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一霎時,雨點連成了線,“嘩”的一聲,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鋪天蓋地從天空中傾瀉下來。在那“瀑布”之下,淩雲拚命狂奔著。


    此刻的他非常想罵街,因為還沒走幾步大雨就不懂人情的下了起來,周圍也沒幾個好地方可以擋雨的——以其說是他不想吧,站在周圍那些破瓦屋下等雨停,恐怕遲早都會被腐臭味臭死,或者被掉下來的瓦磚砸死。


    全身已經淋濕了,淩雲好不容易才跑迴了家。到家後敲了好幾下門,證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後肖夢才準備開門。因為她潛意識裏告訴自己,貧民區亂得很,可不能隨便開門。


    等到肖夢打開門的那一刻,淩雲剛想往裏麵踏進去,卻不知覺的對上了肖夢那雙仿佛在說話的雙眼。這一瞬間,淩雲腦海猛然感到一陣暈眩,身體像背負了千斤鐵一般倒了下來。


    意識感到疲憊,一個奇怪的夢趁機鑽入到了他的意識之中……那個夢冰天雪地的,白茫茫的一片好不令人賞心悅目。


    在那白茫茫的夢裏,那個疑似是淩雲自己小時候的小男孩再次出現了,他行走在布滿雪的世界裏。


    他踏著深雪,冒著風雪往前方前進著。迎麵吹來的寒風幾乎快把他的臉給刮破,但他仍然還是不知疼痛般的前進著……


    他的身體因寒冷而瑟瑟發抖著,每前進一步雪就越深。他以殘餘的力氣不停地大喊著:“爸爸,媽媽!”


    他試圖尋找自己的父母,但終究還是徒勞,因為這個世界是那麽的幹淨,幹淨得可怕。在他眼簾裏,四周的世界除了雪以外就沒有什麽其他的了。然而,他不會料想得到在這片美麗的白雪之下,竟會隱藏著數以萬千具屍體。


    終於,小男孩還是因為寒冷而倒下了,在他瀕臨死亡快被冰雪覆蓋之際,還是忍不住用虛弱的聲音求救著。


    這時,一個神秘而又美麗的女孩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麽來到小男孩麵前的,連做這個夢擁有上帝視角的淩雲也不知道。


    女孩以慈悲和充滿愛意的眼光看著倒在雪裏的小男孩,用著空靈的聲音說道:“永恆是存在的哦,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


    而小男孩也勉強地跪著站了起來,像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了女孩那潔白的右手,虛弱地求道:“求求你,救救……”


    夢到這裏就猝不及防的結束了,淩雲驚訝地張開了雙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床邊坐著肖夢。


    “淩雲先生你怎麽了?救救啥?……”肖夢以她那天真無邪的聲音說道。


    由於肖夢跟夢裏的那個女孩長得極為相似,因此淩雲花了好幾分鍾才搞得清楚夢與現實。此刻腦海裏莫名其妙冒出了這麽一句話:夢是現實的延續,現實是夢的終結。


    “你怎麽了?淩雲先生?”


    “抱歉,嚇到你了吧?剛才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惡夢。”


    “能忘掉就再好不過了……那個,淩雲先生你可不可以稍微鬆開一下我的右手,被你握得有點疼……”


    這時淩雲才發現自己正緊緊握住她的右手,但他感到很驚訝,肖夢的手跟夢裏的那個女孩子的簡直是一模一樣。


    本想觀察一番,但還是因為不想嚇到她而放開了。隨後問道:“對了,我為什麽會躺在床上?還有為什麽我被脫得隻剩內褲了?”


    這麽一問,肖夢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臉頰有些紅暈,有點羞澀地迴道:


    “你剛迴到家的時候就突然倒下了,我叫喚了你好幾聲都沒有迴應。當我摸了摸你的額頭,才發覺你發燒了。當我艱難的把你拖到床上,卻發覺你全身濕噠噠的,於是乎為了不讓你的發燒程度惡化,我隻能不得不脫掉你全身的濕衣服了。”


    “阿這,你應該沒對我做什麽吧?”淩雲故意捉弄道。


    很快,肖夢的臉就紅得像個大蘋果一樣,慌忙解釋道:“才…才沒有呢!脫衣的時候我也是害羞地閉著眼幫你脫的……”


    肖夢說的話莫名有畫麵感。很快她鎮定住了自己羞澀的情緒,用溫暖的手去撫摸了一下淩雲的額頭,得到結果後她溫暖地笑道:


    “太好了,燒退了。幸好你剛才燒得不是很大,否則就麻煩了。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說不定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醫生。”


