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女婿家的幼弟才十二歲,那個小鬼以前還沒和蜀山扯上關係的時候就果斷狠辣,袁父有個同族兄弟叫袁維高的,與唐德春同齡(沒看錯,大家族耄耋老人沒幾個吃奶的兄弟或長輩都不好意思跟人說自己出身大家族,五十多當爺爺的年齡有個幾歲的族弟不是很正常嗎?),就在今年五月份打了唐德春三爸的小兒子,唐德春二話不說上去就劈頭蓋臉一頓錘,杖完了跟沒事似的帶著他的堂弟表妹些繼續在壩子裏晃悠。


    後來,袁父的老輩子也即袁維高的父親氣急敗壞上門理論,結果唐德春口齒伶俐,當著三方家長的麵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袁維高父親隻好滿臉怒色、心有不甘的離開。沒辦法,多姓雜居的莊子就是這規矩,小孩子打架大人不插手,哪怕對方小孩有錯也隻能由對方家長動手懲戒。一旦衝突雙方一方家長出手打了對方小孩,輕的是兩個家庭的戰爭,嚴重的就是兩個宗族的戰爭……所以,沒哪個敢越過這條底線。


    何況,兩族雜居這麽多年,已經無數次通婚,早就渾然一體了。族戰也隻有球經不懂的青溝子(蜀語~愣頭青、其中的溝子專指人的臀部就是屁股,為什麽青溝子專指小年青呢?是因為華夏族尾椎和股溝之間區別於其它民族的青色印記。好像賈平凹先生在哪部作品中有詳實描述,說這個青色印記為純正漢族的三大族印之一,後來我遇到過土家族等華夏原生少數民族,一番交談下來發現他們也有……)敢在心頭想想,凡是結了婚的或者二十歲以上的,想都不敢想。


    而這個袁傑文今天居然敢打唐老幺的主意,還想把袁潔穎家拉進去。所以袁父要罵,聲音從低到高,就是要把某些人的盤算昭告天下,也借機向唐家主要是唐德春表明自己的態度“你嫂子絕對不會打你財產的主意……”雖然知道唐德春不一定會在意,但自家的態度得表明。這件事寧可得罪所謂的“自己人”,也絕不能給自家丫頭未來的小叔子留下壞印象。


    袁父這大聲一鬧,打破了平靜的夜,雖不至於聲傳十裏,但是本院子住得近的幾家人還是聽得到的。


    袁傑文一迴到家,他媳婦一把揪住他耳朵:“你腦殼有問題嗦?要跑去惹二爸。”


    “哎喲,快放手,”袁傑文一把拍開媳婦兒的手:“使恁大的勁,想把老子扯成僵耳朵(蜀語~指耳朵外耳殘疾不全)好和離嗎?”


    “想得兮(蜀語~想得美),老娘死都要跟你死在一起。”袁傑文老婆用最兇狠的語氣威脅道。


    “那你還那麽大聲,害怕別人聽不到?死婆娘!”袁傑文用手揉著自己被揪痛的耳朵一瞪自家媳婦兒:“還不來給老子揉一下?”


    “揉個錘子揉。”他媳婦兒繼續嘴硬,做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但是身體卻很誠實的靠近他,伸出一隻略有些發幹的手溫柔的捂住他的耳朵給他揉了幾下,邊揉邊問:“你又咋個惹到二爸了嘛?”聲調明顯小了很多,顯然也害怕被人聽了去。


    “我好心好意跑去給穎穎出主意,結果二爸倆爺子(蜀人的倆爺子既可以代指父子倆也可以代指父女倆)還不領情。”袁傑文咬著後槽牙說道,“唐老幺那麽大一筆錢要是給唐德華分一半,穎穎翻過年嫁過去我們也好跟著喝口湯嘛。結果呢?人家還要立人設。”袁傑文說完怪眼一翻雙肩一聳兩手一攤。


    “就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一聽到袁傑文的算計,這婆娘馬上來了精神,“平時二爸一家人總說我們大房不照顧他們,結果真的照顧他們又不領情,真的是難經悠。”


    “哎呀,還得(在)罵!”袁傑文看著他二爸院子的方向嘀咕道,迴過頭吩咐他媳婦兒:“你去喊老漢兒(蜀人對自己父親或長者的代稱,還有老把子、老頭兒。老子雖然也有這個意思,但是主要用於不友好的自稱,例如~倆人吵架,甲:你娃敢把老子咋個?乙:莫非你娃敢把老子咋個?甲:老子就是把你娃兒咋個了又咋個?乙:老子站到不動,看你娃兒咋個把老子咋個?也有熟悉的三朋四友間彼此自稱老子的,這都是缺教少養的人。居然還有蜀人把這歌詞堂而皇之寫進歌詞裏,想展示什麽呢?正常家庭教出來的不會無緣無故自稱老子,否則別人會叫你報盤:你給哪個充老子?當然也有教養良好的人口出老子的時候會被周圍團轉的原諒,如~大宋這隻蹴鞠隊太臭了,連安南隊都踢不過,氣得老子血沸心哦……)過去看一下。”


