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到別人。”白歸一冷冷一笑,“你來這裏本來就是另有所圖,是也不是?”


    “你再猜。”


    “本來寨子裏做的都是打家劫舍的買賣,從不殺人越貨。可自從你來了以後,不僅燒殺搶奪,還幹起了紅票子(搶女人)、接財神(綁票)的生意。


    “最近一年,控製了漢江河運,半個多月前又熊心豹子膽,打起了生辰綱的生意。你給這裏惹這麽大的麻煩,到底想要做什麽?


    “是想要你家主子在漢江上稱王稱霸,好獨大河運的生意?所以打劫了生辰綱,並且找一個替罪羊,把沙洋寨都陰裏頭,然後自己見勢不妙,偷偷溜號?”


    “你——”


    “別急。我話還沒說完。你家主子素來心狠手辣,商場上混到頭了,還想在朝堂上唿風喚雨不成?”


    “早已經是了。否則,這漢江已經被朝廷封道。我們的貨船又如何暢通無阻?”


    “果然。明越這個鬼煞神可真是手眼通天。朝廷命官都能買通。”


    “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做不成的生意,隻有開不出的籌碼。”羅城滿滿都是挑釁,“有本事你們殺了我啊。”


    “你確定他會保你?”


    “我隻肯定你不敢殺我。”羅城有恃無恐,“生辰綱,我不信你不想要。”


    “對,我的確不敢殺你,不是為了生辰綱,而是我不久以後正好要去江陵會一會你家主子。一直頭疼送什麽見麵禮為好,現在突然想到了,不如就送個吃裏扒外的屬下吧。”


    “你、你不動心?”羅城有些自亂陣腳,“那麽大一尊金山,你就一點兒都不想要?”


    “誰和金子有仇?生辰綱的下落我早就知道了。”白歸一居高臨下看著他,眼神充滿同情,“你不會覺得我去那座廟,隻是巧合吧?”


    羅城頹然,片刻後梗著脖子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都說了,留給你家主子處理。”白歸一道,“期待一下你家主子見麵對你要說的第一句話吧。”


    說完,在他身上下了一道禁錮符,讓淩雲帶著錄口供畫押去了。


    白歸一按下身上的萬象。一隻箱子出現在地上。他打開,裏麵一片明晃晃的。然後看著王莽子道,“不想去的,這是遣散費,帶銀票一共五千兩銀子。想去的,我許你們高官厚祿,與富貴榮華。”


    “白老大……”


    “趁著此夜天黑,想下山的下山。明日一早我再前來。”


    次日再來的時候,寨子裏果然空了許多,沒了的都是老弱病殘。王莽子看起來一夜未眠,精神倒是很好,看著白歸一老實道,“都辦妥了,老弱病殘還有羅城那些心腹都給銀子送走了。現在還剩下五百來人。”


    白歸一看著他問,“有多少曾經當過兵?”


    “三百來個。大多是常山人。”


    “都是你同鄉?”


    “我們那裏山窮水惡的。種地勉強果腹,男丁大多入伍。如此,家裏才能維持生計。”


    “也是這話。一人入伍,全家都劃了軍籍,不再上繳田糧賦稅。”


    黎剛走進來問,“少主,接下來該怎麽走?”


    “你讓淩雲把弟兄們都叫進來,讓他們與這裏的人把衣服換了。”


    一刻鍾以後,四百的親兵與王莽子的手下換好了衣服。白歸一對淩雲吩咐,“你帶著人原路返迴,前往檀州光明地。先把人安排到那裏。”


    說完又看著王莽子道,“你帶著人,好好待在光明地。平日裏無事就練習騎射與兵刃。”


    “是,老大,我把闖子留下來,讓他給你管著那群小嘍囉,不讓你費心。”


    “行。你這就上路吧。我眼下就要放火燒山了。”


    淩雲於是帶著人走了。


    黎剛看著剩下的四百親兵與一百多王莽子的手下問,“現在我們怎麽辦?”


    “金子還是要送迴去的。”


    “陸運不行。”


    “肯定要河運。這是沒得選的。”白歸一左右看了看,突然看到寨子後麵金絲楠木,一個想法閃現在腦海,“這可是金絲楠木。多好的木材。”


    “這玩意兒很值錢嗎?”


    “達官貴人最喜歡用金絲楠木修建陵墓。這種木材可是貴重得很。我看這裏的木材至少都是百年樹齡,若是運迴長安,倒也能發一次橫財。”


    “那尊金佛還不夠大?少主還看得上這種小蝦米?”