    之後從肖夢口中得知,淩雲發燒昏迷的時候,肖夢一直在身旁照料著他,不停的用各種降溫手段來使他退燒,一幹就是一個多小時。在這段時間內她從來都沒有停過,累到身心幾乎快散架了,等她看到淩雲醒來的時候,她差點忍不住高興地叫起來。


    “明明隻是小燒,為什麽會昏迷一個多小時啊?還真是奇怪呢。”肖夢在心裏想到。


    此刻,淩雲並沒有想到這次昏迷的怪異性,而是內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溫暖。畢竟旁邊這位名叫肖夢的女孩,是多麽的善良啊。


    自己孤家寡人的,迴到家裏突然發燒倒了下來,恐怕沒有多少人會知道。如果家裏不是有肖夢的話,恐怕就麻煩了。


    聯想到自己與她的關係,淩雲忍不住地問道:“你為什麽要救我?”


    而肖夢也隻是莞爾一笑道:“那還用說嗎,因為在名義上你是我的主人,並且你還在酒館裏救下了我,成為了我的救命恩人……還有的就是,你說過要幫助我的。”


    這女孩還真是單純啊,淩雲覺得,她還沒有察覺自己早已被人當作棋子來利用。看著她臉上那單純的笑容,淩雲內心的罪惡感又不自主的油然而生了。


    確認淩雲身體無恙後,肖夢便去做午飯了,而淩雲也走到家門口邊,看著嘩啦啦的雨陷入思考。


    剛才的夢是怎麽迴事啊?難道是在初識肖夢的那個酒館裏,所做的那個夢的延續?


    還有今天這個夢和酒館那個夢都出現了同兩位角色——小男孩與神秘少女。


    淩雲想,夢裏的那個小男孩究竟是不是自己?如果是的話,那麽夢中的神秘少女應該就是肖夢了吧……如果真是的話,過去了這麽多年,那麽也太奇怪了吧,為什麽她的長相沒有隨著年齡而變化?


    總之,這個夢給淩雲一股既真實而又夢幻的迷之感覺。淩雲想,或許讓肖夢呆在自己的身邊是對的。他總感覺,今後這種類似的夢會因為跟肖夢的不斷接觸而越來越多,並且隨著夢的累積,他也能越發的接近真相,揭開自己小時候那塵封的記憶。


    淩雲越想越覺得魔幻……


    對於夢的思考完後,他又轉向了肖夢這個人。他想,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來把她當棋子對待了?明明她隻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女孩而已,目的達成後就把她扔到一邊未免也太可憐了。


    淩雲思考著,不覺發現了她的可怕之處……本來自己是一個挺有理性的人,很少表達感情,沒想到直到她的出現後,自己開始慢慢的被她改變著。明明跟她認識沒多久,自己想把她當棋子的這個想法卻動搖了很多次。


    頭一次淩雲對一個女孩這麽煩惱過,也這麽猶豫過。在她那單純性格的作用下,淩雲那利用她的這個想法遲早有一天會改變吧。


    越想越煩惱,淩雲幹脆歎了一口氣,在心裏說道:“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之後,兩人伴隨起了雨聲的逐漸消停吃起了午飯,途中,肖夢有點不好意思地請求道:“那個,我可不可以出去外麵逛一下?我不想一直宅在家裏……”


    “這不可以啊,貧民區亂得很,像你這種美麗且弱小的女人可是很危險的。”


    “哦……”肖夢有些灰心地迴道。


    看著她一副失望的樣子,淩雲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並且也微微覺得,像她這種處於活力年齡段的女孩,實在是不應該把她一直關在家裏,出去外麵活動一下是應該的。


    並且像她這種貴族少女,應該是很少知道貧民區的困苦吧,何不妨讓她來認識一下這個底層世界,開闊一下世界觀?


    於是淩雲便答應了她的請求,肖夢高興不已。雨下完後,便帶她走向家外的世界了。兩人一起走出了家門,開始一段簡短的旅程。途中,為了避免她會看到什麽不好的東西,因此繞了好幾條路,繞過了最為混亂的貧民街。在這個過程中,他們路過了一個必經的小巷。


    小巷陰暗無比,垃圾遍布滿地,甚至有好幾處都布滿了小動物的屍體和人類那肮髒的排泄物,臭氣彌漫著整個小巷。小巷兩邊滿是乞丐,各種年齡段的都有,他們一大半人都幾乎是缺胳膊少腿的,也有好幾個乞丐在翻著垃圾桶,在尋找著今晚的晚餐。


    途中,看到了好幾個五歲大的小孩,他們拖著殘廢的雙腿,拿著破碗在不停的祈求著錢財。肖夢不禁有點對他們心生憐憫,淩雲卻警告道:


    “不要亂看這些人呀,也不要隨便給錢。一旦跟他們扯上麻煩可就糟糕了。”