    “不曉得爸去不去哦?!”他媳婦兒口裏說著話,還是出門來到老兩口屋前,正要敲門,那門嘎吱自己開了。袁傑文老漢兒站在門裏對兒媳婦兒說:“你迴屋歇了吧,不宵(蜀語~要)管,他要罵等他罵,他默哆(以為)昂開了對他有好處。”


    “哦!”袁傑文媳婦兒迴頭就走,走迴自己屋裏。過了一會兒,屋裏傳來袁傑文的聲音“你剛才說要挼錘子哇?”


    “錘子得說挼,老娘說的揉。”


    “不管是挼是揉,給你個錘子讓你揉個夠……”


    時間就這樣在雞毛蒜皮、零敲碎打(蜀語~雞零狗碎)中重複著。轉眼間已是八月,唐德春家的新房還沒動工,不過準備工作還是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的推進著。沒辦法,蜀地多雨少晴,加之秋收正當時。好在地基平整、石灰石的開采和燒製、基礎石料的開采鏨刻、木料的采伐基本不受影響。


    唐德春每天重複著早起鍛煉一個時辰,然後去族學上學,有時夫子給他們放沐假,他便帶著小尾巴們鑽山溝摘野果,晚上吃過飯再鍛煉一個時辰的生活。以前家貧的時候,身後的尾巴兩三條。現在實現了財務自由的同時也實現了尾巴自由。每天一、二十條尾巴跟在屁股後晃悠,也是一種幸福的負擔,這還是他粗略篩選後留下的。那些得罪過他父母姊妹的、和他家吵過架拌過筋的家庭孩子是注定進不了他的圈子。每次貨郎進莊,唐德春幾乎都會大方的給自己的隊伍人手一份零嘴。十裏八鄉的貨郎都知道了徐家場鄉唐家壩有一個從來不還價給錢爽快的唐小財主。當然,他們也不敢亂喊價,唐小財主可是要進仙門的人,別說從來不還價,就是吃了不給錢他們也願意,奈何唐小財從來不欠他們的人情。


    唐德春的小圈子排除在外的孩童家長們可憋不住,彼此間互訴他的黑料,包括他每天早晨要洗腳都成了他的德行有虧的罪證……他不在乎別人咋說。唐道述曾經勸他以德報怨,他迴道“何以報德?”袁傑文姐夫曾經在鄉親中散布唐德春是一抖起來(蜀語~發達了)就不認人了,唐德春聽後一笑置之,他難得去解釋。他難道會逢人就說“我三四歲的時候看見他邀著一群鴨子從我麵前路過,我隻是表現出了感興趣而已,他就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剝的樣子,而且我可以確定以及肯定,他是認真的,絕對不是嚇唬。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我為啥子要幫他帶娃,還要管零嘴?我得多耙和(蜀語~軟弱、下賤、好欺負,這裏是下賤的意思)?”


    是夜,夜色漸濃,有微風彎月,青蛙和灶雞子(蜀人對蟋蟀、突灶螽的稱唿)的叫聲此起彼伏,組成一首並不動聽的樂章。


    唐德春吃過晚飯後像往常一樣就著難得的月色來到他家屋後自家竹林裏,在幾叢間距較寬的空地中開始練功,先是活動手腳。和前世公園的健身愛好者差不多的路子,正反壓臂、正、側、後壓腿……身上筋骨活動開了開始練拳,一路煞手掌一路八極拳翻來複去打了五遍,收起拳架平複唿吸後開始練峨眉中平錘和形意雜式捶。


    夜色漸濃,月色漸淡。但唐德春還沒收功的意思,這種能見度對他來說已經很好了,有時候伸手不見五指都不耽擱他練功,說句誇張的話他家屋後這片竹林就是他的領域,他就是這片竹林絕對的統治者。他可以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裏在這片竹林肆意閃展騰挪、奔騰跳躍,假想各種叢林作戰……


    “哦喲!小家夥還會武功嗦。”人隨聲到,從旁邊竹叢的陰影裏走出來一個人來。


    唐德春一驚,稍微後撤幾步與來人拉開距離。雖然天上有月,但是竹林裏能見度並沒有多高,也就朦朦朧朧勉強能看清輪廓。透過被竹葉鉸得稀碎的月光灑在來人的身上頭上,使他的麵容顯得更加幽幽暗暗模糊不清,但唐德春還是憑著異於常人的視覺大概看清了他的麵部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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