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並非良夜,被招惹的主人也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正常人。


    “你應該等著我們來做這些事情,菲妮。其實你真的不用這麽……”


    舍得。


    齊來布韋.芬博鬆歎息一聲,他正站在一片廢墟中。


    十分鍾前,他所站的位置還是華美輝煌的宴會廳。


    而此刻,他的皮靴之下踩著幾乎炸成灰黑粉末的破碎水晶。


    空氣中一股難聞的硝煙味道,屋內設施盡毀,炸成碎片,四周是一些燒焦的怪物屍體,它們旺盛的紅棕毛發散發著一股燒焦的糊味。


    賓客們已經被疏散,傲羅們在忙著整理現場。


    年輕的家主跟在齊來布韋身邊,不時應景地啜泣幾聲,她顯然嚇壞了。


    “謝謝你們的毛毯,這對我起了很好的安慰作用。”她的眼淚衝斷了臉上的熏煙,又扭頭衝一位年輕的傲羅小姐點點頭。


    西裏斯站在門後注視著她,他簡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在十分鍾之前不顧傭人阻攔,朝宴會廳扔火藥的到底是不是那位“嬌氣”的小姐本人。


    “唉,這本來也是我們的疏忽,抱歉,如果我們來早一點,不過歸根結底還是英國那群糊塗蛋的罪過,不過你得告訴我這一整個大廳是怎麽……”


    齊來布韋聽見突然情難自抑的抽泣,連忙轉過頭來。


    “哎呀你怎麽哭得這麽厲害,現在沒事了,你快別哭了,真的沒事了。”


    廢話,她都解決完了。


    他的手幾次伸向口袋,想摸出手帕,她的未婚夫走過來用拇指為她抹掉了淚水,順勢以寬慰性的動作攬住了她的肩膀,讓她緊緊地靠在懷裏。


    他們的眼神有過一刻交匯,齊來布韋有過短暫地鬥爭意誌,最後還是尷尬地低垂了手。


    直到齊來布韋走時,他也沒想起來問出那個關鍵性的問題:怎麽炸成這樣?


    菲妮歎了口氣,要是格裏費斯知道她差點讓他的違規產業充公,那還不直接要了他的老命!


    夜色漸濃,混亂與恐懼的氣息逐漸褪去,大家都帶著今晚不凡的記憶上了樓。


    西裏斯坐在宴會廳中央處的台階上,上樓前,菲妮看了他一眼。他攔住了她。


    他的魔杖噴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束,在她腳前化出一道絆腳繩。


    菲妮駐足在樓梯上,“怎麽這麽幼稚。”


    西裏斯仰頭望著她,“聊聊。”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便走過去,在距離她還有一級台階時,他停下來,一根根勾起她的手指,直到牽起整隻手。


    “聊什麽?”她問。


    “你的計劃。”


    菲妮從他手心裏掙脫出來,擺出一副客觀麵孔,“我們是不是有一些事情說得不夠清楚?你忘了,我們不是真要結那什麽。”


    婚。


    西裏斯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負心女。”


    菲妮幾乎要笑出來,“是你自己說甘願被利用的。”


    哦,所以他現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啊,利用和被利用,小姐,我們的關係真的有這麽純粹嗎?”


    他看著她,一如像天狼星凝望著它的智神星,盡管他討厭以星作比。


    “我反正說得很清楚了,我就是光明正大地垂涎於你,你別裝傻。如果你想要我乖乖聽你的話,你至少得尊重我,你要告訴我你的打算,你想怎麽做,不然我就撂挑子走人。”


    他星星亮的眼神晃到她了。


    “這可不太公平。”她堅持道。


    “怎麽不公平了?”


    “你們不是也沒有告訴我為什麽來這裏?”


    “我們來這裏,就是為了追查五足怪的事情。”西裏斯極其簡潔地說。


    “哦,追查五足怪來的。”菲妮喃喃,“那是誰給你們的任務呢?”


    “鳳凰社,現在你可以迴答我的問題了嗎?”西裏斯急於反轉問答雙方的身份。


    菲妮沒有答腔,他猜這算默許。


    “你原本的訂婚是打算和誰一起呢?”


    西裏斯記得很清楚,當初她就是以這個理由將他和詹姆斯從瑞典魔法部帶出來的。


    “你就想問這個?”


