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宋時年實在坐不住了,手指在高善予的水杯邊敲了敲,用口型道:“吃午飯了。”


    高善予看了眼手表,沒想到時間這麽快就過去了,收拾好東西和他一起走出了圖書館。


    終於能開口說話,宋時年長舒了一口氣:“我有話跟你說。”


    高善予停下腳步,迴頭看著他,這麽一看,倒是把他突然弄緊張了,一雙手抱胸也不是,插兜裏也不是。


    他走近她一些,撓了撓頭:“那個...對不起,我昨晚可能說話語氣不太好,但絕對不是針對你。”


    “我知道,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你是組長,有什麽想法也應該先和你溝通,我不應該擅作主張的。”


    宋時年昨晚睡前就越想越覺得自己說話太過,還以為她會挺生氣的,沒想到事情那麽順利,神色一下就愉悅起來:“感謝高同學這麽善解人意。”


    ......


    急救隊的培訓結束之後,給了大家一周的複習時間,接著就進行了實操考核,沒通過的繼續練習,通過的就可以參加接下來的一些誌願活動。


    宋時年培訓的時候要求一向嚴格,一組的人自然是個個都很優秀,全員一次性通過了。


    十一月中旬的a市天氣正好,陽光很明媚,不冷不熱,是開運動會的最佳時間。


    急救隊的任務就是在各比賽點附近設置急救帳篷,幫助受傷的運動員做一些初步的傷口消毒和包紮。


    新隊員第一次值班不太熟悉,都是要有組長帶著的,但是宋時年因為有比賽,沒參與,高善予、方宜和羅彬就被安排去了操場跑道附近的帳篷。


    上午的比賽都是男女子的長跑項目,運動員們都有自己的節奏,沒一個勁往前衝,穩穩當當的,所以也沒怎麽有人受傷,但高善予他們也不見得清閑。


    因為除了處理傷口,他們也順帶提供葡萄糖水,來處理傷口的人沒幾個,倒是這葡萄糖水異常火爆,而且明明三個人站在那,百分之八十來的人都是對著高善予說:“可以幫我衝一杯糖水嗎?”高善予都開始懷疑這是一個急救帳篷還是一個糖水鋪了。


    宋時年路過,看著烏泱泱一大群人圍在那,忍不住皺了皺眉,費了好大勁才從人群中擠進去,高善予剛好衝了一杯糖水,正準備遞出去,他眼疾手快,單手接過,頭一仰就喝了個精光。


    陽光有些刺眼,宋時年半眯著眼問: “怎麽迴事兒?這麽多人要來這喝水?下午多弄一個帳篷專門放水吧,再多叫幾個人來幫忙。”


    羅彬也想不通,去年可不是這個情形,這糖水本來也是想著給受傷過來處理傷口的人喝的,運動員一般都會自己帶水,哪能想到居然還有不少人專門跑過來喝。


    宋時年把空杯子遞迴給高善予:“我想再喝一杯,謝謝。”


    高善予知道他要去比賽,提醒道:“跑步前不宜喝太多水。”


    “沒事,延遲了,下午兩點才開始。”


    “好耶,高高我們下午可以在這給組長加油。”方宜望了眼跑道,發現他們這個帳篷位置還挺好,最佳觀賽區,整個圓形跑道都盡收眼底。


    ......


    下午的時候是五十米、一百米這類短跑項目,比上午的長跑激烈多了,不少人都摔了,擦傷程度不等,高善予他們三個人幾乎沒怎麽休息過,一直在給傷員消毒和包紮,也沒顧上給宋時年加油。


    好不容易能夠喘口氣,羅彬才想起來問一句:“哎宋時年跑了沒?”


    高善予和方宜對視一眼,又同時搖了搖頭,她們也不知道。


    誰曾想沒過多久宋時年就被自己班上的一個男同學扶過來了,膝蓋上的擦傷特別顯眼,血紅的一圈傷口,掉了一個大塊兒皮,看著都疼。


    但他還挺樂觀,笑著質問他們:“你們不是說給我加油嗎?我怎麽沒聽見有人喊我名字?”


    方宜驚唿:“組長你受傷了?看起來還挺嚴重的。”


    “沒事,跑到終點才摔的,第二名。”


    羅彬連著“嘖”了三聲:“不愧是你,摔成這樣都不忘嘚瑟。”


    高善予挪來凳子,讓他坐下,羅彬本來是拿著棉簽、生理鹽水和碘伏,準備給宋時年處理傷口的,結果方宜一把拿過,塞到了高善予手裏:“高高你給組長處理一下,我們去隔壁幫忙衝糖水。”然後就不由分說地把羅彬給拉走,走了兩步又想起來什麽,迴過頭對扶宋時年過來的男生說:“帥哥,你口渴了吧?過來喝點水。”


    羅彬不解:“我們過來幹嘛?衝糖水需要這麽多人嗎?”


    方宜瞅了他兩眼,隻覺得憨憨的,幽幽地歎了口氣: “這你還看不出來嗎?”


    羅彬轉過身,看見宋時年那不值錢的笑容,他頓時醒悟,原來是這樣......


    ......


    帳篷一下子就隻剩了他們兩個人,周圍依舊是轟轟烈烈的加油呐喊聲,這一片小小的空間之下卻仿佛安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高同學,來吧,我看看你學得怎麽樣了。”


    不過是簡單的清洗消毒而已,對優秀學員高善予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她往一次性紙杯裏倒了生理鹽水,緩緩往傷口上倒,然後用棉簽逆著水流輕輕擦拭,把灰塵雜質清洗掉,再用一根新的棉簽蘸上碘伏,以傷口為中心向外打圈塗抹。


    盡管她動作盡可能輕柔,傷口沾到碘伏的那一刻宋時年還是疼得“嘶” 了一聲。


    高善予聽到了莫名有些心慌,下意識就對著他的傷口輕輕唿了兩口氣,然後突然又想到這樣的動作有可能造成細菌感染,而且有點親密...總之事情的走向有一點點...怪異...


    她慢慢抬起頭來,想看看宋時年什麽表情,希望他沒有太介意。


    宋時年對上她的眼神,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眉毛微微上挑:“謝謝,不疼了。”


    她又趕緊低下頭,拿起無菌紗布,給他覆蓋傷口。


    一定是因為這裏是南方,十一月的太陽也很熱烈,高善予覺得自己的臉頰燒得慌。


    “處理好了,注意事項你應該比我都懂,我就不跟你說了。”


    高善予一邊說一邊站起來,但因為蹲太久了,腳麻,一下子沒站穩,踉蹌了幾步。


    “小心。”宋時年迅速站起來,托住她的手臂,待她站穩後又及時放下:“表現不錯,不愧是我的優秀學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宋時年好像很喜歡這樣笑,她很少能見到有人這樣對她笑,熱烈,燦爛,又溫柔。


    這真是一個大好的晴天。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雲層灑落在紅色跑道上,足球場的草皮鮮綠鮮綠的,眼前的少年額上束著白色運動發帶,高善予看見他的劉海被打濕,一滴汗珠晶瑩剔透,悄無聲息地落下。


    那一瞬間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信念感:再貧瘠的土地,也能被他的汗水灌溉出鮮花來。


    除了單調的黑白灰,她在生活中看見了一些更明亮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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