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父力戰萬人斬鬼將軍,你三叔對付剩餘的僵屍。他身上也帶傷,不過沒有小叔父嚴重。我已經給他上藥包紮過了,夜兄放心。”


    “所以我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夜扶桑看著自己雙手道,“這雙手半個月都好不了了。”


    “你是不是餓了?我喂你吃魚吧。”


    “蘇兄真是善解人意。”夜扶桑笑得賊兮兮的,“真不枉費我平時這麽疼你。”


    蘇明倫隻是陪笑,並不答話。


    夜扶桑吃了幾口問,“那龍淵府那群死屍怎麽辦了?”


    “天亮後我們迴去看了。除了那個萬人斬鬼將軍不見了之外,其他隻剩下殘肢斷臂了。”


    “不見了?”


    “嗯。”


    “後來又有人去過了?”


    “多半是吧。我們將那些無主的屍身收斂在斂屍棺內,放了一把火都給燒了。”


    “人既然已經往生了,屍體燒了就燒了吧。”


    “唉。這黎氏也真夠可悲可歎的。”蘇明倫不住搖頭。


    這個時候,淵羨與荒落帶著白鹿趕了過來。兩人本來一直等在客棧,此時終於得了蘇星河的訊息,趕了過來。


    兩人與眾人見了禮,坐在蘇星河身側。那白鹿卻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兩人身後。朝著蘇明倫手裏的烤魚就湊過去吃了起來。


    兩人隻顧談話,等發現時已經為時已晚。夜扶桑一臉可惜,看著那隻惹了禍還不自知的白鹿怒氣衝衝對蘇星河道,“蘇瀾,你管管你的白鹿。它把我的烤魚都吃了。”


    蘇星河置若罔聞,完全不搭理他。


    夜扶桑於是更生氣了,一邊作勢打那隻鹿,一邊鬱悶道,“你一隻鹿吃什麽烤魚。你不是一直吃草的麽?”


    蘇明倫立刻拉住他,“夜兄夜兄,你何必跟聽不懂話的動物生氣呢?怪我,這完全怪我,沒有防著它。”


    “你又不知道它喜歡吃魚,怎麽能怪你?”


    “其實,我知道的。以前在蒼梧山求學時這白鹿跟著我們幾個沒少逞口舌之欲。”


    “它還真喜歡吃魚?”


    “不吃生的,隻吃烤熟的。”


    “果然是神物啊。神仙哥哥養神物,真是絕配!”


    “啊?”蘇明倫突然傻了,低頭喃喃自語,“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呢?”


    次日,眾人一行離開洛陽朝著敦煌出發。雖然沒有一道商量,可下一步計劃,已經都在各人心中達成了。於是就準備去黃泉一次,尋找白歸一那把遺失了的玉鎖。


    夜扶桑趴在夜崇陽背後道,“三叔,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你還知道自己闖禍了啊?”


    “可是你也知道,我管不了自己。”夜扶桑也有些頭疼,不過說起來的話仍舊理直氣壯。


    “你爹給你的辟邪珠還帶著嗎?”


    “一直在身上呢。”夜扶桑心有餘悸,“這次你就別告訴我爹了好不好?”


    “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你若是聽話,我就考慮一下。可你若是變本加厲,我會添油加醋都告訴他。”


    夜扶桑立刻賣乖,“我保證聽話。”


    “你小子是越來越沉了。”


    “不是我越來越沉了,是三叔越來越老了吧?”


    “等到了下個鎮子自己走。”夜崇陽冷冷道,“我可不背你了。”


    “我頭還暈著呢。渾身發軟,沒力氣。”


    “那你還那麽多話!”


    幾人一路慢行,為了照顧夜扶桑,後來雇了兩輛馬車。等趕到敦煌時已經一個多月以後了。


    夜扶桑睡了半路,停車已是黃昏。


    敦煌氣候涼爽,此時雖然仲夏,可因了地理位置靠西北,是以驀地一下車還有幾分冷意。


    入目一座青山,青山半腰有白塔。青山以後沙漠連綿,一望無際。地平線上有兩隻駱駝,夕陽把它們的身影拉的極長。


    他極目遠眺,有幾分心緒淒迷。


    這裏,自己以前來過嗎?


    為何這般熟悉?


    “這山,有名字嗎?”


    “碧落山。”蘇明倫道,“江湖有言道‘碧落山上斷魂崖,斷魂崖下黃泉河,黃泉河畔浮圖塔,浮圖塔外無繁華’。”


    “黃泉……”夜扶桑喃喃自語。


    “走吧,夜兄。”


    夜扶桑一直心緒不寧。順著山路往上走的時候發現蘇星河也是有幾分悲戚與恍惚。


    蘇星河來到這裏再也無法平心靜氣。若有可能,他今生都不願再踏足這個白歸一的魂斷之地。


    可此時為尋他的遺物,了卻他的心願,他隻得勇往直前,撕扯心底這道陳年舊傷了。哪怕觸目可及的一切將他自己傷的體無完膚。


    行至半山腰,是一道岔路。其中一道的盡頭,浮圖塔的身影若隱若現。


    蘇明倫問蘭重火,“我們要去拜訪一下嗎?”


