田靈力,全身一振,皮膚表麵便分泌出一層濕噠噠的玄液,勉強抗住了那火焰的切膚之痛。但是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的體液扛不住多久,體液越來越少,火焰強度卻並沒有任何變化……


    “快跑!”鮑圭鼓足餘勇,一個飛撲欲蓋在氐夔身上……兩個全身著火的男人就要呈大字型疊壓在一起,畫麵太美,不可描述。


    鮑家四鳳此時驚醒,一念收起青絲,飛身而逃……


    氐夔龍腿輕抬,隻一腳“嘭”的一聲把那鮑圭踢了出去。鮑圭順勢撞碎窗戶落到屋外,他側身站定盯著屋內……


    氐夔收了火焰,在屋裏巡視一圈,手一招把自己的衣物拿了過來,胡亂往身上一套。


    待他跳出屋來,屋外已無一人。


    “你對吾之內丹一無所知,安敢圖謀?誰給你的勇氣?”氐夔抿嘴一笑,說不出的譏謔、自嘲、傷心、憤怒……


    他看了看四鳳所逃的方向,搖搖頭,暫且放過她們吧,現在當務之急是立刻馬上找迴內丹,畢竟他與四人尚有那肌膚之親。本來作為妖族本沒有這些世俗規矩,但他自被人族大能點化後,所習人類典籍都或多或少帶著做人做事的道理,日積月累還是或多或少受到一些影響教化。加上他自己也甘願以人的行為準則要求自己,總算給了那四個女人逃生的機會……若憑妖族本能,別說恩愛,就是邊做那雲雨之事邊吃那配偶肉身也正常不過。


    “咳咳!”氐夔吐出一口血來,他是真的受傷了。剛才一直在裝,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一天在這世間掙紮,這剖腹之傷就不是輕傷。加上剛才貿然發動那陰極生陽的禁忌之法,燃燒本命精元。更是受傷不輕,強行剝離本命元丹,更是傷上加傷。更有那千劫情花之毒,直接傷腦傷心,傷及道基,他現在總覺得自己的心缺了一角,這個傷說不清道不明,好像有好像沒有……


    至於究竟此道傷會造成多大的損害,他現在尚不知道,隻有找迴元丹綜合評估才知道。


    現在治傷不得不後延,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他默念咒語,往鮑圭所逃的方向一指……


    離鮑家莊園十裏之外的綿河裏,鮑圭水遁至此,他現在正是那惶惶如喪家之犬,忙忙如漏網之魚。心裏各種心思各種情緒反複交替最後隻化作深深的懊惱,“為什麽不先斬殺了他再取珠……”“為什麽他作為水族還能控火……”


    “呃!”鮑圭突然腹痛如攪,略一體會正是丹田所在。他的丹田內靈力正在極速流失,那顆鮫王之珠正在瘋狂吞噬旋轉……


    他再不吐出,這一身功力恐怕就要為他人作嫁衣裳了。鮑圭知道,自己沒機會沒時間煉化這顆鮫王之珠了。到了此時,他如果還看不出來自己已經輸了的話,他就不是鮑圭,他就不是那個修煉千年從拳頭大一隻海中最底層的生靈修到褪去妖骨化成人身的鮑圭。他默運玄功,丹田之氣凝結成團,按他的意識開始強行驅逐搬運那顆鮫王之珠。


    那顆鮫王之珠被鮑圭運勁一逼,便順著鮑圭的行氣路線向口腔而來。至喉結廉泉穴時異變陡生,“嘭!”鮫王之珠放出一團巨量靈力在鮑圭喉結處炸開一個大洞,這團靈力乃鮑圭丹田所吸……


    夜空中一道白光從綿河裏升騰而起,向鮑家莊園激射而去……


    鮑圭捂著自己喉間的大洞在水裏徒勞掙紮,鮮血從他指間氤氳而出,染紅了附近的河水。


    河水裏各種肉食性魚類蜂擁而至,幾條成人手臂粗的青鱔擺動起絲滑的身姿,瘋狂地在他指間鑽動,都想進入這個泛出美味的血洞中大快朵頤……


    鮑圭的意識逐漸遠離,生命的最後一刻裏,他的記憶停留在一股成人手臂粗的絲滑外力從喉間大洞“嗖”的一聲鑽進體內,接著是第二股第三股……他的潛意識裏隻剩下“嗖嗖”的聲音。


    氐夔伸手接住自己失而複得的內丹,思緒萬千。他吐出一口水來把珠子洗了一遍,又以丹田異火燒了一遍,這才一口吞下。待珠子入了丹田著床坐穩之後,細細感應一番,一切如常,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隻是剛才酒毒及為脫困燃燒自己的本命精元,卻使自己受了致命道傷,這卻如何是好?


    思及此處,氐夔也不敢深想,不及細想,先去看看手下們吧。


    一念至此,正欲舉步前行,滿身血汙的申蠻自院門外走了進來。他手提鋼刀,見到氐夔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的救駕來遲,萬死。”


    “起來吧!”氐夔伸手拉起,“你們與吾名為主仆,實為兄弟,誰生誰死各安天命,與人何幹?”


    “是,隻是餘期幾人卻是遭了暗害,請主上示下?”申蠻抱拳稟告道。


    “先去看看再說吧!”氐夔搖手說道,說完抬步就走,他現在想做的事太多,也可以說不知道下一步如何進行,幹脆等心情平複時再說。


    主仆二人再次來到鮑家莊主宅,此時莊裏活著的人已經作鳥獸散了,主宅大堂散布著幾具屍體。看那屍體怪異的身體姿勢,應該是被申蠻電過……


    主仆二人再次確認了自己這方另外幾人被害並安葬好他們後,也不知道怎麽辦。報仇,主謀伏誅,從犯氐夔對她們暫時提不起報複的興趣。放過她們吧,好像又太便宜她們了。


    據申蠻稟告,他刺破了鮑夫人的一隻眼珠……


    錦溪鎮轟動了,茶館酒肆都在瘋傳首富鮑老爺家四女侍一夫的美談,人們興高采烈口水子暴綻的議論著這場錦溪百年未有之盛事……議論者們好像自己就是事件男主角般揚眉吐氣、豪氣幹雲、與有榮焉。


    午時,某茶館參與討論的人突然發出驚叫:“啥子啊!鮑家姑爺殺人了……”驚唿聲此起彼伏,下巴殼子掉了一地。


    消息如颶風,迅速的傳遍錦溪鎮的大街小巷,卡卡角角。錦溪鎮的青年男子們又開始心心念念自己的女神們是否平安,富商豪紳們開始派人打探消息,都保長開始指派人手前往鮑家莊確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出大澤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吞日的天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吞日的天狗並收藏出大澤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