    她覺得這個問題不是很重要,然而她也不想刻意避諱它。


    “布斯巴頓校長的兒子,諾亞.卡斯特爾。”


    有那麽一些時間,西裏斯緊抿著嘴,沒有答話。菲妮打了個困倦的哈欠。


    他盯著她健康的扁桃體,甚至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哪裏奇怪。


    “諾亞?”他的聲音粗沉,琢磨著那個他從未見過的男人的名字。


    “他不會真以為他是你的救世主吧。”


    又是一陣沉默。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紆尊降貴,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你怎麽會認識他呢?”


    “他隨他爸爸出席了葬禮。”菲妮短促地說。


    西裏斯的理智從顯而易見的酸壇子裏爬出來。


    “那他怎麽舍得讓我撿了個大便宜呢?”他以為自己的語氣應該算正常了,實則陰陽怪氣。


    “瑞典全境封鎖,他進不來,但我的訂婚宴等不了他。”她說得輕飄飄的,將她的人生決定說得輕飄飄。


    仿佛在討論她一生中攏共見過幾隻呆頭鵝。


    而她的話恰恰像鵝絨,不痛但癢地勾撓著他的神經。


    簡單來說,他算個替補。


    簡單來說,他快要氣死了。


    “說到這個,我……”菲妮手心浸入涼氣。


    他鬆開她的手,不想再聽她的任何解釋,他邁著誇張的步子走出去,他的鞋子踩在遍布粉塵的地板上嘎吱嘎吱響。


    大廳門猛地打開,卻輕輕合上。他的脾氣不留給門。


    菲妮張張嘴,她其實想說,我得把你們送出去……趁著還有微微的機會。


    他走後過了一會兒,菲妮也順著樓梯走下來,她在一地狼藉和血汙的大廳裏踱著步子,思索著格裏費斯給她的那份文件。


    堡壘計劃,綠黨想要擬定一份協議書,不卷入任何國家內戰,不參與任何無謂紛爭。


    魔法部將會在五天之後開啟星室,那是舉行議會會議的地方,他們會在那裏商討“堡壘計劃”的可行性,如果多數服從,那麽瑞典將會成為一座孤島。


    格裏費斯想讓她親身參與到這件事情中,她勢必會,但她沒有把握,如何以螳臂而當車呢?


    時間在她的思慮中不知不覺溜過,當她再次毫無防備地轉身時,詹姆斯出現在她眼前。


    她不爽地盯著他,企圖用眼神使他自覺道歉,可惜他隻對西裏斯有這種禮貌的自覺。


    “你有事嗎?”


    “我們好像欠一次談話。”詹姆斯說。他的腦袋上頂著一層薄薄的霧水。


    菲妮難得從他的眼神中讀到認真,這很罕見,於是她點點頭。


    他先擦了擦從額頭滾落到鏡片的露水,才說,“你能不能別這麽壞?”


    她癟癟嘴,就知道不該期待從他嘴裏聽到好話。


    “當然,我就不該壞到把你從審訊室裏撈出來,就不該壞到收留你,你今天早些時候跟西裏斯談話,也是指責他有多壞?”


    詹姆斯啞了幾秒,他的臉頰上現出一種可疑神采。


    他想起他的那些有關她是親人的肉麻言論,而在菲妮看來,他的臉色是出於羞愧。


    緊接著她開始懷疑他的身體裏是否真正存活過那種情感。


    “好吧,你有時沒那麽壞。”


    菲妮吃驚地看向他身後,仿佛那裏藏著隻要他不說好話就會蟄死他的蜜蜂。


    然後她意識到,他似乎是真情實感了。


    “你可把他惹惱了。”詹姆斯開始直入主題了,溫情脈脈的話不適合在他和菲妮之間展開。


    他觀望著菲妮的臉色,她很平靜,沒有多餘的表情。


    “你沒有什麽話想對他說嗎?”他追問道。


    “有。”她的火氣來得有點遲。她明明已經有那麽多煩人事兒要操心,“你告訴西裏斯,他是豬。”


    詹姆斯想起大腳板迴到住處時那氣抽抽的模樣,知道這句話絕不能以它原本的樣貌傳到他耳朵裏。


    “她真的覺得自己很抱歉?”西裏斯眉頭緊皺的臉色像被醋熏過,不過他的眼神此刻有一絲解凍的跡象。


    “這就是她的原話。”詹姆斯昧良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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