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瘋了。我當時又不知道那個妖孽就是與我訂婚的人。”


    “那你當時要是知道呢?”


    “我會背著他與夜崇陽雙宿雙飛。”鍾靈兒冷冷一笑,“畢竟是未婚夫,這三分薄麵我白清零還是會給的。”


    “其實重火這人還是不錯的。這件事情你與夜崇陽畢竟有錯在先,還給人家戴了那麽大一頂綠帽子,也怨不得他怒而退婚。”


    “我可從來沒說他不該退婚。我隻是不滿他們蘭氏反複無常的態度,將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以至於三方都無法體麵收場。”


    “既然都過去了,就不提了。”


    “明明是你先提的好吧?”鍾靈兒直搖頭,“所以在氣死爹這迴事上,我們兩個平分秋色。我以前還那般說你,自己都不覺得臉紅。”


    “唉。不是都過去了麽?你怎麽又提。也是老頭子可憐,攤上了我們倆這對不孝子女。”夜扶桑放下棋子,有些心事懶散。他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有感而發,“現在重新活一遭,再迴想起前塵往事,怎麽那麽想迴去掐死自己呢。可當時卻覺得義無反顧,撞了南牆都不想迴頭。”


    鍾靈兒坐在他身側,“借你肩膀一用。”


    夜扶桑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隨時為你準備著。”


    “也就哥自己一個人是來報恩的,我們兩個都是來索債的。”鍾靈兒靠著他的肩膀道,“話說迴來,哥他到底還活著嗎?聽你上次的話,他應該是沒死成。”


    “你做鬼王的時候見過他嗎?”


    “這倒是沒有。”


    “等什麽時候我們迴白紙門一趟,看看阿九,順便給家裏人上炷香。”


    “嗯。”鍾靈兒又道,“歸一,其實家裏人都相信你是清白的。”


    “真的?”


    “真的。爹雖然生氣,可還沒氣糊塗。他說你這小子雖然玩世不恭,輕狂自傲,可大是大非不含糊,殺人放火做不來的。”


    “老頭子真是這麽說的?”夜扶桑滿足一笑,熱淚盈眶,心裏卻道,真是親爹啊,這都知道。


    “我娘也說,你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無知又無畏的。其實就是個紙老虎,膽子特別小,一遇事就慌,很快就認慫了。別說讓你去侮辱女人,就是送上門的你都不敢要。”


    夜扶桑這下笑不出來了。他原本以為知子莫若父,誰知道這蕭玉若才是得道高人,火眼金睛。在他還沒看明白自己的時候,就將他看得個裏外通透。


    “我可不信你阿娘會說這話。”


    “最後一句,是我說的。前麵幾句,還真是阿娘的原話。”


    夜扶桑心緒如潮湧,那水像是煮沸了一般,將他暖得直發燙。他道,“謝謝你,清零。這幾天告訴我這麽多家裏的事。也謝謝你,沒有恨我。”


    “歸一。我白清零素來看得清,想得透。我們本來都是一家人,雖然不是一個母親生的,可血緣與情分畢竟都在。仇恨那是對外人來說的,一家人之間沒必要自相殘殺,隔閡怨懟。你將我從無邊地獄中拉了迴來。我也想讓你與世界和解,與曾經的自己和解。就是對阿爹來說,難道不希望我們三個都好好的嗎?”鍾靈兒停頓片刻,又低聲道,“其實,我也有私心的。”


    “什麽?”


    “我希望你以後給我阿娘上香的時候,能夠喚她一聲母親。”


    夜扶桑語氣一滯,很快笑道,“會的,清零。我不隻欠你阿娘一句母親,也欠老頭子一聲爹。”


    “你啊,上一輩子欠了一屁股債,沒還就瀟灑走人了。這一輩子,有的你還。”


    “那你我的可清零了?”


    “清零了。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我敢肯定,你欠的債,大頭在後麵,到時候有你喝一壺的了。”


    夜扶桑雖然不太明白她說的到底是什麽,可下意識覺得,她說的並不錯。


    鍾靈兒突然迴身,扒開他的衣襟看了看之前自己刺的那一劍,雖然已好,但落了挺大的疤,她有些心疼,“唉,看起來好嚴重的。”


    “是啊。現在都沒好徹底呢。”


    兩個人嬉笑怒罵,愛恨情仇皆在談笑間隨風而去。


    次日晚。月色正好。


    夜扶桑精心收拾一番,就準備外出。鍾靈兒看著他這般急不可待,滿滿都是奚落,“你這是去見新歡嗎?”


    “去你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女人沒錯吧?”


