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歸一死之前還心心念念著星河,把眼睛挖下來留給他,要我給他換上。他為另一個人做了這麽多,你竟然懷疑我們不清不白?你可真有意思啊白重九。”


    白重九聽了這事,沒由來有幾分心虛。可隨著心虛而來的還有釋然。


    “百花宴上的事,你我都在場。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兒,雖說於禮不合,到底並無大錯。鑒於當時我們四個人都未曾開始,可以不予追究麽?”


    “可以。”


    “然後就是那條發帶的事……東西是你送我的,這沒得否認。不過不是我送給歸一的。去年大概這個時候,星河得知了夜扶桑就是他一事,兩個人有了嫌隙。


    “後來白歸一不是要與李甘棠成婚麽?星河倍覺心傷與打擊,意誌消沉了幾日。可最終還是準備去做一個了斷。他又不想見人,我就隨手找了一件東西給他蒙眼睛。迴來後也沒再見他帶,估計是那個時候給歸一了。


    “送出去的東西不好再要,也就這麽由著去了。不曾想之後竟然鬧出了天大的誤會,讓你我有了隔閡,讓你們兄弟兩個也有了怨懟。”


    白重九道,“我能夠感覺出來,以前我無論說什麽做什麽,你都始終有幾分不滿意。”


    “那個時候年輕氣盛,接觸的外人不多,男人就更少了。為人處世上有失大度與寬厚。”


    “那歸一呢?我看你們在一起自在逍遙得很,你與我在一處,總是別別扭扭的,還很挑剔。我完全不能取悅你。”


    “我又不要嫁給他,他什麽樣子,我懶得管。你不一樣,我想把你按照自己喜歡的模樣來雕琢一番。”


    “那你一定很失望。”


    “以前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塊璞玉,能夠任由我去雕琢。後來我卻發現,你已經被精雕細琢過了。模樣未必完全符合我的期待,可到底,也是一塊價值連城的寶貝。”


    “如令,你這麽說,我更加無地自容了。”白重九今日聽了蘭如令這一席話,終於從迷宮裏走了出來,他帶著幾分釋然,“我一直以謙謙君子自居,可遇到情之一事,總是容易以小人之心來應對。”


    蘭如令剛想說些什麽,就聽到他繼續開口,“我自持出身與能力不差,一直都有幾分驕傲與清高。可一遇見你,當真是卑微極了。”


    這個話題,蘭如令不敢接了。沉默了片刻才道,“謙謙君子固然好,可若是來談情說愛,到底少了幾分情調。”


    “那你喜歡登徒子?”


    “也不是。”蘭如令道,“我隻喜歡你。”


    ***


    蘇星河一早就來敲隔壁的房門。將床上的蘭如令與床榻上的白重九都給驚醒了。蘭如令有些起床氣,一邊罵了幾句,一邊披衣前去應門。


    不過她的門打開了,人卻堵在門口,沒有將蘇星河請進去。


    “有事情要問你。”


    蘭如令沒好氣道,“有話快說。這麽早就來擾人清夢。你不睡我們也是要睡的。”


    “我們?除了你還會有誰?”


    這話立刻讓蘭如令清醒了過來,然後意識到自己是口不擇言了。就是從床榻上坐起的白重九也有幾分局促。


    蘇星河把門推開,然後就看到了剛在榻上坐起的白重九。他的臉色變了,帶著一種看好戲的戲謔。這種神色讓白重九更覺尷尬了。


    “何時來的?”


    “昨天深夜。”


    “那你來的真晚。”


    “所以,留宿了一夜。”


    “我是說你已經晚了三個月。”這話倒是與蘭如令如出一轍。讓白重九下意識朝她看去。為了緩解尷尬,白重九提起了新的話題。


    “你自己來的?歸一呢?”


    “你都把他逐出家門了。他還敢來見你嗎?”這話一出,不僅白重九臉色變了,就是蘭如令也不淡定了。


    “說正事。別扯這些無關緊要的。”


    “你說的對,兄弟情對他白重九來說自然是無關緊要的。否則當初做事的時候也不會如此不留餘地。”


    “蘇星河!你一大早又發什麽瘋?”


    蘇星河不再言語,神色如常離去。因為有了這般一個開場,幾人都沒有心思談正事。


    倒是蘭如令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對白重九道,“這家夥現在越來越輕浮散漫了。”


    “我看是和歸一混跡太久。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迴頭我多加管教星河。你也多加管教你家白歸一那個臭小子。”


    “現在的歸一不歸我管,該歸星河才是。”


    “你管了他多少年都沒將他管教過來,你還指望星河接手幾個月,就能出現奇跡不成?”


