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相當明媚,就是床上躺著的人已經許久沒有睜開眼睛。


    “哥,你怎麽這麽貪睡啊。”


    寧霆輕輕摸著莫聞已經開始瘦削的臉頰,聲音平靜的不像話。


    兩周,已經兩周了。


    莫聞從睡下去之後,已經兩周沒有睜開眼睛。


    安靜的跪趴在床邊,寧霆看著莫聞的側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知道你就在哥的身邊。”


    聲音輕輕的,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窗邊溜進來的風吹散。


    女人的虛影慢慢浮現出來。


    她在床的另一邊,輕輕摸著莫聞的臉頰。


    “我的孩子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這句話是對寧霆說的。


    本來情緒還算穩定的寧霆猛地抬頭,死死的盯著女人的虛影。


    “你?”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但是我和你的交易還沒有結束,所以……”


    你需要走完你的故事。


    禮璿璣的手指輕輕點在空中,一顆小泡泡浮出指尖,飛向寧霆的眉間。


    雖然體內有龍珠的力量,但是寧霆還是秒躺了下來。


    看著沉睡著的兩個人,禮璿璣歎了口氣。


    俯下身親吻了莫聞肉身的眉間。


    本來還在沉睡的肉.體,慢慢化為了煙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另一邊,寧霆的一隻眼睛,默默滑下了一滴淚水,隨後消失在了鬢發中。


    係統空間內,莫聞被安置在一座湖邊。


    星相就坐在他身邊,給他倒著茶水。


    “主神大人,所以我現在是要做什麽……”


    “等。”


    “?”


    心裏麵的疑惑很多,但是莫聞還是乖乖地低下了頭,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


    耳邊突得一陣風聲,見著星相盯著自己身後,莫聞也鬼使神差的轉過頭。


    樹杈上又生出了一枝嫩芽,隨後逐漸長大。


    而寧霆的夢境中,出現了許多沒有的記憶。


    他卻在記憶的夾縫中,看到了背對著自己的莫聞,還有正看向自己的禮璿璣。


    她正做著噤聲的手勢,隨後隨手一揮,眼前一暗,他似乎忘記了什麽。


    莫聞發現麵前的湖水發生了變化,波紋陣陣,隨後出現了一片畫麵。


    一個男人的臉出現在水麵上,這張臉有些粗糙,但是那雙眼睛看起來格外熟悉。


    璿璣漫步走來,倚靠在星相的背上,像是無骨一般,但是視線卻放在了水中。


    “這裏,是哪裏?”


    男人的聲音響起,莫聞原本因為想不起來而緊皺的眉間慢慢鬆開了。


    即使時隔千年,他依舊能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


    眼眶有些發酸,他有些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不想自己錯過任何一幕。


    寧霆環視著周圍,簡單的獵人小屋,但是他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的印象。


    所以這是那個女人搞得鬼。


    觀察周圍的環境,並不像是許多人居住,甚至很多東西都是隨手丟的狀態。


    看樣子,這個屋子就一個人居住。


    活動了一下手腳,比自己之前的身體還要輕便許多,一下就讓他察覺到不是自己的身體了。


    他現在,是在哪裏?


    心裏麵有一種預感,他想起了之前在夢境裏看到的畫麵。


    人果斷的站直了身體,衝出了屋子。


    這間屋子被建在林中深處,一出門隻能看見一小片空地,周圍一圈林立著籬笆,其次是高大的樹木。


    他向著某一個方向前去,卻沒有找到想要發現的人兒。


    果然,這是自己在做夢吧。


    心裏這般想著,他有些著急想要從夢中醒來,但是這種異樣的真實感又在告訴自己這應該不是夢。


    隻是這一天他覺得時間很慢,有些焦急的漫步在林中,卻始終覺得不安。


    想要趕緊迴到哥的身邊。


    但是結局不如所願,感受著腹中強烈的饑餓感,寧霆看了一眼月色,隨後走到床上強製自己睡覺。


    原以為能醒來,卻在夢中又換了一番景象。


    這迴他看到了年幼的自己,那般屈辱的童年。


    為了躲避族中家長的搜尋,他跑到了懸崖邊,發現了一處隱秘的洞穴。


    寧霆進不去,像是被什麽東西給阻攔住了,隻能看著年幼的自己蜷縮在裏麵,眼神空洞,一片死寂。


    “咳咳咳。”