    “我感覺這些人挺可憐的……”


    “沒辦法,要怪就怪這個時代吧。你我皆不是聖人,並且一旦給錢了的話,他們就會一擁而上,並搶走你的錢財…很快,得到錢財他們又會開始內部爭鬥起來,越搞越混亂……如果我沒在你旁邊的話,就你一個小姑娘人家路過這裏,肯定連身上的衣物都被扒光了。”


    肖夢有點無法想象這些乞丐會做出這種行為,自己僅僅隻是覺得他們挺可憐的。她結合淩雲的想法思考了一下,不禁在心裏覺得——或許這就是在這個時代下人的本性吧。


    “為什麽這些孩子的腿都成那樣了……”肖夢問道。


    “應該是他們父母弄斷的吧,為了讓他們多掙點錢,不惜狠下心來打斷孩子的雙腿。”


    “孩子不是父母的寶貝嗎?怎麽會……”


    “這應該是為孩子好吧。如果討不到錢的話,沒東西填肚子,恐怕餓得連命都沒了。”


    當他們快走完整條小巷後,淩雲向身後扔了一袋金幣,很快那些乞丐紛紛搶了起來,甚至還有些對自己人大打出手,場麵一度混亂。肖夢害怕地閉著眼捂著耳朵,在心裏拒絕著這世間最真實的一麵。


    走出了小巷後,肖夢對人世間的主觀感受成熟了少許。


    兩人來到了街市,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大堆販賣小孩的奴隸商人。小孩雖然哭喪著臉,但也還是心甘情願的被販賣著,商人也在開心的數著錢,並時不時露出嘴裏的金牙。


    肖夢想試圖閉上眼睛來再次逃避這種場景,淩雲說道:“逃避是沒用的,你遲早得麵對,這就是現實呀。”


    聽到他的話語,肖夢才勉強的接受這一切。一路上看到的風景徹底震撼到了她。一向幸福的生活在貴族區的肖夢,從未想象過這世間還有地獄的存在。她不禁有點為自己以前的奢侈生活感到羞愧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走著走著,肖夢突然說道:“我為我剛才的無知感到很抱歉。”


    “不需要抱歉呀,畢竟你一直生活在天堂的搖籃中。”


    “我生活在貴族區的時候,經常聽到旁邊的人說貧民區的環境已經不再那麽惡劣,吃飯問題已得到解決……沒想到這一切都是謊言,並且貌似上層的那些貴族們也一直在貪汙著高層對你們的補助……”


    “所以說我很恨貴族區的那些人。”


    “那麽我……”


    “我怎麽可能會恨你呀,像你這麽乖巧懂事的人已經很少了。還有,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你最好不要向周遭的人炫耀自己貴族的身份。”


    “嗯……”


    之後在淩雲的重重安慰下,肖夢的心情才得到好轉。途中在逛街的時候,淩雲想為她買點東西,但她每次都搖頭,說不需要。淩雲不禁有些納悶,現在的女孩都這麽不喜歡買東西了嗎?


    很快,淩雲猜中了她的心思,說道:“你之所以一直搖頭,是因為不想浪費我的錢財吧?”


    肖夢本想撒謊,但不知咋編,於是隻好老實地說:“嗯,我不值得你為我這麽做,我也沒為你做過什麽。如果因為我而浪費你的錢財的話,我會過意不去的。”


    淩雲輕輕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道:“真是個傻孩子啊。我花我的錢我樂意,並且你也是我的仆人嘛,為自己的女人花錢有什麽不對的嗎?”


    “但是……”


    “別介意啊。”說完,淩雲隨手向旁邊的小販買下了一串糖葫蘆,遞給了她,“不吃我可要生氣咯。”


    肖夢接受了,並舔了一下糖葫蘆。不知是糖的緣故,還是什麽其他原因,肖夢覺得此時自己的內心甜甜的。


    接著,淩雲又買下了一條寶石項鏈。雖然是便宜的地攤貨,但是閃耀的光芒卻是如此的絢麗,淩雲說這寶石跟肖夢簡直就是絕配。


    “為什麽?”


    “因為我感覺這寶石的顏色跟你的瞳色有點相似,都仿佛如一個深深的湖泊下麵藏著的浩瀚星海。”


    說罷,便給她帶上了。那一刻,肖夢臉上泛起了紅潮,心不由自主地跳動了一下。


    兩人又逛了一下街,途中淩雲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棱夢的身影……為了不讓她看到並誤會什麽,於是淩雲用手臂擋住了自己的臉,並且把頭側過去,希望不要與她視線對上——然而他渾然不知棱夢她早已發覺了。


    雖然發覺,但她不怎麽理睬,而隻是在嘴裏輕輕念叨了一句:真像個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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