    白重九又道,“昨天你怎麽沒有說星河也在?一早起來突然給撞上,我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昨天一直在說我們之間的事,把他給忘了。”


    “那歸一呢?星河沒讓他來。還是他自己……他不願意來?”


    “星河昨天說了,他被李甘棠給帶走了。他這是氣不順,來找人撒邪火呢。”


    白重九倍覺驚訝,“歸一被李甘棠給帶走了?星河也由著他?”


    “李甘棠說手中有鎖靈環的線索。把他給引誘迴去了。”


    “這件事太不同尋常了。”白重九有些憂心忡忡,“自從去年九月發生的夜崇光與齊善那迴事。夜扶桑現在已經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喪心病狂之徒。這塗山王府卻沒有絲毫動靜。不僅沒有廢除婚事,現在還讓李甘棠把他給帶了迴去。他們到底要他做什麽?”


    這話說的蘭如令也是一片擔心。隻是幾個人在這裏胡亂猜測,也於事無補,對夜扶桑無益。她隻好息事寧人,“先別胡思亂想了。這兩天我們幾個坐在一起商討一下,然後再說以後。”


    蘭如令陪白重九用了早膳,這才問了蘇星河的去向,來到了藏書閣。穿過成排的書架找到人,蘇星河在裏麵翻得一片狼藉。她看到以後,蹙起了眉尖,“你在找什麽,怎麽弄得亂七八糟?”


    “找一份藥方。”


    “那你早說,我給你找。”蘭如令問,“你要找什麽?”


    “‘輪迴’。”蘇星河頭也不抬,埋在眾多紙張裏麵又是一頓翻找。


    他這簡單的兩個字讓蘭如令立刻呆在了原地,像是晴天文霹靂般,凝滯了許久未動。片刻後她終於開口,似鼓起了天大的勇氣一般,語氣都是顫抖的。


    “你突然找這道藥方,所為何事?”


    “當然是為了歸一。他隻要在夜扶桑的身體裏一天,我就會多一天提心吊膽。”


    “你……你從哪裏知曉的‘輪迴’?”


    “最近在一本叫做《如是我聞》的書上看到了記載,突然想到以前在這裏看到的醫案目錄裏也有這個。你可知放到了哪裏?”


    “前幾天吩咐人重新整理了一番,估計放在了新的地方,我也記不得了。”


    蘭如令一邊如是說,一邊不動聲色來到了一排書架後的暗格裏取出了幾張寫滿字的紙張,然後夾在家了一本書裏。這才鬆了一口氣,“那你在這裏找吧。我閑來無事,取一本書來看。”


    蘇星河又找了一日,仍舊一無所獲。他決定再次去問蘭如令。於是深更半夜敲響了她的房門。


    來開門的是白重九,他神色如常把蘇星河請了進來。倒是蘭如令臉色極差,看到他也沒有半分好臉色,“你來的時候都不看時辰的嗎?”


    “你們不是還沒睡?”蘇星河說的一本理所當然。


    “要找東西自己去找。別再來問我。”


    “不找東西,我找白重九。”


    白重九倒是奇怪了。這蘇星河脾氣越來越古怪,行事也越來越詭異了。他看不透他的人,對他要做的事也沒有猜測的方向。於是滿腹疑慮與猜測,隨著他來到了隔壁。白重九和蘇星河以前謀麵不多,僅有的一些認知也是聽蘭如令隨口提起。


    之前的幾次謀麵他大多時候都是掩藏著眼睛,心事也不外露。隻覺得他高冷孤寂,人也寡情。可自從他以白歸一那雙眼睛示人以後,他覺得他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雙桃花眼,在白歸一臉上,給人的是明媚燦爛與天真無邪。可在蘇星河臉上,給人的是直抵人心的銳利與看透一切的蒼涼。


    有的時候,也能讓他看出幾分蔑世的輕狂與毀滅的霸道來。這從去年九月去光明地救夜扶桑,用一招大殺四方一事上就能窺見一斑,倒是讓白重九有些心驚了。


    以前他一直覺得是白歸一把他降服了。現在才明白,白歸一隻是看起來威風,像是張牙舞爪的老虎。實則不堪一擊,在蘇星河麵前,絕對是俯首帖耳的忠犬模樣。


    雖然有幾分可惜,可到底他能夠護他性命無虞,半生無憂。


    蘇星河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手邊。然後就坐在旁邊,沉默著。


    白重九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隻好主動詢問,“有什麽事我能夠效勞的?”


    “你就沒有什麽要問我的?”


    白重九去碰茶盞的手指,收迴去了。


    蘇星河接著道,“你若是沒有什麽可問的,那麽我也沒什麽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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