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霖公主並不敢與數量如此之多的蒼狼族人起正麵衝突。本想略施些術法令這一幫礙眼的蒼狼原路返迴,不料他們竟毫不退縮。轉念一想,若這一族這麽嚇一嚇便落荒而逃,也就不會因治水落得如今的境地了。


    這位人魚公主也並不想與這幾百頭狼為敵,於是她將魚尾換做腿,親自下去與領頭狼商議,這才得知,他們是要往北海迎接蒼狼聖君。解救心上人與迎接聖君是這兩方各自頂頂要緊之事,於是雙方便定了個約——三霖絕不誤傷蒼狼族人與其聖君,蒼狼一族絕不阻攔三霖施法。


    此約一立,便當生效。兩方隻當從未遇見,互不耽誤。


    北海郡的風雪聲隻暫歇片刻,又重新唿嘯起來。


    萍川倚在明兮身側,頭倚在他一邊。似乎已然完全釋放天性,緊緊地把著他一隻臂膀。也不顧帳中還有莞郎舅舅與易洌川。


    兩人還悄悄地咬著耳朵。


    “李明兮。”


    “夫人。”


    “你不許傷我義兄和他兄弟。”


    “那擲槍所要傷你之人便是他所謂兄弟。”


    萍川並不能從簡單的對話中聽出夫君的情緒波動。隻是本性中的直覺察覺他似乎動怒了。


    “你莫生氣了。”


    “夫人都不生氣,本王不氣。”


    這便是真的生氣了。萍川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直狼身趴在床榻閉目養神的莞郎突然警覺地豎起耳朵,側耳細聽。


    聽了一會兒,匆匆變換了人形。


    “外甥女,這兒呆不得了。”說著,拉起萍川便要奔向帳外。


    “舅父且慢。”明兮攔道,將萍川護在身後。“明兮自會照顧好自己的夫人。”


    莞郎聽了這話,倒也不急了。端看這個護住外甥女的凡人,“至遲後日晌午後,這兒就要被北海之水淹了。”說著笑起來,“你一介凡人,如何護她?屆時不知是誰護誰了。”


    聽了這話,最先反應的昏昏欲睡的洌川。他幾乎是被驚醒的,“您所言非虛?”


    莞郎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與我無甚關係,何故騙你?”


    明兮與洌川對視一眼,二人皆知聖上所交代恐怕不能如期完成了。現如今最要緊的,就是遣散城中百姓。


    萍川見狀,為易洌川與穆家軍憂慮的心剛剛放下,又為城中百姓擔憂起來。“這不像是平常的反寒潮,怎地這般兇狠?”


    “舅舅我是不知道的。”莞郎懶懶地道,“族人們快到了,外甥女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任何人你傷了一寒毛。”


    他話音才落,就聽風雪嘶號中,傳來一陣陣的“嗷~嗚~”,此起彼伏,為數甚多。聽了這聲,莞郎與萍川都打起精神。萍川從明兮身側幾乎是跳起來的,“我能聽懂這些狼語!”


    莞郎讚賞地瞧著自家外甥女,甚是滿意。


    “既然你聽得懂,那咱們就走吧。”莞郎說著,便要攜了萍川往外去。


    萍川卻猶豫了。“舅舅,我是安平郡主,又是明德王妃,這家人,兵士與百姓的性命,我不能不顧。若是隻管自己逃命——若我隻是布衣百姓,倒也罷了。可我……”


    “我曉得了。”莞郎默默地又換迴狼身,嗷唔嗷嗚了好一會兒,才與萍川道,“我已告訴他們尋到你了,晚些與他們匯合。大水來之前,你就做你該做的。”說完,狼爪拍拍萍川肩膀,又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洌川與明兮雖不甚明了,卻十分關注那句“至遲後日晌午後,這兒就要被北海之水淹了”吸引了注意。


    “萍川……你可聽到什麽了?”洌川心係將士與百姓,如此寒涼已是如此難過,若再灌入海水……他不敢往下想了。


    明兮也是“為夫想聽聽”的好奇神色,望著萍川。


    於是萍川細細迴想,理了理思緒。便將所聽狼語中有關人魚三霖公主的複述了一遍。


    片刻寂靜後,安平侯與明德王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已然清楚此事緊迫,需得立即去辦。於是這二人便將萍川托付與莞郎,便出了帳子。


    駐紮在城外的幾萬將士,明兮下屬三萬,洌川下屬一萬。此刻,他們將全部將士召集起來,二人並立於軍陣前,與將士下了令。


    明德王先與這四萬人簡要交代了緣由:“我們來此,本是因天氣有異,賑濟災民,為陛下排憂解難。而方才我與安平侯聽蒼狼神族所言,天氣異常並非自然,乃是有魔族之人作祟。”他頓了一下,靜聽一會兒兵士的議論,又接著道,“作祟之人並不就此滿足,她要以北海之水倒灌此地——”地下的雜聲越發的大了,其中不乏有膽小者,已然生了逃跑的念頭。他卻並不理會。“因此,我們需要兵分兩路,此時哀王舊部與本王下屬,不可離心離德,應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說完這些,他遞與安平侯一個眼色。


    安平侯便接過話頭。“事出緊急,我等自然遵從。”


    底下一眾人見此,皆知此事板上釘釘,不平之聲漸漸息了。


    而後安平侯叫未弱冠的,家中獨子的,家有妻小無爹娘照料的,無父無母尚未娶妻的出列,再令父子兄弟參兵的各出一半,四萬人便分了兩個軍陣。眾人心有疑竇,靜聲屏息。


    此時明德王帶領出列那一半立即以最快速度進城向南轉移城中全部百姓,能有多遠便走多遠。出列這隊便隨其而去。


    而剩下的這半,便由安平侯所領。


    易洌川瞧著這些麵孔,心中甚是不忍。“吾留爾等於此處,甚是不忍。爾等或為父兄或為人子人夫,家中有親人苦等……本侯亦然。然為護百姓之平安,解陛下之心憂,吾等隻能守於此處,盡快建起堤壩,以防後日之大洪。若……堤壩無用,隻能以吾等血肉之軀抵之……以保國之太平,家可猶在。若有不願者,盡可離去。”


    此言一畢,除卻風聲,再無聲響。萍川透過帳子的縫隙,蒼狼的聽力一向甚好,將外間言語聽得一清二楚。瞧著夫君領了將士們往城內去,義兄在帳前做好了以死殉國的準備。


    她心中一陣猶豫,此時又聽得義兄道:“常思奮不顧身,而殉國家之急”。


    心中的天平便歪向一處,輕撫著小腹,雖難割難舍,仍暗暗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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