    “是。但是不是新歡,而是舊愛。”


    “行啊你,舊愛都有了。”


    “那個——”夜扶桑小心翼翼開口,“其實是我娘。”


    “你娘?”鍾靈兒起身,耳朵豎了起來,一臉難以置信,“你娘不是早就——”


    “我也以為我娘早就死了。可是我真的在這裏找到了她。”


    “這……怎麽可能?”鍾靈兒深覺此事的重大與稀奇古怪之處。她可是一直身在白紙門的,當初白歸一與他母親在路上遇襲,白歸一下落不明,失蹤五年生死未知。可他的母親卻是身死無疑。當時屍體被他們父親尋了迴來,送迴了白紙門。


    白清零雖然被大人迴避著,沒有親眼得見,可他們父親是親眼得見,她的母親蕭玉若更是親手為她入殮,鑒於身份沒有大辦,隻是寫了靈位,屍身也入了祖墳。


    是當初所有人都弄錯了?還是夜扶桑認錯了人?可是這種人生大事,誰會不慎重?誰會隨意玩笑。


    鍾靈兒故作鎮定,“那你前幾日怎麽不告訴我?”


    “這不是怕勾起你的傷心往事麽?畢竟你阿娘不在了。”


    “你不夠意思啊,有娘也要大家分享。我要與你一起去。”


    “你願意去的話,我沒意見。”


    鍾靈兒拉著他就往外麵跑,“那趕緊的。”


    “白清零,那是我娘,又不是你娘,你怎麽比我還激動?”


    “那個……你娘不是世間少有的大美人麽?當然激動啦。”


    談笑間兩人已經趕到了杜蘅苑。順著甬道往裏麵走,過了垂花門,中庭種滿了紅色的梅花。上麵覆了落雪,更覺一種驚心動魄之美。梅林中有一長廊,長廊拐角處是一亭台。她就坐在亭台下撫琴。


    虞美人麵目含愁,琴音繾綣。映襯著滿園冰雪,更顯清麗脫俗,不可方物。


    “阿娘——”夜扶桑遠遠叫了一聲。


    “浮生?”虞美人立刻迴神,看到是他,從亭台裏迎了過來,埋怨道,“你這孩子是又野到哪裏去了,幾個月未曾來看我。”


    “嗯,去了好多地方。待會兒慢慢說給你聽。”夜扶桑扶著虞美人往屋裏麵走,“外麵冰天雪地的,怎麽不迴屋裏?”


    鍾靈兒一眼不眨盯著虞美人,心中無比震驚,沒想到白歸一的母親竟然真的還活著。她的風華太盛,一見就驚為天人。不是尋常可以得見的。


    再者,她年幼時對她有幾分淺薄的印象,是以能夠認出她來。可很快她又覺失落。有幾分身為女子而自愧不如的自憐,又有幾分為她母親蕭玉若的對手竟然是這般女子而來的傷感。


    虞美人轉身時看到了鍾靈兒,本來有幾分驚訝,可看到被一個小姑娘直勾勾盯著看,就隱約忐忑起來,看著夜扶桑問,“這位姑娘是?”


    “我叫鍾靈兒。”鍾靈兒很快收拾好自己亂七八糟的心境,彎起好看的眉眼一笑,“姐姐,你真美啊。我從來都沒見過這世間有誰比得上你的。”


    “果然是匯集了天地的靈氣。”虞美人淺笑盈盈,“嘴巴更是個會哄人的,甜的討人喜歡。”


    三人來到屋內,先後落座。虞美人端上來兩碗牛肉湯、蝦餃、魚團與桂花酥,“多少吃一些吧。”


    “阿娘知道我要來嗎?”


    “我哪裏知道呢?不過是放在火邊煨著了。擔心你來的時候又會吵著肚子餓。”虞美人重新拿起一件衣袍縫起來,一邊與兩人閑話家常,“你這孩子總是自己不會照顧自己,將來還怎麽照顧別人呢?”


    她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眼神往鍾靈兒那邊看了一眼。就這一眼立刻讓夜扶桑心裏哐啷一聲,像是什麽東西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鍾靈兒是個不認生的,早就在虞美人剛把東西端來的時候就忍不住大快朵頤起來。她吃了幾口見兩人間的神色有些奇怪,於是出聲救場,“那個……姐姐,你手藝真好。”


    “不能再叫姐姐了,該叫姨娘才是。”


    “你比我大很多嗎?”


    “自然的。”


    “可真的看不出來啊。”鍾靈兒義憤填膺,“你說這上天還真是不公平,將你容貌生得如此好,性格也好,還做的一手好羹湯。我同樣一個女子見了,好想去撞牆啊。”


    “你這孩子真會哄人。既然喜歡的話就常來。反正我這裏冷清,你來了與浮生來了一樣,我都心裏歡喜。”


    虞美人將衣服拿起來遞給夜扶桑,“去裏麵試試看合不合身。”


    夜扶桑起身,接過衣服去了。換好後走出來的時候,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鍾靈兒看著自己笑得毛骨悚然,讓他頭皮發麻。虞美人看著她,滿臉欣慰。


    “我們浮生真是一表人才。”虞美人仔細打量了一番道,“一轉眼你今年都快十六了,也該說親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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