    一聲咳嗽突然從洞內響起,寧霆瞬間驚起,但是裏麵沒了動靜之後,又皺了皺眉。


    猶豫再三,還是打算進去看一看。


    隨著夢中的自己深入洞穴,直至在入口處看不清洞內,寧霆突然覺得自己胸口暖暖的,隨後龍珠破開胸口而出,衝入了洞內。


    空間似乎有一瞬間扭曲,寧霆發現自己可以進去了。


    年幼的孩子一臉冷漠的看著洞窟內的死路,若有所思。


    在他轉過身的一瞬間,原本還在睡覺的寧霆猛然驚醒。


    周圍的環境還是沒有變化,依舊是那個小屋。


    有些呆愣,隨後坐起身。


    看樣子,是迴不去了。


    這裏是現實。


    那種頭腦清晰的感覺格外明顯,身體也不如睡前那般靈活。


    捏了捏手,那種能夠操控黑氣的感覺已經驟然消失。


    但是寧霆不相信禮璿璣會無緣無故讓他來到這裏,但是自己來了又什麽都不說。


    歎了口氣,站起身抓起鬥笠蓑衣,邁入蒙蒙細雨之中。


    隨後鏡頭就沒有跟著男人出去了,但是莫聞看見男人的臉還是忍不住流了眼淚。


    “所以,一直都是他?”


    “你說的他是指?”


    禮璿璣從莫聞的身後竄出,妖豔的臉上笑盈盈的。


    她在裝傻,沒有打算接莫聞的問題。


    “璿璣,別鬧他了。”


    星相從袖中掏出了一根白玉煙槍,放在了禮璿璣的手中。


    指尖微動,就見著煙口的白色珠子開始發起光來,禮璿璣見著便將煙槍叼在口中。


    輕輕哼了一聲,她聳了聳肩膀,沒有繼續說話了。


    與邊上兩個互動的不同,莫聞默默蜷起了身子,雙手環抱膝蓋,縮在湖邊。


    他有一些迷茫,腦袋在瘋狂的頭腦風暴,但是到頭來還是空蕩蕩的,裏麵什麽都沒有。


    大概是崩潰了。


    禮璿璣坐在星相懷裏,翹著二郎腿,挑.逗似的對著星相唿了一口煙氣。


    但是那雙眼睛卻從星相的臉移到了莫聞的臉上,眸光微閃。


    腦袋上突然多了一隻手的觸感,星相在輕揉著禮璿璣的發頂。


    在即將觸碰到她頭頂上的角時,佳人離開了他的懷抱。


    煙槍點在莫聞的頭頂,隻有溫熱的感覺,絲毫沒有煙槍該有的炙熱。


    “還記得你跟我簽的契約嗎?”


    莫聞聞言,抬起頭看向禮璿璣。


    片刻,點了點頭。


    “不會虧了你的,你可是幫了我們大忙。”


    說著,禮璿璣的手頂替了煙槍,有些用力的揉了揉莫聞的腦袋。


    兩個人在兩個世界,卻過著相同的時間。


    看著湖水中的寧霆從一開始有些不適應,到後麵一箭一個也不過短短數日。


    白天,他一如既往在最明亮的時間走向樹林,似乎在尋找什麽。


    本來這次也不抱希望,但是耳邊隱隱有著孩子的哭聲。


    幾乎是拔腿就跑,衝到了聲音的來源處。


    手上剛扒的筍子都不要了。


    如夢裏一樣,寧霆有些顫抖著手抱起了繈褓中的嬰孩,眼下的小痣已經表明了他的身份。


    之後的生活就和莫聞的記憶裏的畫麵一樣。


    但是擁有莫聞沒看過的畫麵。


    外出打獵的寧霆被身後突然出現的物體斬去了一隻手,隨後一束極光射在了他的眉間,在死前寧霆沒有恐懼,他在最後一秒企圖看清楚兇手的臉。


    從裂縫中跳出的寧泊仲撩了一把自己的劉海,本來想一走了之,但是看著他那雙直勾勾的雙眼,挑了挑眉。


    抓起屍體,有些費力的扔進了即將閉合的裂縫中。


    一個人可以消失的這般簡單,但是他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那隻斷手上,係著一條白色的兔皮條。


    看完這些,寧霆的身影慢慢從湖水中浮出。


    踩在地上的時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莫聞幾乎是猛的竄起,抓住了他的衣領,想要摸一摸他的臉頰,是否還是溫柔。


    “哥?”