    “蝦米再小也是肉。再說,沒有這些金絲楠木,金佛我們也運不迴長安去。也就是王莽子是個大老粗,不認識這種木材,否則還做什麽竊賊,一年賣兩根,都養得活整個寨子的人了。”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你把人分成兩撥,一撥人砍樹,一撥人把那金佛給融了,我們也好帶迴去。”


    “這事太大了,萬一走漏風聲——”


    “你家少主我是誰?一道傀儡符就能讓他們隻知道幹活,不知道到底在做什麽。”白歸一點起火把,把整個寨子給燒了。


    瞬間狼煙滾滾,遮天蔽日。


    於是接下來十多天,五十棵金絲楠木砍伐下來,鋸成了百十來段。金佛也被白歸一的業火淬煉,鍛造成了十根一丈長短的金柱。


    為了保險起見,將十根金絲楠木中間掏空,然後鑲嵌了進去,從外麵看,倒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九月初一。


    “今天已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東風哪裏尋?”


    “去江陵。”白歸一站在江邊,“還剩下二百兩碎金,你給弟兄們都分了。然後讓馮闖去鎮子上買一些好酒好菜,犒賞一下,最近幾天,大家都辛苦了。”


    “是。少主明日去江陵,可要我跟著?”


    “不必。你留在這裏看著。我帶十個人去就行。”


    於是,第二日,白歸一帶著淩雲的幾個手下,押著羅城就前往江陵而去。


    明家的宅院坐落在烏江沿岸。占地極廣,且入目繁華。院子裏侍女、仆人來迴穿梭,一派富貴奢華無邊的享樂之氣。


    白歸一投了拜帖,人是被請進入了府門。隻是正主卻不見蹤跡。一連兩天皆是如此。


    白歸一這人,能夠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第三天再來的時候,耐心已經耗盡,趁人不注意,飛簷走壁,將這裏的偌大宅院探查了一番。最後在一個清幽的院落看到了一個衣衫不整的年輕人。


    那人在池塘邊垂釣。隻是魚竿放在了腳下,人靠在藤椅上假寐。


    他很年輕,不過二八年華,容貌也漂亮。是一種既天真又邪氣的漂亮。一身內袍穿的也隨性,衣襟大開,鞋襪不穿,頭發隻胡亂用發帶一束,看起來宿醉未醒似的。


    此人,多半是明越無疑。


    白歸一剛想從房簷下下來,就有一個人站在了他的身後,然後用劍指上了他的後心。


    另外一人冷冷道,“既然前來做客,就不該這般穿堂過戶,失了拜訪的禮數。”


    白歸一剛想迴頭一探究竟,那人立刻道,“你最好別動。”


    明越突然揚聲開口,“楚衛,讓人過來。既然有人這麽想見我一麵,總該滿足一下他的遺願。”


    白歸一於是被人從房頂帶了下來。


    高唐的經商兩大世家,西部白氏,南部明氏。兩位年輕才俊神交已久,今日終於謀麵。


    明越仍舊是懶懶的,閉目養神。眼皮都沒抬一下。


    白歸一也不計較太多,見他全無待客之道,自己也再無拜訪之禮,大大咧咧在另一個藤椅上坐了。


    “明少主在釣魚?”


    明越伸出一根中指擺了擺,“不釣魚,釣王八。”


    白歸一心裏暗罵,你他娘的才是王八!


    麵子上卻到底沒有這般坦白,拿起他的釣魚竿,這才看到上麵的魚鉤竟然是直的。


    “你在學薑子牙?”


    “所以你是將自己比喻成了周武王?”明越看他一眼,滿滿都是不屑,“白少主好大的誌向。”


    “我這人一向輕狂自大慣了的。”


    明越眼睛閉上,嗤笑不已。


    “說了這麽久了,也該說一說在下的來意了。”


    “你若說了,必死無疑。你可知這個池塘裏,沉了多少各路人馬的說客?”


    “我即使不說,你會好心放我一馬?”


    “哈。這倒是我的疏忽了。不過看在今天我心情好的份上,不殺生,饒你一命。”


    “為什麽?”


    “家母芳辰,行善積德。所以,趕緊滾。”


    白歸一搖頭,“我口都還沒開,哪裏能夾著尾巴就跑。”


    “開了就是叛黨,我可不與謀朝篡位之人來往,隻能讓你死在這裏了。”


    “你既然不與謀朝篡位之人來往,又指使羅城打劫李旭的生辰綱做什麽?”


    “這你都知道了?”明越聞聽此言坐起來,看著他笑了,“有點意思。”


    “很多人都說過這話。”


    “什麽話?”


    “我這人有意思。說來也奇怪,我這人天生人緣好,你不服氣也不行。”


    “不是因為你人緣好,是因為你臉長得好。”


    “過獎。”白歸一道,“你說不與叛黨來往,可是打劫生辰綱難道不是最大的叛黨才做出來的事?”


    “我就不喜歡看人太過舒坦,所以隔三差五就要給李旭找些小麻煩。”


    “我也不喜歡看李旭太過舒坦,所以想要給他找一個天大的麻煩。”白歸一定定看著明越,語氣也是蠱惑人心的,“明少主有沒有興趣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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