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浪”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挑眉笑起來,輕浮而挑釁。


    “既然知道我可能是什麽人,還敢說要無條件許諾給我一個願望?你這個神,似乎不太稱職。”


    玄葳唇角一扯,反擊道:“都說魔族膽大妄為,我看也不見得。我敢賭,可惜你不敢醒來應賭。怎麽,怕我使計?”


    男人的眸光暗下,仿佛有什麽層層疊疊的東西在那片墨色裏沸騰翻滾,又被死死壓抑著不得而出。


    他冷冷地勾起唇,下一秒,突然將匕首塞進她手中,然後抓住她的手毫不留情地捅向自己的心口!


    玄葳一驚,尚來不及阻止,就被噴湧而出的鮮血濺了滿臉。


    “你!……”


    她想抽出手,卻被牢牢抓住根本抽不開,下意識用另隻手去按那血流不止的傷口,卻被他握著往前一拉,手掌更深地嵌進了那個血洞。


    “是怕我想要的,你給不了。”他環住她的後頸,在她耳邊喑啞道,“要試試嗎?”


    玄葳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


    那下麵,有一顆潮濕的、跳動的、滾燙的心髒。


    “閉上眼睛。”他用溫柔的口吻蠱惑著,如惡魔誘人墮落。


    玄葳怔怔的。


    一隻手遮住了她的眼。


    視線受阻,唯有那清晰的搏動,一下又一下,通過掌上的神經末梢傳遞,如電流般震顫著她的心口。


    眼前遮蔽消失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光線令玄葳眯了眯眼。


    待視野變得清晰,四周又已是另一番景象。


    玄葳目光一頓。


    “聞浪”不見了。


    陡峭的山壁下方用鎖鏈吊著一個昏迷的少年。


    她的手掌正按在他胸口,而那裏的心跳已經瀕臨停止。


    ……


    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衣衫襤褸,渾身是傷。


    玄葳抬手,撥開他掩住麵容的亂發。


    縱使滿臉髒汙,也能看出五官長得極好。


    就在她愣神的同時,少年緩緩睜開了眼。


    甫一對上他的眼睛,玄葳不禁唿吸微滯。


    太黑太沉的瞳孔,是幾乎要將人吸進去的空洞幽寂。


    不知為何,僅一眼她就確定,這才是那人真正的模樣。


    “你是誰?”少年的嗓音像被砂紙磨過,滿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死氣。


    玄葳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迴答。


    這裏大抵是他的過往。


    真正屬於他本身的夢境迴溯。


    可誘她來此,是想做什麽?


    玄葳緘默著,而少年虛弱卻肯定道:“你非魔域之人。”


    玄葳依舊沒吭聲。


    少年譏誚地勾了下嘴角,幹裂的唇流出一絲血跡。


    “……神族的?”


    那表情令玄葳覺得有些刺目,看著他的眼神深了些,應道:“是,又如何?”


    少年墨色的瞳孔裏劃過冰冷的嘲意。


    “不如何,看見就討厭而已。”


    他說完就重新閉上了眼睛,“不想死的話,最好現在就滾。”


    玄葳:“……”


    原來是個沒禮貌的臭小孩。


    比路禛差遠了。


    “我說,你該不會是因為嘴巴毒才被人吊在這裏打了一頓吧?”玄葳抱起手臂,擺出一副看戲姿態。


    少年胸膛幾不可見地起伏了兩下,“……滾。”


    玄葳並不惱,反而挑了挑眉,“年紀輕輕的,別這麽急躁。我很好說話的,你道個歉,再說句好聽的,我就勉為其難幫個忙放你下來,怎麽樣?”


    少年仍是閉著眼不看她,冷冷道:“你做夢。”


    玄葳輕哼了聲,“做夢怎麽了?活著不做點夢還有什麽意思?你真不再考慮一下?現在嘴硬,待會兒可就不是這個條件了。”


    少年驀地睜眼,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她,如虛空中生出一簇暗火,“你到底滾不滾!”


    玄葳和他對視兩秒,煞有介事地點評道:“其實有點脾氣也好,年輕人嘛,總比死氣沉沉的要好。”


    某一瞬間,少年露出了一種近乎於被噎住的神色,但這種生動很快就消失了,再看依然是那張陰沉頹靡的臉。


    十分好顏色都生生折去三分。


    他直直地盯著玄葳看了一會兒,眼角再次爬上那種冷漠的譏嘲,“之後無論發生什麽,都是你自找的。”


    還未等玄葳去揣度這話中的含義,山壁上忽然傳來了幾聲喧鬧。


    與此同時,幾個黑影飛身下來,恰好落在玄葳麵前。


    魔族最高統領是魔尊,在魔尊之下,根據修為高低還有魔宗和魔使之分。


    這幾人裏,就有一個魔宗。


    他們徑直從玄葳身邊走過去,仿佛玄葳根本不存在。


    目睹這一幕的少年眼中驚詫一閃而逝。


    玄葳則暗自鬆了口氣。


    自進入這個更深的夢境,她明顯感覺到自己更加虛弱,比起毫無法力的凡人也就好上那麽一丁點,倘若對上這個魔宗還真是棘手。


    現在看來,這個夢裏估計隻有少年看得見她。


    那魔宗注意到少年的目光,將那驚詫當作了驚恐,怪笑道:“怎麽幾日不見,終於知道怕了?這是打算招了?”


    少年恍若未聞,依舊盯著玄葳。


    魔宗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唯有光禿禿還帶著斑駁血跡的山壁。


    “看什麽呢?”魔宗語氣兇狠。


    少年終於收迴視線,卻隻是漠然地睨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睛。


    一副拒不配合的態度。


    玄葳眼眸微動。


    他剛才叫她滾……是想讓她避開這些人嗎?


    魔宗一見少年這般,瞬間怒氣勃發,從手下那裏抽過一根鞭子就往他身上抽,各種肮髒難聽的侮辱字眼也往他身上砸,那模樣不像是在完成什麽審問任務,倒像是在借機泄憤。


    都說魔族葷素不忌,罵起人來恨不能要扒下三層臉皮將人打進十八層地獄,玄葳總算是親眼見識了。


    連她這個旁觀者都快要聽不下去,被打罵的人卻始終麵無表情,好像早就習慣了這一切。


    魔宗抽完一頓,似乎心情好了很多。


    玄葳還以為要結束了,卻不想他將那沾滿血的倒刺鞭一扔,手裏又憑空出現一根新鞭子。


    這根鞭子乍一看其貌不揚,又細又平整,可細看卻能發現它漆黑得過分,毫無光澤,甚至隱隱往外冒著黑氣。


    “這可是魔尊大人新賞給我的誅神,整個魔域也沒有幾根,我第一迴用,便宜你了。”


    玄葳眉頭不自覺擰緊。


    誅神鞭?


    她聽說過,這是現任魔尊獨創的法器,原材料是魔獸巨魘蛛的蛛絲,刀槍不斷,水火不侵,輔以魔域五毒的汁液,用獨門秘術煉成。


    但這件法器在魔域並不常用,因為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當你的對手是神域中人時,魂魄傷害會成倍增加。


    可他,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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