    寧霆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下一秒感受到了臉頰上的觸碰,立刻收緊了自己的雙臂。


    被緊抱的莫聞眨了眨眼,隨後輕輕拍著寧霆的後背。


    “我在。”


    隨後似乎是憋不住了,莫聞的聲音帶了點哭腔,哪怕是被束著雙臂,也盡可能的抱著眼前人的身體。


    “對不起,對不起……”


    “哥,我愛你。”


    不同於莫聞的道歉,寧霆隻是抱著失而複得的寶貝,表達著自己的心意。


    莫聞苦啊,但是自己的加入,讓過去發生了些許變化。


    雖然心疼崩潰的愛人,但是現在更重要的是麵前的情況。


    許久,坐在遠處涼亭的禮璿璣喝著星相泡的茶水,看著兩個人的情況。


    現在的狀況是,莫聞還是緩不過來。


    對於現在的人類來說,數千年的記憶是遠遠超出能夠承受範圍的。


    但是為什麽莫聞會恢複記憶呢?


    禮璿璣吐了口煙氣,當然是她做的。


    “你說,他們要不要幫忙?”


    “隨你的心意,我都陪著你。”


    星相的聲音淡淡,這個迴答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是滿分,但是禮璿璣卻是呲笑一聲,並不在意。


    “兩個倔小鬼。”


    聲音已經慢慢飄散,女人的身影漫步到了他們身邊。


    “說一句幫忙會死嗎?”


    一片泛著金光的葉子浮在禮璿璣掌心,似乎是撫平了莫聞的情緒,讓他本來急促的唿吸平緩了不少。


    寧霆看著遞向自己的金葉,抬手接了過來。


    還沒問該怎麽使用呢,就見著禮璿璣惡劣的一笑,打開了一條通道,將莫聞推下去的同時,還給了寧霆一腳。


    “交易都已經完成了,那個是他的酬勞,記得給他吃下去哈!”


    聲音結束的瞬間,通道閉合。


    通道內像是在極光的世界,莫聞被寧霆緊緊抱在懷裏,眼睛緊閉。


    他的大腦在瘋狂閃過畫麵,像是要炸了一般,眼淚不斷的落下,嘴裏不斷叫喚著不同的內容。


    語言雜亂,毫無邏輯。


    叫的最多的,就是好痛。


    手裏的金葉像是避風港,但是剛才禮璿璣的話寧霆也聽到了,讓這種情況下的莫聞吃下去是不行的。


    從剛才開始,莫聞就已經不會迴應他的話了。


    怎麽辦?


    隻是猶豫了一秒,寧霆就把手裏的金葉放在口中嚼碎,隨後吻住了莫聞。


    血的味道一下就蔓延在兩個人的口中,莫聞精神混亂,咬了寧霆的舌頭。


    雖然吃痛,但是寧霆加深了這個吻,讓莫聞被動的吞下了被嚼碎的金葉。


    他的黑色眼睛慢慢變成了金色,瞳孔尖銳,隨後像是金葉發生了作用,逐漸冷靜了下來。


    已經分開的兩個人嘴角都掛著血絲,但是莫聞卻笑了笑,親了一下寧霆的唇.瓣。


    “謝謝你,寧霆。”


    “怎麽不叫我小霆子了?”


    “你小子……”


    兩個人額頭相貼,發自內心的笑了。


    隨後莫聞的瞳孔慢慢變成了原來的模樣,顏色與黑色也有些許的差異。


    一陣光明籠罩了他們,意識也在逐漸消散。


    ……


    一個長頭發抱著樹懶娃娃的小孩在家長的引領下迴家,看著一對夫妻帶著一個看不清長相的孩子現在自家門口。


    “你好?”


    “你好,我是新搬來的鄰居,我姓寧。”


    成年人之間的禮貌招唿,而兩個孩子在母親的鼓勵下,相互對視。


    其中一位似乎很是緊張,眼神不斷的示意著。


    還沒等娃娃頭的男孩開口,就見著長頭發的那位指著對麵的孩子說。


    “媽媽,我要嫁給他。”


    “臭小子,你是男生!”


    莫母差點想讓莫聞的屁.股開花,就聽見對麵的孩子迴答。


    “我嫁給你也可以,哥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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