    “迴來再說吧。”


    幾人於是順著山路,繼續前行。最後來到一處斷崖,夜扶桑突然渾身發抖,手腳冰涼,就再也不肯往前去了。


    夜崇陽問,“你怎麽不走了?”


    夜扶桑擔心被他人看出反常,隻得隨著眾人繼續來到斷崖之上。他們需要順著斷崖繞下去,來到其下的黃泉。


    “斷魂崖果然讓人斷魂。”蘇明倫站在斷崖上,往下看了一眼喃喃自語,“這麽高,深不見底。若是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了。我隻看一眼就雙腿發軟了,白兄,你又哪裏來的勇氣跳下去呢?”


    蘭重火拍了拍他,“別想了。”


    “怎麽能不想,睹物思人,觸景傷情啊。”蘇明倫眼睛紅了又紅,“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來了。隻可惜已經晚了十五年。”


    “那個時候,你在做什麽?”


    蘇明倫蒼涼一笑,頗為無奈,“關了禁閉。”


    “你父親關的?”


    “為了做個乖順的孝子,這交換的代價可真是慘重啊……那重火兄你呢?”


    蘭重火仰麵,“那個時候我癡迷於作畫,非要畫出一百副美人圖才肯罷休。自從龍淵府迴白鷺洲就把自己關了起來。等到出來……等到……反正,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怪不得你封筆了。”蘇明倫歎氣,“真懷念啊,懷念我們蒼梧山四俠在一起的時候。”


    蘭重火一笑,“現在哪裏還有四俠?”


    “你與夜兄——”


    “別提他!”


    蘇明倫猶豫了一下,看著也握緊了雙手緊閉雙眼的夜崇陽,“你們割袍斷義,是否也因了白兄?”


    “我與他道不同,也就不相為謀。”蘭重火冷冷一笑,“一出事還未曾問清楚青紅皂白就迫不及待與結義兄弟劃清界限,並且親自帶人圍剿白紙門,逼死曾經的同袍好友。這種事我蘭重火可做不來。”


    “蘭重火你夠了!想在這裏再打一架嗎?”


    蘭重火卻懶得動手,“你也有臉來這裏?”


    他說完徑直而去,看到夜扶桑蜷縮在一邊,隻自己抱著身體,他覺得這是白歸一沒錯了。於是臉上的笑軟了幾分,上前看著他問,“夜兄,你還好嗎?”


    夜扶桑不住喘息,他覺得自己隻看了一眼那樣浩瀚的水麵,就有種窒息之感,像是胸腔裏沉甸甸的,灌滿水。無法唿吸,身體一直往下落。他無法掙紮,無法浮出水麵。


    他咳嗽了幾聲,捂住胸口,自我解釋,“我、我怕水……”


    哪裏是怕水呢?是心結罷了。上一世刻骨銘心的傷痛,看來還是能夠在魂魄中刻下印記的。


    他說白歸一說過的話,做他做過的事,喜歡他喜歡過的人,害怕奪他命的東西,隻是,再也千萬不要走了和他一樣的老路。


    蘭重火拍了拍他的手背,算是安慰。然後看著蘇明倫道,“明倫,你照顧一下夜兄,我去看看星河。”


    蘇明倫來到夜扶桑身邊,將他扶起身,“既然怕水,那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吧。”


    蘭重火已經找到了蘇星河。他與夜扶桑相比還算淡定與克製。可是那心裏的傷痛又會比誰少?這裏對白歸一是場死劫,對其他人來說,又何嚐不是死結?一打下,今生就再也無法解開了。


    不過也幸好得知了白歸一重新歸來一事,所以這種悲傷好歹還有盡頭。隻是看到蘇明倫與蘇星河如此耿耿於懷,他該挑明夜扶桑的身份嗎?他明明知道此時還時機未到,是以麵對眾人的悲傷就有些愧疚了。


    “星河,這裏路不好走,我扶著你吧。”蘭重火不由分說扶住了他。他感覺到他的身體很冷,且在顫抖。他有些於心不忍,“要不你與夜兄先迴去吧,去如令那裏等我們。”


    “不了,我該下去的。”


    若是自己這一關都過不了,那麽往後餘生還怎麽過呢?哪裏都是他的影子,他不大步朝前,無所畏懼,便隻能蜷縮在白鹿洞終生不下山嗎?


    可那個世界上唯一的避難所,又都是兩人滿滿的迴憶,是兩個人唯一的相處之地,他這是飲鴆止渴啊。


    幾人心思各異,就這般下到了斷魂崖下。下麵一條黃泉奔騰不息,水質清澈,隻是水底盡是黃色的鵝卵石。遠遠望去,當真猶如黃泉。


    蘇星河在水邊蹲下,一隻手沒入水中。這裏的水可真是冰涼刺骨,像是一下子就能冷到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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