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妮轉身走過拐角,打開了床頭的落地燈,暖色調的橘黃燈光點亮了昏暗的室內空間。


    她繞過床尾,走下幾段台階,坐進了小廳的沙發上,隨手抓起一隻抱枕,放在腿上,玩著邊角的流蘇。


    “你們去鞋匠鋪了?”


    西裏斯跟著走過來,坐到沙發前的桌子上,俯身看著她,手指藏在身後,依舊不自然地伸得僵直。


    “是去了,這又不是什麽要緊事。”


    “不是什麽要緊事?你是覺得我還是被欺負了,非得大人出麵才能擺平的小孩子嗎?”她質問道。


    “我說的不是要緊事,是指我們去了,但是什麽也沒做,既沒有惡劣的報複,也沒有搗蛋的玩笑,這樣你滿意嗎?”


    西裏斯聳聳肩,看起來對這件事情的如此結果很不爽。


    “真的?”菲妮半信不信。


    “非這樣不可,至少詹姆斯是這樣說,因為他們似乎失憶了,既不認識你,也不認識我們幾個,要麽他們就是在說謊。”


    “失憶?”


    菲妮盯著拖鞋上的兔耳朵,手肘撐著沙發扶手,掌心托著下巴,出神地思索著。


    “那裏沒有打鬥痕跡嗎?你們去櫃台邊的小房間了嗎?那裏有一麵黃銅的落地鏡,碎了的。”


    “不是碎的,那麵鏡子完好無損。”西裏斯肯定地說。


    店老板很順妥地領著他們去看,還喜氣洋洋地向他們推薦自己精湛的手藝,就好像先前哄騙他們的那個壞老頭兒不是他本人似的。


    腿上的沙發墊,被菲妮不知不覺間摳出了一個洞,裏麵潔白的鵝絨噗噗漏了出來,飄逸著落到了她的發間。


    她無心打理。


    鏡子完好無損,裝作不認識,這一切聽起來都是那麽魔幻。


    “這怎麽可能呀?”菲妮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緊接著她又想到了自己無意中使出魔法的事。


    “會不會是魔法導致的?聽起來他們像是被篡改了記憶。”


    “如果是這樣,那倒好像也不奇怪。”西裏斯看出了撫平她怒火的一線希望,趕緊順著她的話說。


    “可是魔法部不應該先找到我嗎?”


    畢竟她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那群飯桶總也找不好重點,所以還是值得慶幸的。”


    西裏斯從她發間揪出一根鵝毛,捧在掌心裏撥弄。


    “現在你還覺得我不該去嗎?”他突然神氣起來。


    “可是你不該騙我。”菲妮迴過神,將問題重心重新放到他身上。


    “我不該為你出頭嗎?”他反問她。


    “難道我就非得要依賴你才行嗎?這件事情我自己就處理的很好。”


    西裏斯怪異地笑了一聲,直勾勾地看著她。


    “你怎麽就會以為,我能容忍你受別人欺負?”


    “我沒有受欺負!誰欺負我,我自己會還手,你實在沒必要再去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


    “那你能保證次次都能解決嗎,菲妮?”


    西裏斯傾身往前靠了些,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菲妮向後仰在沙發背上,臉別到一邊,不想看他。


    “你一定要把我擺到弱者的位置上嗎?我不需要依賴別人。”


    “你不需要我?”


    西裏斯冷不丁地說,聲音緊繃著,似乎在竭力控製自己。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不講理。”菲妮下意識慌了一下。


    注意到他的神情淡漠下來,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勾了勾他的手指,他迴應的並不積極。


    “那就說你需要我。”西裏斯看著她,目光一寸一寸地從她臉上掠過。


    “……”


    他的話,莫名帶著一股澀氣,她很不好意思迴答。


    “時間不等人。”他繃著臉催促道。


    她低頭看了會兒他們纏繞在一起的手指,才抬起頭來,堅定地看著他。


    “……西裏斯,我的確需要你。”


    那雙溫暖的琥珀色眼睛,眸光瀲灩,透著真摯,喉結滑動了一下,西裏斯不自然地撇開了臉。


    他往橘黃色燈源方向打量了幾眼,睡在床頭的豆豆眼小熊不經意間闖進視線。


    它半倚在枕邊,看樣子大概是夜夜和主人同眠,很受寵。


    他倏地笑了一下,心情好了許多。


    “我沒有把你當弱者。”


    西裏斯將她鬆開的手拉迴來,牢牢包裹在掌心裏。


    “我隻是不允許有人傷害你,菲妮,我想讓你知道,你沒必要一個人撐著,無論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把我算進去。”


    他熱烈又懇切的眼神,讓她晃了一刻心神。


    她還是使勁把手抽出來,試探著問,“那你就能保證,無論發生任何事時,你都恰好在我身邊?”


