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晨曦一睜眼感覺外麵的光線特別刺眼。


    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她趕緊穿衣起床,禾塘坪裏鋪了厚厚的一層白雪。踩上去鬆鬆軟軟的,發出清脆的聲音。樟樹,桂花樹上都蓋著一層厚厚的雪。不時有葉子承受不了白雪的重量,窸窸窣窣的從葉子上掉落下來。村莊也籠罩在茫茫白雪中,遠處的大山隻看見大概的輪廓。天上地下,是一片白色祥和的世界。


    晨曦穿著靴子,提著菜籃。去後麵園子裏摘白菜,奶奶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聽著腳下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一排小腳印出現在平整的雪地上。村子裏傳來孩子們的歡唿聲,不一會就追逐著到了大草坪上。小青兩手一攏,一大團雪就握在他的手上,他雙手使勁一捏,一個圓滾滾的雪球出現在他手上。像平時投鉛球一樣,他朝對麵的小凱砸去,小凱靈巧的彎腰,雪球擦著他的頭皮落在身後的雪地上。小凱手胡亂一抓,一把白雪紛紛揚揚的在空中飄落。小青挺了挺肚皮,做了個鬼臉。一個雪球唿嘯而過,準確的砸在小凱的身上。小凱就地一滾,毫無章法的滾到小青身邊,雙手死死地抓住小青的雙腿使勁一推。小青哈哈一笑,跌落在雪地裏。後麵的小孩子一擁而上,一個個朝平整的雪地滾去。一場好好的雪戰,變成了滾雪球。


    很快他們都起來了,一個個抖著身上的雪,你幫我拍拍,我幫你拍拍。好一幅和諧的畫麵,可這種畫麵總是短暫的。調皮搗蛋才是孩子的天性。人群裏有人驚叫一聲,接著更多的人嘻笑著站起來,一邊跑一邊抖抖脖子裏的雪。小青抓起一把雪,往身邊最近的一個孩子衣領裏塞去。那孩子驚叫一聲,等他起身,小青嬉笑著又跑遠了。


    晨曦一腳低一腳高的朝對麵的菜園子走去,昨晚的雪真大,土裏的蔬菜不見了蹤影。隻有一個個高低不平的雪球,偶爾露出一角或青色或白色的葉子。晨曦看中一個大雪堆,拍了拍上麵的雪,露出一整顆大白菜。她拿出籃子裏的菜刀,留了幾片青色的葉子,整齊的從綠葉中把菜心切出來。那一棵棵小蔥,像一個個站立的小人兒,伸胳膊抬腿的站在雪中。晨曦又別了幾棵蔥,咯吱咯吱的踩著雪迴家了。


    奶奶拿著鏟子,正在鏟屋簷邊的雪。晨曦迴家放下籃子,接過奶奶手裏的鏟子,讓奶奶去屋子休息。晨曦想不到,鏟雪還是個體力活。往年她鏟雪是這裏鏟一下,那裏鏟一下。今年她學著奶奶的樣子,把雪全部鏟到禾塘坪邊上。才鏟了一半,她就累的氣喘籲籲。解開領口的幾顆扣子,冷風吹進來,舒服了不少。奶奶在一旁看見了,叮囑她把衣服扣上,下雪天寒氣重,別感冒了。


    晨曦答應一聲,幹脆丟下鏟子,迴屋休息一會。奶奶煮了紅棗雞蛋,裏麵加了幾片生薑。暖唿唿的薑湯水帶著紅棗的清香,順著喉嚨一直到肚皮裏。晨曦舒服的咂了一下嘴,好好吃啊!


    草坪旁邊幾棵光禿禿的銀杏樹下,幾個小孩在那裏堆了一個一人高的雪堆。一個男孩沿著雪堆麻利的爬上銀杏樹,雙手吊在兩米多高的一個枝丫上,蕩起了秋千。樹杆上的積雪,嗦嗦往下掉。又一個男孩爬上去了,前麵的那個男孩手往旁邊挪了挪,後來的那個男孩雙手吊在剛剛空出來的位置上。下麵的幾個孩子也躍躍欲試的往上爬,看到這一幕,晨曦不禁想起二年紀的時候,有一篇課文叫猴子撈月。書上的場景是一隻接一隻的猴子倒掛在樹上,這裏是一個一個的小孩接著往上爬。


    一個成年的男人經過,看見這一幕,吼退了幾個繼續攀爬的孩子。孩子們馬上轉移了戰場,去了小河旁邊的空蕩蕩的稻田裏。小孩子就是這樣,永遠精力充沛。


    秋月和春花也來了草坪,她們把銀杏樹的雪,拍成了一個大雪人。晨曦跟奶奶打了聲招唿,跑去跟秋月她們一起。秋月和春花的神色都不怎麽高興的樣子,晨曦遲疑的看著她倆。春花拉了拉身上的舊棉襖,告訴晨曦過了年她就跟著表姐去廣東打工了。晨曦不相信,這麽小誰敢要啊!看著一臉認真地春花,晨曦知道她沒有撒謊。晨曦也沉默了,她才十二歲啊!剛剛過完兒童節,連一次青年節都沒過呢!


    三人默默的玩著地上的雪,一聲不吭。奶奶站在禾塘坪邊上,居高臨下的叫晨曦帶著大家一起迴家玩。晨曦詫異的看了一眼奶奶,奶奶點點頭,進屋了。晨曦拉著秋月和春花的手,愉快的朝家裏走去。這是十二年以來,奶奶第一次讓她帶別的小朋友來家玩。


    爐子上的小方桌上,盛著滿滿一盤瓜子。晨曦招唿兩人坐下,一邊磕著瓜子。晨曦叭嗒一下在奶奶滿是皺紋的臉親了一口,惹來奶奶一巴掌。晨曦笑嘻嘻的捉著奶奶的手,在裏麵放了一把瓜子。爐火很旺,照的幾人臉紅彤彤的。春花低著頭,眼淚就那樣無聲無息的掉下來。她抬起衣袖,趕緊擦幹淨。又尷尬的朝晨曦笑笑,晨曦假裝沒看到,專心的磕著瓜子。


    奶奶起身,一人拿了一個蘋果,然後進屋午睡去了。見奶奶走了,秋月壓低了聲音說:“春花你這麽小就去廣東,不害怕嗎?”


    這麽一問,春花淚眼汪汪,抽泣著。好半天才說:“嗯,表姐給廠裏打電話了。讓我在裏麵剪線頭包衣服,一個月八百,包住。二年後開始加工資,中間如果加班的話,加班費跟表姐一樣。表姐說了,一個月千把塊錢沒問題的。”


    秋月剛想說什麽,晨曦拉了她一下,隻好閉上嘴。


    春花淡淡一笑,繼續說:“表姐連小學都沒有讀完,就跟著她媽媽去了廣東。現在每個月交給她媽媽八百,其餘的自己花。日子過的多舒服呀!”


    秋月急急忙忙的說:“要去也是你爸爸媽媽去呀!怎麽能讓你去呢?”


    春花平靜的說:“我讀一年級的時候,媽媽就去了廣東。她脾氣不好,老是跟人吵架,有一次還打起來了……”


    看著春花又要哭起來的樣子,晨曦抓起一把瓜子塞到春花手裏,“磕瓜子,下次再在一起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你加油,好好幹。幹得好了,我們也跟你去。”一句話,把大家都說笑了。


    三個小夥伴默契的磕著瓜子,誰也沒有再說話,爐火把她們的臉印的通紅。


    瑞雪兆豐年啊!明年一定是個豐收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湘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月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月禾並收藏湘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