    “不能。”西裏斯說的很坦然。


    “你看!”菲妮送了他一個白眼。


    “那就你殺人,我給你遞刀。”他說著,真的從口袋裏拿出一把精致的銀色短刀,放進她手裏。


    這是一把袖珍折刀,折疊起來放到手上,不過掌根到中指指尖的距離。


    白銀鍛造的刀柄上,鑲了珍珠母貝和精巧鑽石。


    刀柄上纏了牛皮扣繩,繩子尾端係了兩顆星星狀的鑽石,隨著刀柄晃動,一碰撞就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真讓我去殺人啊?”菲妮仔細地摸索著刀柄,尋找著彈出刀身的開關。


    西裏斯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隨即起身,坐到她身邊的沙發上。


    “是讓你防身啊,你並不是弱者,但是多我一個和你並肩的同夥有什麽不好呢?”


    感受到他朝自己靠過來,菲妮緊張地放慢了動作。


    西裏斯捉住她的手,溫熱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唿吸徐徐湊近,攪亂了她耳邊的發絲。


    半邊身體都罩在他懷裏,菲妮禁不住收緊了唿吸,手任由他牽引著,在刀柄上摸索。


    靜謐的房間裏,怦然的心跳聲都被無限放大。


    咻的一聲,刀身彈了出來,西裏斯驀地鬆開她的手,在她旁邊繃直身體坐起來,拉開了些距離。


    他輕咳了幾聲,手搭在沙發上摸索了會兒,扯了隻抱枕,胡亂地搭在大腿上。


    “就是那顆,那是個活鈕。”他聲音有些嘶啞。


    菲妮沒有在意,隻以為他是得了風寒的緣故。


    她輕輕“哦”了一聲,埋著腦袋,緊緊盯著刀身上的一圈圈波浪似的魔紋。


    “不要碰刀鋒,它會很輕易把你的手指削掉。”


    “你說的夠甜蜜的。”她譏諷地迴應了他血腥的話。


    “不過你這是從哪裏弄的?”


    她欣賞了一會兒,折起刀身,遞迴他手裏,他沒有接。


    “這是我叔叔在我小時候送給我的禮物。”西裏斯抬起食指,推拒著,將刀柄推迴她手心。


    “就像我說的,你殺人,我給你遞刀,這是來自你親愛的同夥的誠意。”


    他的誠意全掛在臉上,眼中的星辰熠熠生輝。


    “你是不是……很喜歡送別人東西啊?”菲妮遲疑著問。


    那麵漂亮的長柄銅鏡,那隻醜萌的豆豆眼小熊,現在還多了把精致的袖珍短刀。


    他是有什麽奇怪的愛送人禮物的癖好吧?


    “禮輕情意重。”西裏斯無所謂地說。


    “這輕嗎?”


    她挑起一根細眉,將折疊小刀在手心裏掂了掂,刀柄上的鑽石在燈光下閃耀著貴氣的光澤。


    “菲妮,我喜歡你。”


    西裏斯捧住她的臉,眸色深沉而認真,聲音輕柔而堅定。


    他不是答非所問,他確實是帶著濃厚的情意。


    她的臉唰一下紅了。


    “……那我總得給你迴點什麽才行。”菲妮起身,想要去櫃子裏翻找。


    西裏斯拉住她的手腕,手上一收力,將她拽迴到沙發上,他向她靠近了些,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柔軟的唇瓣。


    “我的風寒好了,見你之前剛好吃了草莓。”


    菲妮愣了一下,緋色爬上耳畔。


    “你有時候真的挺無……”


    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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